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城郊,月亮被乌云遮挡,夜色朦胧,林间渐起白雾,大红灯笼将整片树林映照的愈发阴森。
“沙沙沙——”
“呼——”
脚步声与喘息声错落交杂,两名女子一路仓皇奔跑却在树林中迷失了方向。
“小姐,那些人没追来……”婢女瑟瑟发抖,脚下步履不停,趁着间隙壮着胆子回头看了眼,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夜风瑟瑟,卷夹着浓重的血腥气。
女子紧张的攥紧手中绢帕,额前冷汗连连,声音带着不可控的颤抖,“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怪渗人的!”
“沙沙沙——”
“尔等既已撞见冥王娶亲,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做新娘子吧!”
二人正说话间,突然数十蒙面人身着黑红喜服从天而降,面具下发出骇人的嘶吼声,绵延不绝,犹如鬼魅,暗红指甲上残留着艳红血渍,双双如鹰捕食般的眼神死死盯着二人。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天子脚下竟敢……”女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指甲嵌入掌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与眼前的蒙面人对峙。
“桀桀桀……天子……脚下?敢如此与我们……讲道理的……还真是……稀奇!”为首蒙面人大笑出声,声音呕哑嘲哳,实在不像人类所发出的声音。
“啊——”婢女被吓得一个踉跄,竟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废物!”女子怒骂一句,无力的踹了她一脚,刚想劝他们识时务放她一跳活路,不成想一转头却对上冰冷的面具。
“啊!”一股毛骨悚然的致命感席卷全身,惊恐喊声惊起林中阵阵飞鸟。
——
“啊——杀人了!”
清晨破晓,尖叫声打破晨时宁静,惊起了不少睡梦中的百姓。
苏誼闻声匆忙下楼,却见驿站门户大开,六具少女尸体悬挂于门前,血液顺着绳索滴落,在驿站门口凝成一片猩红。
“大、大人……”早起开门的驿夫最先见了此副场景,发自身体本能的尖叫出声,此时他被吓得腿脚发软,一时逃不开,只能瘫坐在门后瑟缩着头,不敢看门口方向。
“怎么了?怎么了?”沈安珩听见动静也是脚步匆匆的下楼,连外套都未来得及披,蓦然瞧见门口还在微风中打转的尸身,也是吓了一跳,“大早上就来个下马威吗?”
苏誼转头看了眼他,对着落后半步下楼的钟齐道:“钟齐,走趟浔阳府衙!”
“是!”钟齐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马不停蹄去了浔阳府衙。
苏誼扶着那驿夫去了后院,沈安珩回房间穿好衣物再次下楼时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都是闻声而来,围在驿站门口看着少女尸体窃窃私语。
“真是作孽啊!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怎么死的这么惨啊!”
“可不是吗!不过几日便瘦的皮包骨似的,那些歹人竟这么狠毒……“
六名少女被麻绳勒住脖颈悬于门口梁柱上,各个面目全非,身子干瘪,如同枯木,看着活像被吸干了精血的干尸,看模样就是亲生父母来了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只能依靠身上的衣物辨别身份。
沈安珩仰头打量尸体上的细节,竖着耳朵听百姓议论纷纷,突然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那个是……小临的姐姐吧?”
“是她!前些日子我还跟她一同去河边洗衣服,她当时穿的就是这身衣服!”有人激动的附和道,几句话就认定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份。
小临的姐姐?沈安珩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凝神接着听下文。
“这孩子也是苦命的,她刚出事,她弟弟却马上就要办喜事了,也不知道那赵王氏是怎么想的……”
“你还不知道吧?他家啊,发大财了!前日给我送喜帖了呢!据赵王氏亲口说要大办小临婚宴……”
发大财?沈安珩听得正入神,刚想打探打探这赵王氏,恰好苏誼从后院回来,众人一见到他顿时激动的争论起来。
“苏大人,贼人肆意妄为,如今竟敢公然挑衅,现在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啊!”
“就是!官府也不给个说法,这浔阳城到底还有没有人管啊!”
“难道浔阳城百姓的命不值钱,就放任不理吗?”
“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个说法!”
“给我们个说法!”
苏誼看着七嘴八舌议论的众人,薄唇微珉,沉默不语。
他与沈安珩昨日半夜刚到此处,今日一早便有人将少女尸体悬挂于驿站门前,八成是幕后真凶故意为之,显而易见是在挑衅,现在又引导百姓逼他给个说法,无疑是在眼下人人自危的时刻火上浇油!
百姓们见他不为所动,渐渐止了议论声,碍于他的身份不敢上去动手,却各个愤愤不平的瞪着他,大有一副不给个说法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人群中突然不知谁小声嘀咕了句:“少女成干尸,不会真的是冥王娶亲吧……”
苏誼和沈安珩都有武功在身,听力非同常人,自然听到了这一句,两对视一眼,沈安珩当即从驿站后门出去,带上面具,悄无声息混入百姓之中,慢慢向那人方向靠近。
就在这时钟齐带着浔阳府衙的衙役匆匆赶了回来,“大人,城郊有命案发生!”
