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在外城破获不少案子，出面了不少发布会现场，丝毫不掩藏自己的身份，外城的人总能在各个报道里看到她的身影，她在镜头里绽放着，恨不得让通灵师林鹿的名号传遍整个外城。
对于她的张扬性子，调查局的人也头痛不已，从而只能申请更多的制度规则来束缚她，但林鹿生来自由，宁愿燃烧殆尽，也不会去做那笼中鸟，你们尽管制定下规则，但林鹿听几分，全看她的性子，只要林鹿还有利用价值，她就有放肆的资本。
即便是最爱的人，也没有资格剥夺她的自由。
曾经有一场发布会，有人问起林鹿，通灵的过程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说，就像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怎么都醒不过来，怎么都逃不掉。
“听说那些拥有通灵能力的人，会被困于死者的噩梦当中，分不清自己是谁，从而再也醒不过来，你不怕吗？”
他们替林鹿回答，她怎么会害怕呢，她可是调查局的人。
镜头前的林鹿，只是笑笑，没有反驳他们。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通灵，我都会记得，我是林鹿，我必须是【林鹿】。”
这也是为什么，拥有通灵能力的人有不少，只有她一人成功加入了调查局，使得法律因她而更改。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通灵能力特殊，而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能够不断通灵，一次次陷入沉睡，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的人。
他们夸奖着她的强大，说她有着史无前例的强大精神，拥有着永不会击垮的意志，是调查局破格录取的人才。
他们不知道她十几年来，夜夜噩梦缠身，从未睡过一次好觉。
他们不会知道，她不是因为有着强大的精神才能一次次从梦中醒来，她只是习惯了每天从噩梦中惊醒，无论是多么长的噩梦，她都不会永远困在其中，终有惊醒的那一刻。
正如台下的观众也不需要知道一切的真相，只要在宣布案件告破的发布会上，献上掌声就够了。
通灵看到的画面，与对死者的了解程度有一定关系，按照林鹿这些年来的经验看，越是了解的人，看到的东西就越多，也越清晰。
而被杀死的受害者，往往想要把真相告诉通灵者，所以林鹿看到的画面也基本上都是死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而林鹿的能力，则是将看到那些画面，变成亲身经历，她会变成死者的视角，成为死者本人。
但对于这具没有身份的尸体，林鹿对他一无所知，能看到什么，全看死者想要她看到什么了。
睁开眼睛，昏暗的小房间里，唯一的发光源便是亮起的电脑屏幕，林鹿已经有了意识，却不能操控这具身体，因为这只是死者的生前记忆，是不可能被改变的既定事实。
林鹿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断在键盘上飞舞，她努力去看清屏幕上的文字，似乎是某种论坛，上面满是对兽人的谩骂，想来不是什么正规网站。
“那群兽人就是群会说话的牲口，根本不配跟我们一同被称为人类。”
“他们就应该跟牲口一般圈养在笼子里。”
身体的主人还在奋笔勤书，林鹿在有限的视野范围内，寻找着其他的线索，一旁的垃圾桶里似乎堆满了食物垃圾包装袋。
林鹿想要看清那是什么牌子，却怎么都看不清，因为身体的主人并不在意那些垃圾。
林鹿只能放弃观察那垃圾，转而注意到电脑桌上，那份吃剩的外卖盒子，是某种肉排，切面还是粉红，撒上了浓厚的酱汁。
身体像是饿了一般，突然徒手拿起那盒子中仅剩的肉块塞入口中，林鹿共享着死者的味蕾，那肉排肉质细腻，瘦而不柴，牛肉？还是兔肉？
还有一种淡淡的香料味道，尤为独特。
叮咚的一声门铃声响起。
林鹿站了起来，身体开始朝着门口走，她停在了原地，警惕地通过猫眼看了一眼外面是谁，只见一团黑影，什么都看不清。
通灵中，死者最害怕的存在必然是杀死他的人，所以当死者对凶手感到恐惧，记忆便会自动将那梦魇的源头，变成一团黑影。
