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月也不是非要那个纹铃香囊不可,只是江雪自打送了他这个,他一直带着,就算香燃尽了,做个装饰也是挺漂亮的。
现在一下丢了,他心里说不上多难过,只是觉得有点惋惜,有点自责,有些……空落落的。
到底是因为习惯了这个纹铃香囊,还是因为这个香囊是江雪送的,他也分不太明白。
诚然,宫里可以给他做这种香囊,可以做无数个。可那些,都不是最初的那个了,也就没有了那占据心底一丝地位的能力,也没有再要的必要。
一夜好眠,步月睡醒的时候,江雪人不在,他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喝了口水,在桌子边坐了一会儿,任凉意唤醒了神志,才喊宫女进来伺候。
一个上午都没看见江雪,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正准备差人去寻,江雪就自己回来了。
他今天一袭劲装,英姿飒爽,头发高高的束成一把,背上还背了把比他人还高的弓。
回来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汗,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耀眼夺目。
“你这是干嘛去了?”步月怔愣。
“你要读书习字,我也要习武啊。”江雪回答得理所当然,笑着道,“放心啦,我用的箭都是去了头的,不会伤到人。”
“……动物也不行。”步月平静的补充一句。
“放心,活物都没伤到。”江雪笑得有些无奈。
步月也没话可说了,带着他去吃饭,下午依旧是去了藏书房。江雪今天自己去找了书来乖乖坐在一旁,步月觉得他有点反常,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干脆就撇开这些思绪,练自己的字去了。
时间静悄悄的过去,步月练字的间隙偶然抬头看他一眼,就见他坐在窗子边,懒洋洋的太阳落在他身上,衬得他眉目胜春,一眼惊鸿。
正巧,江雪也抬眼看了过来,眨了眨眼:“步月?”
步月收回目光,抬手轻轻掩唇遮掩了一下情绪:“怎么了?”
“你多大啊?”江雪问他。
步月一愣,无奈的笑了一下:“你不是知道我生辰么?今年七岁了。”
“六皇子……好像也是七岁早夭的。”江雪很认真的看着他,“他也是早产儿。”
步月轻轻的笑起来:“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不管怎么样,步月,你要小心。”江雪抿了抿唇。
“好。”步月点头应下。
关于六皇子早夭的事,实在是太久远了。他三哥哥跟其他的哥哥姐姐都没什么往来,唯独在意他,应该也是跟这位早夭的六哥哥有关系吧?
他其实有时候觉得,自己侵占了六哥哥在其他人眼里的位置。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大家才对他的身世置之不理。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话?”步月突然问。
江雪一愣,然后笑了笑:“你昨天提了,我便有些留心下来。”
“留心这个做什么?”
“东海防务有位很有名的退役女将军,叫文殊兰,她是我母亲的师父。”江雪道,“上次去江南,我母亲就是去看望她的。”
步月先是一愣,然后想起来他们在江南的时候,闯进贼窝,躲在石屏风后面时,听见那些人曾经喊过“文婆子”的称呼。
都姓文,这位文将军和文皇后有什么关系吗?
关于先帝的文皇后,步月其实根本不了解。毕竟他自己的母亲不会跟他讲这些事,而其它的太妃们,不是去长命寺养老了就是跟着自己子女出宫住了。
他仅有的几次听说这位皇后,还是灵王提及的。
当年师妃身亡后,灵王和才出生的湘月都被送到了文皇后那里。加上她自己的孩子和同样死了母妃的文茂公主,皇后膝下一共四个孩子。
结果湘月七岁就没了。那年禾丰公主十三岁,灵王十岁,文茂公主九岁,都是孩子,也不知道文皇后是怎么狠下的心,抛下这些孩子自己去了冷宫里。
结果才两年时间,就病逝在冷宫了。先帝在她死后一直未曾续后,步月的母妃也是长和帝登基后直接封的太后。
至于江雪提及的文殊兰将军,他根本完全不知道。毕竟他现在还小,还完全没有接触到兵权相关的事情。
“文将军和我外祖镇远侯曾是战友,外祖死后,母亲虽然寄养在顾家,却一直是文将军在教导。”江雪开口给他解释,“文皇后全名叫‘文绫云’,是文将军的孙女。”
步月皱了皱眉:“所以,你关注这个做什么?”
