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尧带顾眠来到附近一家商场,挑选顾眠未来“新家”的同时也买一些生活用品。
其实顾眠想说那只球就挺好的,根本用不着换,但瞧见余尧那兴致高昂的模样,就没有开口说扫兴的话。
“那只球住着舒服吗?”从生活区走出来,两人面前的购物车里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余尧一路看过来,还真没发现有什么能比一个空心的球更好地作为容器来使用。
“不错。”顾眠说。
顾眠说“还好”就是“勉强可以”的意思,顾眠说“不错”就是“非常喜欢”的意思。余尧在心中默默想,自己可真是个解语花。
看来顾眠真的挺中意那只球,但是碍于自己扔球扔得那么利索,现在再买个球回来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不错在哪里?”
“空间大。”
余尧指着不远处货架上五彩缤纷的包,“那个怎么样?”
那是宠物专区里的一排猫包。
两人走过去,货架上五彩缤纷,在颜色上应有尽有,有的在外观上还做了可爱的装饰,顾眠一眼扫过去,目光在一只小恐龙猫包上多停留了两秒,说:“就这个吧。”
余尧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以顾眠的性子肯定选那种最基础简约的款式。
两人的购物车里又多了个可爱的物件,结完账打车回家,坐在后座上,中间隔着熟睡的顾小眠,余尧终究是忍不住带着几分揶揄的情绪对顾眠说:“没想到你喜欢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放在以前,顾眠的形象是跟这些东西沾不上边的。
路灯暖黄色的光影随着汽车的奔驰掠过车厢,也掠过顾眠的脸,投射出规律的明暗变化。他两只手放在膝上,坐得很端正,扭过脸,反问余尧:“我们以前很熟吗?”
言下之意是很熟悉的人才会知道他喜欢什么。余尧嘴角僵了僵,心情瞬间没刚才那么愉快了,含糊地说:“也就那样吧,不是很熟。”
顾眠似乎并没有期望得到一个清晰的回答,他又拐回上一个问题,说:“我以为你会喜欢。”
“怎么可能?”余尧跌下去的情绪又涨起,辩解道:“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可爱风。”
“喜欢这些又不丢人,”顾眠瞥他一眼,拿出铁证:“这和你买的睡衣拖鞋都是同一风格。”
“那是给你穿的!”
顾眠冷静道:“是你挑的。”
余尧:“……”无言以对。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抱着恶趣味的心思,想看他不苟言笑的师尊穿上这些可爱的衣服会是什么模样。
回到家里,安置好顾小眠,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地各自睡去,至于余尧想看的穿睡衣的顾眠也没能见到。第二天一大早,余尧的房门口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余尧把被子拉过头顶。
敲门声锲而不舍,足足响了十分钟,余尧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开门,一脸不爽,“干什么。”他睥睨着还抬着手准备敲下一波的顾小眠。
门外,顾眠一身挺括的白西装,穿戴整齐,看着像是去结婚似的,他正把一只腕表扣在手腕上,听见余尧的声音,冷淡的视线望过来,“你忘了今天要做什么?”
余尧瞧着他这身正式的装束,愣了两秒,“做什么,你怎么没去公司。”今天也不是周末啊。
“我的工作并不是全都要在公司完成的,”顾眠示意顾小眠去餐厅吃早餐,自己则走过来,“昨天你收了烛龙木,那碎片呢?”
原来是为这事来的。
余尧皱眉,胡乱揉了两把乱糟糟的头发,转身回房间,不一会儿带了一只小陶瓷碎片出来,不耐烦道:“不到十二点别来吵我。”
说完砰一声关上房门。
顾眠看着放在自己掌心的碎片,这碎片在旁人看来或许再普通不过,摔一只碗都能得到无数个,但是顾眠却看得到上头流动的残魂。
师父告诉那些不甘的、执念太深的残魂不想走,积聚在世上,又没有神志,被一些妖物找到了可乘之机,把他们变成了活人的祸患。
师父还教他化无形为有形,也就是魂魄瓷化,打碎瓷化的魂魄,方能从源头上破解祸患。
师父也只有他一个徒弟。
顾眠把碎片在手心攥紧,深深望了眼紧闭的门,钻进昨夜新买来的小恐龙猫包里,顾小眠解决完早餐,背上包出门去了。
余尧一觉睡到中午,两人还没回来,昨晚上又是一夜没睡,想通了一些事,白天这一觉就睡得格外安稳。
其实从再次遇见顾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一些事情瞒不过去,望月城只有天师才会的那套东西他都会,还硬说自己是个毫无干系的外人,谁会信?顾眠又不是傻子。可他就这么说了,顾眠也拿他没办法,毕竟失忆的人是不是他。
余尧醒来后打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先是把家里的大大小小的植物都仔仔细细浇了一遍,然后在角落里发现了两盆发黄的蝴蝶兰和绣球花。这些花都娇贵得很,稍微缺乏一点用心的打理就会“以死明志”,可惜他余尧从来都不是什么爱花的人,唯一堪称奇迹一般长久地活下来的,只有卧室阳台的含羞草。
这些玩意儿余尧自然不会主动去养,全是余向英送来的,美其名曰修身养性,说白了就是不放弃任何机会来教育他要收敛脾气。可余尧的脾气不会因为打理这些花草而变好,但是会因为余向英而越来越差。
