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晚宴倒是格外的热闹，张灯结彩，灯火漫天，众人饮酒，笑声不断
但是有江淮盛在这里，大臣们又怎么敢喝醉呢？
可他们终究还是喝了些酒，嘴里起先说着些家长里短的，渐渐也就变了味
有些大臣们低声讨论着今日陛下会先去哪位娘娘的宫里
陆皇后定然是不用说，她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可谢段锦又能差到哪里去呢？虽非貌比潘安，但依旧是许多人比不上的
可惜……江淮盛大概不会先去他那里。毕竟谢段锦……他可是前朝丞相家的公子，就凭借着这个身份……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江淮盛从宴会上下来，大臣们也渐渐散去
这天，也沉如墨色。天空之中，只有几粒星子还闪着微光，不过这样看去，到也好看的紧
“陛下，今夜去哪位娘娘那里？奴才也好去叫那位娘娘准备准备。”见他出宴，一旁的太监便笑眯眯的问道
江淮盛摆摆手，意识那位太监离开
并非是他哪都不去，只不过是这太监的笑容过于谄媚，多少有些恶心人罢了
现在正于夏季，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盛，伴着这淡淡的月色，倒是格外的迷人
江淮盛轻轻一笑
几年之前，谢段锦家的院子里便有这么一棵大桂花树，每到这个时候，谢段锦便总是在院子里坐着看书
微微散落的发丝随风轻晃，半披着的青蓝外褂，一页一页翻着书的手和那双清澈的眼眸
江淮盛慌了神
恶心！明日便命人将这棵树砍去！
洞房内，红烛晃晃，红衣佳人坐在床前
谢段锦此时困极了，他清楚，现在是不可以睡觉的。此时只有他一人在深宫之中，家中人的性命现在全都在江淮盛的手里。他不能，也不可能去和江淮盛对着干
外面的蝉鸣十分好听，还有水流的潺潺声
想来宫中此时必然是格外的热闹，宫灯摇摇，若是能看见，定然是一副美景
不知为何，他脑子里出现了那日他归家的晚，江淮盛一人坐于桌前等他归家时那样子……想来那日的天大概也是这般模样吧
他尽力平下心情，让自己不去想别的
可越是这样，白日里被擦破皮的地方就越疼。火辣辣的疼
他倒吸一口凉气
或许……江淮盛他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也只能这样骗自己，尽力去抓住那些曾经的美好
不想忘记，现在……也忘不了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也便像抓住了一切，挣扎，拼了命的想要活下来……只是为了，那手上有那一根可怜的稻草?
江淮盛到了谢段锦这儿，推门看到的便是谢段锦端正的坐着
他是男子，却也穿着女子出嫁时的衣裳，长发垂于腰间，挂着金银丝条
可他看着并不开心
皱着眉，额间倒也像出了些细汗，贴了些散乱着的发丝
今日擦破皮的地方同刚刚画上的红胭脂一般，倒也有些像洞房花烛
“让我看看，我们高高在上的谢公子在做什么呢？”江淮盛的声音响起
谢段锦只是闻到了一股酒气，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什么气息，风一吹更加浓烈
“你怎么到我这来了?”
“谢公子这是说什么话?你我今日已经结为夫妻，我到你这里来，有什么不妥的吗？”
“自便。”
“今日你我大婚，送你一样礼物，你定然是喜欢的。”
江淮盛走上前，十分深情的瞧着谢段锦，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平安链，放到他手上
房屋内烛火晃晃，布满红纱，常人望去，倒也像洞房花烛
谢段锦接过，心中不解，摸了摸链子
“潮……”他心中一紧，谢潮安！“江淮盛！你把潮安怎么了！”他有些慌，潮安不过才十几岁
“怎么了？谢段锦，你说呢？”江淮盛捏着谢段锦的脸，道“你可问到这房间有什么怪味吗？”
江淮盛依旧是一脸笑意，声音温和
怪味……谢段锦知晓了，细细一闻便弯腰吐了出来，又是一口鲜血
江淮盛笑了，将他慢慢的扶起。捏着衣袖轻柔的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别这样谢段锦，你当初不是说大婚之时，想让你的家人陪你吗？你看，我不是把他们都杀了，将他们的血留了下来，涂在这满屋的白绫之上了吗？谢段锦，你应当感谢我。”
他杀了……他们……“江淮盛！”他没了力气，心头一空
本来想着自己受些苦也就算了，至少可以保全那些还活着的家人。哪怕……哪怕他们恨自己也好，可如今……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你杀了我吧，你让我去死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江淮盛，你杀了我吧……”谢段锦哭了，心里又在骂自己，若是当年那场大火，他非要救江淮盛，他也不会这样
他现在要为自己当初选择的路，赔上一家人的性命！这代价太大了，他后悔了
“还有，我和你讲。我去杀你剩下的家人的时候，听他们讲了你委身与我，就为了可以让他们活着这件事情，他们便跪在地上求我。让我杀了他们去别杀你。所以……我答应了，毕竟这些小事我自然是可以做到的。”江淮盛轻笑，仿佛再说一些什么寻常的事情“谢段锦啊，你的命是那么多人换来的，你舍得死吗？”
谢段锦什么都没说
江淮盛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柔，但是也似霜月寒风，冰的彻骨，说的话，也句句诛心
自从眼睛看不见之后，他便少在哭了
他的手被江淮盛牵起，有两个瓶子放到了他的手中“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两瓶，一瓶是左手的毒药，一瓶是右手的糖霜。想活想死，你自己看着办。”
死?江淮盛在赌谢段锦不敢死，而谢段锦又何尝不是呢？他在赌江淮盛恨透了自己，不会让自己轻易去死
好吧，江淮盛是对的，他不可能去死，他不敢
家中那么多条命，“求”来的，他不可能去死，他也不能去
他很庆幸自己是看不见的，不用对着这些令他作呕的人，这样想也是很好的，不至于让自己想的太惨
这会儿极静，门外的声音倒是愈发的清楚，流水蝉鸣，这些本该美妙的声音如今听来倒是无比的刺耳
谢段锦平息下来心情，强撑起身体，冷声道“陛下请回吧，今日你本该是在皇后那里的，就也莫要停留在我这儿了，坏了规矩。”
“她那儿我不必去，今日我就待在你这儿，不过这床有些小，睡不下两人便出去跪着。”江淮盛一脸笑意
谢段锦虽未见过这床，但想来也是，并非床小，而是某人心小
他摸索着走到房门框边上，抬脚下去。这是这儿的门框似是比一般的高上许多，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重重地摔了下去
等他再起来时，全身如同散了架一般，疼得厉害
他也找不到方向，他的眼中一片虚无，连黑色也没有，心中最后一丝微光也被这一出弄得无光
没有办法，他一边又想着自己命大，一边跪下
找不到方向，无论哪儿，都一样……
不过是想看他笑话，都一样……
夏日的夜晚格外清凉，园里的宫河还在潺潺地流，蝉声欲大
谢段锦看不见，但猜着现在头顶的星空定然是极好看的
或许，自己看得见，也没有这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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