“文将军当年挂印,便是因为文皇后的死。”江雪道,“东海当时遭西洋军侵扰,但文将军说不干就不干了,东海沿线防务险些被撕开。”
那年宁康郡主才十多岁,得知文殊兰强行挂印,便带着镇远侯留在京城保护她的零星几人,去了南疆求援,而后带着援军赶赴东海,将将赶上,没让西洋人将东海撕开。
但西洋人退败后,句丽却伺机从黑水洋袭来,东海驻军本就元气大伤,这一下险些全军覆没,苦苦支撑了半个月,连宁康郡主都重伤了。
最后是文殊兰没忍心看着带大的弟子死在这里,向西北西南两方调军,从东北边绕陆路直接端了句丽后方,宁康郡主趁机和她前后夹击,狠狠灭了一波句丽的气焰,这才让东海沿线安宁至今。
此战结束,文将军还是挂了印,隐退江南,深居简出。可她毕竟是英雄,街里街坊见了都还是尊称她一声“将军”。她听得烦了,便不许别人喊将军,久而久之,街里街坊的都喊她一声“文婆婆”。
江南一代黑白两道都对她格外关注,白道上的人都是尊称她“文先生”,还时常会向她讨教事情;而那些藏在黑暗之中的污垢,便非要贬称她一句“文婆子”。
步月安静的听他说完这些,歪了下头:“所以呢?这跟你关注文皇后的死有什么关系?”
“我还以为你会说文将军意气用事不负责任呢。”江雪笑了一下。
“她为国为民苦守边境,孙女儿却惨死冷宫,换做是我,我也不想干了。”步月低声道。
“其实文皇后的死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文将军听说,皇后是被人谋……”
江雪话没说完,又被步月扑过来捂住了嘴。步月压制着他,轻蹙眉峰,神色严厉:“我不是跟你说了在宫里不要口无遮拦么?”
“唔唔唔!”江雪疯狂点头。
步月这次捂得凶猛,直接连鼻子带嘴全给他捂严实了,江雪正提着一口气侃侃而谈,被他这么一捂,这一口气险些没换上来,差点给他憋死。
被步月放开之后,江雪拍了拍自己胸脯,咳了两声,一脸哀怨的表情看着他:“不让说就不让说嘛,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步月认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对不起。”
不让说,江雪就干脆拿了纸笔,在纸上写给他看。顾家毕竟是文官,他虽然不喜欢,但还是被父亲逼着练了字。只是这字体随他,飞扬跋扈得有些看不清明。
文皇后当年在冷宫病逝,据说是中了毒,怀疑是人谋杀。文将军那时候正忙着抵御西洋军队,没时间回京。
等她终于有了些空闲的时候,却听说案子已经了了,文皇后就只是简单的病逝了而已,不存在下毒。
老将军一气之下,解了甲胄丢进了长江里,说就此挂印,再也不会回军中了。
可即便她如此威胁,先帝也没有翻查文皇后的案子,还是对外称皇后只是病逝了。
这么些年,这事都是老人家的心结。宁康郡主知道这些,所以一直都在暗查此事。但最后的结果,确实就如先帝所说,文皇后真的只是病逝的。
据当年做尸检的仵作说,文皇后的唇上确实沾有毒物,但那是后来沾上,而且她唇上有两种口脂的成分。
也就是说,她病逝之后,有谁特意给她补了一层带毒的口脂,为了营造她是被毒杀的样子。
而且宫中太医也证明,文皇后在搬进冷宫之前就病了,一直拖着病体。后面六殿下早夭,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病气影响了孩子,这才自己一个人搬来了冷宫住。
虽然搬进了冷宫,但她毕竟还是皇后,衣食从未短缺,药也从未停过。太医都能证明,文皇后就是单纯的病逝。
宁康郡主甚至兜兜转转找到了当年照顾六皇子的宫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六皇子死前也和文皇后有过相同的症状,不过皇后的症状比他轻得多。
所以皇后救回来了,六殿下却没了。
这才导致了文皇后内疚到宁可自己住去冷宫,她怕再影响到剩下的孩子。
虽然难以置信,可这就是事实。宁康郡主带着孩子去江南,为的其实就是把这事告诉文将军,不带江雪去见老人家,也是怕江雪口无遮拦,戳了人家心伤。
结果没想到,牵扯出江南那么大的案子。
步月看完,直接把纸往烛火上一撩,燃成齑粉:“此事你母亲既然查清,你还在意个什么?”
“毒。”江雪道。
步月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确实是还有疑点。毒,谁给文皇后补的带毒口脂?谁故意营造的这幅皇后中毒身亡的模样?
他到底要做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是想借此撺掇文家谋反吗?
“我知道这种宫闱秘事不该我瞎掺和。”江雪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还故意眨巴着眼睛给他卖萌,“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嘛。”
步月看了他一会儿,乏力的叹了口气:“你需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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