苏誼眸光一沉,当即转身往外走,“去城郊!”
“作孽啊!这青天白日的,还有没有王法啊!”
乍闻此事,百姓们都怔愣了片刻,随之而来的便是悲恸的哀嚎,数十百姓顿时一哄而散,胆子小的慌不择路的跑回家,胆子大爱凑热闹的当即三两结群往城郊而去。
人群突然散去沈安珩始料未及,一时不察跟丢了那人,只好同苏誼一起去城郊,“苏大人等等我!”
跟着钟齐一同而来的几名衙役在三人走后动作利索的将六具尸体放下了来,运回府衙安置。
半个时辰前,浔阳城府衙衙役接到百姓报案,立马将整片树林围控了起来,不少百姓闻声而来,将案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间血腥味还未散去,女子衣衫褶皱凌乱,眼睛瞪得好大,脖颈间衣衫被大片鲜血浸的暗红隐隐发黑,右手死死抓着一只破烂不堪的大红灯笼,指甲缝中满是泥土,死相可怖,活脱脱的死不瞑目。
“看血迹颜色和尸体僵硬程度,大致可以断定死亡时间在半夜寅时……”隋捕头正记录着现场案宗,忽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吁——”
三人翻身下马,拨开围观的百姓上前,隋辰一见为首的苏誼立马知晓几人的身份,当即行礼,“下官隋辰见过苏大人、沈大人!”
“隋捕头免礼!”钟齐上前虚扶了一把,苏沈二人则是直接走进案场,蹲在女子身旁查看凶手在尸体上留下的痕迹。
“死者什么身份?”苏誼神情严肃,眸光在女子那张惨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只觉得有些许眼熟,目光最后停在了女子沾满泥土的指尖上。
“回大人,死者名叫孟莲儿,是孟刺史的千金,两日前突然下落不明,今早下官接到百姓报案赶到时孟大小姐便已……”隋辰说着,言语间满是惋惜,“听说孟刺史今早接到消息,一时难以接受竟气急攻心以致吐血晕厥,现在还没醒呢!”
竟是孟朔前日失踪的独女……
苏誼恍然,难怪竟觉得她有些面熟,他之前从未没见过孟莲儿,倒是与孟朔打过几次交道,多少了解孟朔此人为官刚正不阿,是个难得的清官,如今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还在真是……
另一边,沈安珩拿起那只破碎的红灯笼,细细打量,放在鼻尖轻嗅了嗅,依稀可闻上面残留着淡淡的幽香,似是某种闺阁女儿香,淡淡的很好闻。
“竟是一两银钱一张的文宣纸……”他用指腹捻了捻纸张,呢喃道。
现场还留下许多凌乱错杂的脚印,看大小应当是男子的脚印,真凶在其中吗?和这红灯笼又有什么关联?沈安珩暗自思衬。
孟莲儿失踪有两日了,如今她的尸体突然出现在树林间,手中还握着破碎的红灯笼,红灯笼会不会和凶手有关?
突然,他眸光一转在灯笼底部发现了几个暗红小字,只是还未等他看仔细苏誼便出声道:“将尸体运回浔阳府衙吧!”
“是!”隋辰颔首。
沈安珩知道此时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诸事不便,便默不作声的将红灯笼收起来,眼看着隋辰命人将孟莲儿的尸身搬上了马车。
钟齐疏散完围观的百姓,三人跟着马车一同去了浔阳府衙。
府衙坐落在城东,不同于驿站的破败,浔阳府衙外表看上去简朴许多,走进去却有一种严肃冷清的感觉。
孟莲儿的尸体和六名少女的尸体被安置在一间阴冷的停尸房内,沈安珩三人和隋辰直奔停尸房。
“大人,孟莲儿致命伤在脖颈处,凶器大致是一柄两尺长的刀刃,仵作验过后确信是失血过多而亡!”隋辰将仵作写好的尸检文书递给苏誼。
苏誼接过文书,大致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看向一旁从进屋便开始出神的沈安珩,“沈大人对此案有何见解?”
沈安珩正想着红灯笼上那行暗红小字,突然被人唤了名字,蓦然回神,见三人齐刷刷看着自己,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本官刚刚上任,对查案流程还不甚熟悉,定全力配合苏大人,苏大人全权做主便是!”
他相信查案这件事苏誼比他更专业,他一直坚信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他之所以去参加按察司的殿考全都是因为按察司丞那个糟老头子,如今被派来查案完全是赶鸭子上架,是以他只要从旁协助就好,大局还是交给苏誼吧!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苏誼见他如此说,眸光在七具尸体上扫视一圈,视线最后定格在孟莲儿的尸身上,将孟莲儿的双手摊开展示给几人看,开口道:“本官之前与孟刺史曾有数面之缘,听闻孟莲儿素日有舞剑的习惯,是以不可避免的双手指腹磨出薄茧;可这具尸体手掌粗糙,指节略粗,掌心厚厚的老茧应是常年干粗活留下的。”
“没错!”沈安珩点头附和,“孟刺史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虽说平日里喜爱舞剑,但也不至于堂堂闺阁千金的手粗糙的像个杂役,这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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