赵漆关了店,在家躺了三天,直到江哥打电话来,要他和张青芒一块去他们家吃饭,他找借口说他们飞机刚落地,在外边旅游,这才糊弄过去。
这话说出口,赵漆便也动了真念头,当初就说好了,关店后和她一起旅游,走遍大江南北。
——
——
远处有山麻雀的叫声,清脆悦耳。
“帅哥,帮我们拍个照。”三五个结伴出游的夕阳红旅游团阿姨叫住了他。
赵漆停步,微笑着走过去帮她们拍照,相机里阿姨们阳光灿烂的脸庞后是金黄的稻田作背景,偶有秋风起,吹乱了阿姨们的丝巾。
“哎,小伙子,麻烦你再拍一张,刚才的风吹乱了我的发型。”
……
“我刚才的丝巾糊脸上了,帅哥再拍一张。”
……
“啊!我帽子掉了,不好意思,小伙子。”
“我刚才眯眼了。”
……
这让阿姨觉得有些可爱又可恨的风,它送走秋日燥意的同时,扰得人定格不了一瞬的美。
几张照片下来,终于没有听见阿姨们喊“重拍”了。
他举着相机还给阿姨们:“好了,阿姨,你们觉得怎么样?”
阿姨们此起彼伏的感谢声:“很好很好,谢谢你啊,小伙子。”“谢谢,谢谢。”“太感谢你了!”
赵漆摇一下头,转身走开。
现在是十月中旬,离开岛城刚好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去了荒凉寂寥的戈壁滩、水草丰美牛羊肥的大草原、小桥流水的江南古镇、险峻秀丽的西南山地……还有眼前的梯田美景。
帮很多人拍了照片,自己也拍了很多照片。
他去了很多地方,唯独没有去港城。
他也还忘不了她——
张青芒。
“张青芒,今晚下班去吃串吗?”对面工位的女孩热情地邀请着她。
张青芒叹了口气,摇头道:“亲爱的,今天真是不行,我有约了。”
“好吧,美人已有约,是我没这福气了。”女孩撅着嘴委屈地看她一眼。
张青芒笑着哄她:“明天,明天中午怎么样?”
“行!说定了啊。”女孩一下又开心了,收拾好东西,跟她挥手,“我走了,拜拜。”
“嗯,拜拜。”张青芒嘴上回应她,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礼盒装进包里。
10月29日,是冷小泉的生日。
下了楼,恰好她开车过来,张青芒上车直接把礼物给她。
“生日快乐。”
“哇!谢谢!青芒,我爱你。”
一只充满力量感的小麦色手臂夸张地搂住她的脖子,作势还要亲她的脸,张青芒用手挡住她的红唇,斜眼看她:“不必了,给你男朋友盖章就够了,我不需要。”
“哼,我还不亲呢。”冷小泉嘴上说着,还是非常欢快地接过她手里的礼物,说道,“那我们就去医科大学接他吧,再去吃饭!”
“嗯。”
张青芒摇下车窗,蓉城步入深秋了,飘来这个时节残存的最后一缕桂花香气,还有满街的黄——银杏黄、梧桐黄、金桂黄。
她来蓉城三个多月了,随意入职了一家小公司,工资不高,但休息时间很充裕。
偶尔会想起赵漆。
“今天是我和他的100天纪念日,真快啊!”冷小泉美滋滋地说着,墨镜都挡不住她喜悦的神情。
“唔,恭喜你。”张青芒看着窗外骑自行车的少年们,随口回复道。
后视镜里的青春身影被落在后面,越来越小,不一会她们的车停了,那些身影在镜子里越来越大,直至“嗖”的一声,超过了她们,带着风和少年独有的味道,扬长而去。她追着身影,然后再也看不见。
张青芒收回视线,一道温热的呼吸吹在她颈部,她吓一跳,冷小泉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这边。
“你干嘛!”她轻拍着自己胸口。
冷小泉不紧不慢地把身体收回驾驶室,抱臂看着她,说:“就好奇你在看什么,目不转睛的。”
“没看什么。”张青芒目视前方。
“还说没有,我刚才看你盯着那几个大学生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啧啧啧。”冷小泉的语气欠欠的。
张青芒扶额:“那不是大学生,他们还穿着校服呢。”
“哦,高中生啊,没看清。”冷小泉的声音一下平静了,不难听出有不少失落的情绪,停歇不到两秒,她又激动起来,说,“你想找大学生吗?你的年纪谈正正好,我和你说……”
“灯亮了。”张青芒指着远处。冷小泉看一眼,继续:“我和你……”
“后面有车。”张青芒又说。冷小泉松手刹,嘴里还在说:“不是,我和你说,你要……”后面的车忽然很大声地“嘀”了一声。
冷小泉憋住嘴,踩油门走了。
她还要开口,被张青芒阻止了:“开车别说话,请你专心,我担心你的车技。”
“呵!”冷小泉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还是没说话了。
张青芒又看着窗外发呆,忽然她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几乎和赵漆的一模一样,她立刻趴到窗户边去看,仔细一瞧,车牌不是。她泄气般倒在椅背上,看着玻璃发呆。