大多数时候，林鹿看到的凶手样貌都是这样的一团黑影，只有极少数情况看清了凶手样貌。
换言之，门外的这团黑影，正是那位犯下食杀案的犯人。
不要打开这扇门。
林鹿明明知道门外的人是凶手，却无力改变一切的结局，她并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所以她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没有一丝的犹豫。
那团黑影递过来了一团看不清的东西，随后林鹿的意识就开始恍惚，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身体虽然无法动弹，但意识还能看清眼前的一切，她被一路拖到了厨房的地板上，正对着那案板。
那人似乎将什么东西放到了桌上，随后优雅地拿出刀叉，刀叉碰撞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鹿试着看清他面前盘子里放着的东西，似乎是某种肉排。
只能看到那黑影，将那肉排一片片切下，插起厚厚的一片，送入嘴中，咀嚼的声音传来，随后伴随着一阵恶心的干呕，那肉似乎难以下咽，随后他将刀对准了林鹿的方向。
“被当做食物的感觉好受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应该在20-30岁之间。
黑影缓步走到林鹿的面前蹲下身来，拿着刀不断在林鹿身上比划着，“这里，吃过了，这也吃过了。”
最后将刀停在了林鹿的眼睛前，“不知道脑袋好不好吃啊？”
林鹿感受着那刀尖朝着自己的脖颈而去，伴随着剧烈的刺痛，她应该庆幸吗，起码被割喉的话，死的比较快，就没有那么痛了。
不知是凶手的刀太钝了，还是他低估了脖子骨头的硬度，隔开喉咙容易，整个切断却有点难，便只能不断用刀摩擦着脖颈，力度之大连虎口处被刀摩擦破了也不知道。
林鹿感受着脖子不断被摩擦割断的刺痛感，觉得死亡过程是如此的漫长，随着眼前一亮，她猛地从解剖台上坐起，深吸一口气，差点忘记了呼吸。
直到沈澄清冷的声音传来，“小鹿，深呼吸。”
林鹿才猛地深吸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这场噩梦。
刺眼的白光在此刻显得是那么耀眼，林鹿喘着气平复着死亡的恐惧，等缓过神来才察觉自己被一个温凉的怀抱拥着，那人正轻抚着她的后背，就像过去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清晨那般。
“没事了，没事了。”
理智告诉林鹿应该在这一刻推开沈澄的，可偏偏感性的那面又不自觉地贪恋这一刻的温柔，但林鹿终究不会如此轻易的重蹈覆辙，终是推开了沈澄的怀抱。
这才发现，顾言不知何时已经也站到了林鹿的身旁，满脸都写明了关心，“你没事吧？”她也是第一时间发现镜头里的林鹿露出痛苦神情，似乎有转醒的举动，立马上前查看情况，但终究没有沈澄反应快，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林鹿摇了摇头，连忙将还记得的内容告诉顾言。
“是一个男人，我没看清样子，看影子的轮廓应该非常高大。他当着死者的面，吃了一份像肉排一样的食物，随后割下了死者的头颅。
我看到他割死者头颅的时候非常用力，手似乎也受伤了，如果检测死者伤口的话应该能检测到DNA。”
“关于这点，我在死亡报告的补充条款里写明了，你没看到吗？”
林鹿有些尴尬，她确实漏看了一部分补充内容。
沈澄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眼中还带了一丝宠溺，“你总是偷懒，不喜欢细看那些繁琐的报告文字。”
因为以前的沈澄总会亲口强调叮嘱，又或是耐心将那些繁琐文字亲自念给她听，反而给林鹿养成了坏习惯。
她看死亡报告的时候确实忘记看沈澄的补充条款了，没想到自己提供的线索，是沈澄早已经查出来的事。
也对，沈澄做事一向严谨，怎么可能出现纰漏呢。
林鹿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视线，对上顾言略显严肃的眼神，她似乎对两人表露出来的熟悉感，感到有些刺眼，便有几分吃味的说道，“案件的报告可不能漏看一个字啊。”
