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在门口等了一会，才等到顾言开门出来，办公室内的隔音非常好，丝毫听不到里面的悄悄话。
林鹿半靠着墙壁，垫高着脚尖，手中还拿着案件的报告，不再嬉皮笑脸，反而显得有几分成熟。
她似乎在思考着案件的细节，又或者只是无所事事的发着呆，顾言一出来就被她的侧脸吸引住，林鹿一旦安静下来，竟然可以从那张脸上看到不属于她的忧伤，这与顾言记忆中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她应该是拼命燃烧自己的玫瑰，就算是死也该让所有人看见，不该躲在角落里，在无声中凋零。
是这张脸，一边摸着顾言的大尾巴，一边紧贴在她的耳边，急促的喘息，伴随着温热的呼吸，林鹿在说着夸奖的话语，就像是恶魔的低语般勾人。
“你做的很棒~”
顾言毛茸茸的大耳朵又开始泛红了，“咳咳……我们现在去法医部门吧。”但毕竟是工作场合，顾言还是强行将理智的自己扯了回来。
虽然她有很多话想对林鹿说，尤其是今天早上的不辞而别，是不是因为自己给林鹿留下了不好的回忆，毕竟是处于发情期的大灰狼，顾言也不记得全部完整的细节。
林鹿回过神来的瞬间，又露出那无懈可击的明媚笑容，与刚才默默发呆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言被这个笑容击沉，一瞬的失神，终是直来直往的大灰狼，全然没有想弯弯绕绕的事，不问清楚就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
她见四下没人注意到这里，便轻声询问着林鹿，“我昨天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话语之间竟然有了几分委屈，身后的尾巴不自觉地轻微摇晃，那么一本正经的询问那方面的事，也亏得她还能面不改色。
林鹿的笑容差点就僵在原地，心中警铃大作，遭了啊，这大灰狼竟然都记得呢，该怎么糊弄过去呢。
“顾队，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林鹿眯了眯眼，她都如此说了，凡是有点情商的人都应该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吧。
可偏偏顾言并没有顺着林鹿的话往下走，她突然贴近了一步，面容严肃起来，就连话语都充满了笃定，“你的气味，你的样貌，你的声音。”随着她的声音越压越低，顾言总算感受到了她身上名为野性的压迫感。
双目相对，林鹿曾经夸耀的那双如宝石般的眼睛，近在咫尺。
如果不是如此近的距离，林鹿根本不会发现，那狼的眼睛是有着淡淡幽绿光芒的，只是距离一远就根本看不出来。
正是这样的一双眼，才会让林鹿一步踏错，又牵扯出一段孽缘来。
“我绝不可能认错。”顾言的声音似是在刻意压制着情绪，没有了昨晚那副娇柔，显得有些强势，但很快顾言就收敛了气息，退开了一步，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看着林鹿，像是做错事了一般。
仿佛刚才看到的那个强势的人不是她一样。
林鹿垂了一下眼眸，转而扬起了玩味的笑容，主动靠近抚摸上顾言的耳朵，突然亲密的接触，引得顾言顿时羞红了脸，她显然没有想到林鹿会如此靠近，当下有些担心有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她们。
比起她的慌乱，林鹿要淡定的多，“顾队，难道说你喜欢我吗？”
一句话把顾言问住了，喜欢吗？她或许是受到发情期的影响，对林鹿产生了别样的情感，但那也停留在好奇与有好感，应该还不至于上升到喜欢吧，更何况顾言也没有谈过恋爱啊，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像严蕾和姐姐那样吗？
顾言还没回答，便感觉那抚摸自己耳朵手已经松开，有一分失落感顿时从心间涌出，她竟然如此渴望被抚摸吗？
“还是说顾队昨晚你是第一次吗？”随着话闭伴随了一声嬉笑，就像是刻意嘲笑着顾言的纯情。
顾言皱了皱眉，她自然不会听不出那刻意的嘲笑，但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
“对啊。”
真挚的回答差点堵得林鹿没办法继续演出，这出戏可不能停在这里。
“成年人的世界，这种事都是再正常不过了，顾队还是不要陷得太深为好。”玩弄的笑容，随口的胡说，满是对感情的随意，玩世不恭。
“你经常和别人做这种事吗？跟我做的那种事。” 顾言加重了尾音，显得有些严肃。
“当然。”当然是谎言，自从与沈澄分手后，已经五年林鹿没有与人发生亲密关系，昨晚是唯一一次酒后失控。
是因为寂寞，还是因为想寻求一夜安眠，又或因为顾言的那双眼睛，恰到好处的出现在那里，激起了林鹿久违的保护欲，是酒后失控，还是寻求解脱的一夜荒唐，林鹿早已分不清了。
是谎言。
虽然林鹿身上一直都存在谎言的味道，但显然说出这番话语的她，谎言味道更甚。
不惜用谎言将自己塑造成滥情的模样，顾言不解，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明明说出那些话会让人厌恶她。
是为了让我厌恶她吗？
可惜顾言看破了谎言，也自然不可能去厌恶她。
“我知道了，我不会纠缠你，也不会公私不分。”顾言体贴地没有撕破对方的谎言，如果这是林鹿所期望的结果，那么就让昨晚的一切，成为独属于顾言一个人的一场梦吧。
顾言越过林鹿往前走，没走两步又停下了，“去法医部门吧，让我看看通灵师的能力，能不能使案子有新的进展。”
林鹿看着顾言的背影，虽然她似乎没有表现出失落的情绪，但那垂地的尾巴，再也没有摇晃，这兽族的情绪还真是好分辨啊。
厌恶我吧，厌恶好过喜欢，林鹿实在没有心力再卷入一段爱恋。顾言，不要对我产生好奇，不要相信我的话，不要爱上我。
一路无言，直到到了沈澄的办公室。
见到林鹿和顾言一同到来，沈澄并不意外，毕竟局长之前就特意交代过，而她也已经将尸体准备好，现在就安静的躺在隔壁的解剖室。