那一晚,她没睡。
江哥说的那句话像刻在她脑子里,像一句魔咒一样,催促她立刻做出决定。
她认认真真地问了自己,“你到底想不想结婚?”答案是不想。“那个人是赵漆都没有改变吗?”答案也是没有。
这两个问题张青芒问了自己很多遍,一直都是这个答案,所以她只能走、必须走,一旦赵漆来找自己,她一定会犹豫,一定会舍不得,可是又给不了他想要的,这段感情最后带给他的只会是更深的伤害,所以她要及时止损。
后来她几乎是连夜来了蓉城,比冷小泉还要早几天。
每一天都很煎熬,她对冷小泉也只是平淡地陈述了几句,表现得也像以往分手那样平静,可唯独这一回她晚上总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两人住一起那一个星期,她就等冷小泉睡了再去阳台上哭,看着月亮,想起和他一起睡在地板上看月光的日子,哭得更伤心了。
没办法,白天她要装没事人,所有情绪被积压着,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住,一直往下沉,特别闷,特别疼,她只能哭一哭,才能释放掉一部分,好在冷小泉从未发现。
过了半个月,周边能玩的地方都去遍了。
冷小泉问她留在这里干嘛,张青芒不知道,也不想回鹿山也没有想去的地方,冷小泉就找熟人内推了个工作,她就留在这了,自工作之后,她才慢慢好起来,不过偶尔想起还是觉得心脏要立刻坠到地上一样,生疼。
车停在医科大门口。
正值下课放学之际,大门口人潮汹涌,把她们的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张青芒摇上了车窗。
冷小泉在旁边甜腻腻地打着电话,听见她娇声表达着不悦的情绪,过了会,她挂断电话,跟张青芒叹气:“你说,他怎么那么忙啊!刚才和我说至少还要半小时。”
张青芒说:“没事,等一等,还早。”
“你说他还在学校就这么忙了,那以后工作了我岂不是要一两个星期才能见到人?”冷小泉趴在方向盘上,闷闷地说。
“你小时候见你妈的时间多吗?”
“折算下来…每周日见一次吧。”
“嗯,你有三十多年的经历了,应当学会免疫了。”
“可是……可是,我就是想见到他嘛,天天见到的那种。”
“那你考虑接手你妈的事业吧,你管医院,招他进来,想见谁见谁。”
“不要!”冷小泉坐直身体,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有那么多年的经验,还是习惯……习惯算了。”
张青芒巨了解她,隔上个十天半个月就要说一回同样的事,而且还不能劝,劝了更想不通,还不如像这样直接给她一个万能方法。
而且这的确是个万能法子,既能让她妈的事业后继有人,也能让她天天看到心爱之人,可惜唯独要牺牲她自己。
所以为了自己的自由,冷小泉觉得天天不见面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了。
饭后,张青芒没有继续同小情侣同行,她独自坐公交回了家。
一间小公寓,本来是和冷小泉合租的,后来就只剩自己,房子租了三个月,还有半个月到期,她也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租。
门上方挂了一个陶瓷风铃,一开门就会叮铃作响,总让她恍惚回到赵漆的店里,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一边捏着陶一边冲自己温柔的笑,轻声地说“早”。门口的猫咪地毯,沙发上的彩色绸布,茶几上的木头摆件,还有窗台上一排小玩偶,这些都是和赵漆一起买的,她全部带了过来,唯一落下的就是那个大鳄鱼,她没想落下它,只是上了飞机才想起来忘在沙发上了。
它肯定很孤单,张青芒很后悔,不过那间房子她付了一年的租金,她打算再等一阵子就过去把它带回来。
“不了,姐,你把这套公寓重新上架吧,到期我就走。”张青芒给房东大姐发了消息,她决定不留在这边了。
发完消息,她打开相册,看自己傍晚拍的那张照片。
停在路边礼让行人的那辆车真的和赵漆的一模一样,随意一眼就让她心跳加速,可惜还是落了空。她明明知道赵漆不会来找自己,她都那样说了,还走得那样坚决,任谁都不会的,为什么还会有幻想呢?
张青芒看着那张图渐渐泪眼婆娑,只轻轻眨一下眼,泪就流进发间,消失不见,也接连不断,她放下手机,蒙头盖住脸。
她不是偶尔想起赵漆。
她是只能偶尔不想他,因为只要一停下来,拥有自己的思考时间,就疯狂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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