说完看着林鹿那张看似无辜的脸，又缓和了语气，“不过你今天刚调职过来，时间比较紧，没注意到也是正常的，毕竟沈法医的报告，总喜欢把补充条款放到报告的最后面。”
“我确实检测到了死者之外的DNA，但很可惜，以局里目前的机器还不足以根据DNA判断出种族来。兽族的DNA极其复杂，验证种族需要特殊的机器。”
“死者的电脑呢，我看到他好像有上论坛的习惯。”
顾言接过这个话茬，“我们法证部的同时，在发现尸体的当天就把电脑带回局里了，但那台电脑用了特殊的保密措施，局里的技术一时打不开，想来死者本身也是拥有这方面能力的人。”
……
林鹿一时无言，“局里的技术都挺落后的啊……”
楚城作为人类和兽族共存的特殊城市，她们调查局又处在最混乱的地界，人力不足，资金不足，技术不足，但却有着全区域最多的案件量。
“局长已经向上级申请最新的技术支持了，相信设备很快就能到了。”这次也是因为这次案件影响重大，严蕾才申请到了这批新设备，以及两个顶尖人才。
看来即便是没有林鹿，只要等技术设备一到，她们也有办法让案件有所突破，根本不需要通灵师的能力。
毕竟林鹿从这个死者这得来的信息，丝毫没有帮到案情进展。
林鹿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毕竟不是每次都能顺利看到案件关键信息的，更何况是全然不了解的死者。
见林鹿有几分失落，顾言连忙出言安慰道，“你已经努力过了，也不用太过自责。毕竟你也说过了，你能看到的东西，是死者让你看到的，并不是你能够控制的。”
林鹿听了顾言的话，心情却并没有好转，反而陷入更加的自责。
“是啊，若是死者不愿意让你触碰，便连通灵的机会都没有。”
顾言不解，死者怎么会不愿意呢？她打量着林鹿脸上的自责不像作假，一贯张扬的人，竟然会因为没能提供线索，露出这样的神情，林鹿到底哪一面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呢？
沈澄听了这话却是皱了皱眉，低声安抚着林鹿，就像是做出慎重的承诺一般。
“若是我死了，你一定能通过我的尸体，看到一切的真相。”
虽然沈澄本意是为了安抚林鹿，但现在的林鹿不想承担这句话的重量，没有什么比死亡的重量更让人难以承受的了。
顾言想要开口安抚林鹿，不是因为喜欢林鹿，只是不想看到林鹿再露出这样的神色，她想说，她会活着陪林鹿找到真相，可现在的她真的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吗？感觉有些太过亲密了。
嘴笨的她，终究还是将这话藏于了心底，静待它生根发芽，到那时候才发现，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埋下了名为爱的种子。
顾言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肚子，昨天晚上奋战一晚，又被电话喊来上班，根本没时间吃饭。
“顾队，你饿了？”
“嗯……”
“没吃东西吗？”
“睡过头了，没时间吃。”
林鹿突然想起她为什么会睡过头，她要占一大半的原因，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
这么个空荡，她突然想起那特殊的肉排来，“死者生前吃过一口肉排，那口感有点像牛肉或者兔肉，还有一种特殊的香料味，胃内残留物检测，检测出来是什么肉了吗？”
林鹿的话突然提醒了沈澄，她拿起那份死亡报告单，“当时解剖的时候就从胃里取出了残留物，因为食物残留基本都在胃部，还没到肠道，判断为死亡1-2小时内吃的。
具体的肉类是检测不出来的，数据大概与牛肉相似。”
沈澄看着那胃内残留物的报告单，手不自觉的抵在下唇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她抬眸看向了那只肚子饿的大狗狗，“顾队，可能要麻烦你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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