只是沈澄敏锐的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丝微妙，“局长让我带林鹿过来，她应该跟你说过了。”
“嗯，换个防护服再进去。”
换衣间与解剖室相连，换好衣服可以直接推门进去。比起她们有尾巴的情况，林鹿换衣服要快得多。
三人无声的换着衣服，却是致命的尴尬，林鹿先一步离开了这致命的尴尬场所，留下沈澄和顾言在换衣间。
沈澄的嗅觉没有那么敏锐，自然是闻不到顾言身上的味道，可是换衣服的空荡，想要看见顾言脖子上的印记并不难，那头狼似乎早就忘了要遮掩痕迹。
在沈澄的印象中，顾言似乎是那种长期待在调查局，完全没有私人时间的工作狂。相似的痕迹，让沈澄不得不多想，可又觉得不可能。
“让她一个人进解剖室没关系吗？”
顾言感到一阵寒意，那种被蛇视线捕捉到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只能加快换衣服的速度，以及随便抛出个话题转移沈澄的注意。
“解剖室内有监控，而且为了通灵，还额外放置了摄像头对准尸体拍摄。”
“真是……万无一失呢。”不仅安排了无死角的监控，还要求法医和调查员同时在场，上头的人既想利用林鹿的能力破案，却又不信任她。
两人穿戴整齐进了解剖室，头顶的手术无影灯正对着那两台并排放着的解剖台。
一台摆放着那无首的尸体，而与之并排的另一个解剖台，本该是空的，林鹿不知何时竟然躺在了上面，就像是尸体一般。
林鹿感受到一阵冰冷又刺骨的痛感，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睁开眼就能看到那刺眼的白光，仿若在那光芒之下所有的黑暗都无处遁寻。
顾言不解地看着她的举动，“这也是通灵仪式的一种？”顾言并没有了解过通灵的过程，本身她就是不相信玄学的那类人，自然也不会去了解了。
“只是我个人的习惯罢了，想要与尸体产生共鸣，总要感受一下躺在这冰冷解剖台上是什么感觉。”
相较于顾言的疑惑，沈澄显然要更了解林鹿，她似乎对这一幕并不意外，并体贴的提前准备了一张空的解剖台，不仅如此，顾言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其他的情感。
那是一种柔和下来，带着些许心疼的眼神，那嘴角控制不住的温柔笑意，顾言都觉得自己眼花了。
从进局里认识沈澄以后，顾言就没有见过沈澄脸上出现其他的情绪，这座千年不化的冰山竟然会有一日心疼别人吗？
“你们认识？”
顾言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沈澄本不该跟任何人讲述自己与林鹿的关系，但面对顾言，她总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这也使得她脱口而出，那不经过思考的话语。
只是迫切的想要将自己与林鹿的关系捆绑在一起，就像是根深蒂固的占有欲在作祟。
“是前……”
“我们能不能聊聊正事了？”好在林鹿察觉到两人的谈话，出言打断，这才使得沈澄提前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
沈澄的一个“前”字，却让顾言开始头脑风暴，前什么，前任，前妻，前女友？
顾言突然想起林鹿的那份资料上填的大学，她记得好像沈澄就是那所大学法医系毕业的吧，只是巧合吧，楚城就那么几个学校，她们又都是本地人，在同一个学校也不足为奇。
但那个前字，还是让顾言难以忘怀。
“麻烦你去摄像机那把录像打开。”沈澄的话让顾言暂停了胡思乱想，她应了一声，转而站到了摄像机的后面将按钮打开。
沈澄径直走到了林鹿的旁边，态度温和的像是哄着林鹿一般，“为了你的安全，我准备了一台测心跳血压的机器，它会链接在你的手部，这样你通灵的时候，我才……我们才放心。”
林鹿看向一旁的仪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沈澄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了一句，“放心，这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也没有定位的功能。”
林鹿看着沈澄这张清冷的脸，曾经相濡以沫的恋人，如今露出这般小心翼翼的表情，总归是有几分唏嘘的。
她将手自然地放到沈澄手中，一如以往的信任，“我知道，这里可是调查局。而且，你不会再辜负我的信任了，对吗？”林鹿的话就像是暗示一般刺痛沈澄，同样也是一种警告，希望沈澄能守口如瓶不告诉任何一个人两人的关系，将那段往事彻底埋葬。
沈澄将仪器上的线绑在林鹿的手上，很快各项数据都显现了出来。
顾言透过摄像机，看着画面中的两人，总觉得她们话中有话。
“那么，正式开始吧。”
林鹿静静躺下，侧头便能看清那惨白的尸体，只是一步之遥，“死去的无辜者，若你的灵魂仍停留在此处，便告诉我，你的冤屈吧！”
林鹿振振有词的一番言论，看的顾言一脸懵逼，她又不敢当面吐槽，只能在心中觉得荒谬，这是什么神棍做法现场。
没想到林鹿也突然笑出了声，就像是故意缓和气氛一般，“你不会以为我要这么说吧？”林鹿对着不远处的摄像头眨了眨眼，就像是故意逗弄镜头后的顾言一般。
顾言顿时涨红了脸，“你认真点。”
沈澄看着两人的互动，原本柔和下的脸，又变得铁青，赤眸紧盯着顾言。
林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看向那尸体，“我能看到什么，取决于死者的意志，取决于他们想让我看到什么。”
没有什么仪式，只是简单的触碰，林鹿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进入了死者的梦魇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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