浇完花,顾眠没回来。
他百无聊赖,躺回沙发刷手机,忽然就收到许跃发来的一则视频,并配文:我去他俩真是一对啊!我还挺喜欢贺教练来着。
余尧点开视频,是一档美食综艺的片段,做的是清蒸鱼。
处理那条鱼的是一双男性的手,骨节分明,有些粗糙,从冷水里捞出一条鱼来,因为滤镜的原因,显得指尖微微发红。镜头之下,可以看到食指上有道浅淡的疤痕,主持人一边对着镜头熟练地处理食材,一边笑着打趣说自己手上的这道疤是他爱情的见证,当初追求他爱人的时候才开始学做饭,笨手笨脚,受伤是常事,最严重的一次因为太急差点将指头切下来,也就成了现在这个最显眼的疤痕。
嘉宾也笑着:“杨哥这样聪明的人也有为难的时候啊,可见做饭真的不是一件轻松事。”
“我看杨哥是乐在其中。”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
余尧的手指顿了一下,划过去,但其他消息已经完全无法进去脑子了。
他又想起以前。
顾眠的手也是干净修长,指甲圆润,他在冷水里濯洗东西的时候,指尖也会冷到变了颜色,也会因为生疏而割破手指,那时候余尧的视线只堪堪高过灶台,看顾眠挽起衣袖,露出那双不染纤尘的手,在水下冲洗,或是曲起来,指骨泛红,再后来......再后来,他有时也会亲吻那双手的指尖。
他烦躁地放下手机,顾眠还没回来。
一直到夜色沉沉,门口才传来动静。
此时的余尧正在厨房里对着尝试做出一道清蒸鱼,屡次不成功,让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听见声音他连忙摘下围裙,揉了揉脸,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出去,看见两人却愣了一下。
顾眠看上去倒没什么异常的,主要是顾小眠,情绪低落,两只眼睛红肿肿的,桃子一样大,像是大哭了一场。
“怎么了这是?”
“为这个碎片的主人难过。”顾眠把外套挂好,简单讲述了一遍今天的事情。原来他们跟随着碎片中残魂的指引,最终找到的是一家医院,小男孩的奶奶已经病入膏肓,身上接着各种管道和医疗仪器,连眼睛都睁不开。旁边的义工说老太太一生很凄惨,早年间离开家乡,独自拉扯儿子长大,好不容易盼到儿子长大,成家,能挣大钱了,儿子儿媳却出了车祸,年纪轻轻就不在了,留下一个小孙子和她相依为命,没过几年小孙子也丢了,老人家本就患了重病,悲痛交加之下,病情恶化,更没剩多少日子了。
余尧听完心情也有一些沉重,可顾眠显然没说完。
“然后呢,那小孩是怎么回事。”
“小孩是被拐走的,内脏被挖空,尸体被扔在荒郊野外,”顾眠拧了下眉,动作很微小,余尧看得清清楚楚,这表明他在难过。接着他就听见顾眠说,“老人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儿媳生前就是人贩子。”
听到这里,余尧也是一怔。
他叹了一口气,进厨房把鱼端了出来。
顾小眠本来止住了,瞧见桌子上的鱼,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他说他喜欢吃鱼,奶奶做的鱼每次都会糊掉一些,但是他很喜欢,走丢的那天,他因为奶奶没时间给他做鱼吃而大吵了一架才离家出走的,他说他以后再也不要吃鱼了,可是小余哥哥,这些都不是他的错啊......”
小孩子哭得很伤心,顾眠却还是完全没有要哄他的意思,余尧实在看不下去,抽了几张纸给他擦眼泪,顾小眠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样,一头冲进余尧的怀里,放声大哭。
哭累了就睡着了,余尧把顾小眠抱回房间安置好,桌上的菜已经凉了。
余尧瞧着桌上的冷汤冷饭,气不打一处来,支着头看顾眠,“过来吃饭。”
“我说了我不用进食。”顾眠说:“而且我也不喜欢吃鱼。”
说完这话,气氛有些凝滞,顾眠似乎是在犹豫,过了会儿又来到餐桌旁坐下。
余尧挑眉,实际上是他想让顾眠过来和他共进晚餐的,但顾眠真的按照他的意愿过来了,他又心痒痒,忍不住又要刺他,“不是不爱吃吗?”
顾眠反问:“你做的?”
“不是,外卖点的。”
“哦。”
余尧戳着碗里的鱼。
他发现不过短短两天,顾眠已经能接受很多现代词汇了,他心中很惊奇,就算是仙人,也没这么快的学习能力吧?
顾眠似乎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将自己手腕上的表摘了下来,递给他。
“这是公司为我配置的。”
余尧也注意到了他早上戴了一块表出去,接过来看过,发现这块表真是严重的名不符实——外表上看非常的精英人士,但实际上就是和小学生电话手表一样的基本功能。
余尧莫名有些想笑,他也很少会为了顾及别人的情绪而克制自己的情感,于是想笑也就笑了,“能把知识传输到你的脑子里?”
“差不多。”
“......”
顾眠看着他,“还能加人的联系方式。”
余尧心领神会,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加进去。
有了这个插曲,这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余尧觉得自己在做饭上还有几分天赋,但顾眠几乎没动筷子。
他在餐桌旁坐下,似乎单纯只是为了陪他,余尧悄悄瞥了他一眼,见他好像是在出神,又好像没有。
余尧动了动在桌下的腿,脚尖很容易就踢到了顾眠的鞋子,顾眠询问的目光投过来。
“为什么不喜欢吃鱼。”
“没有为什么。”
“不喜欢吃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比如觉得难吃,还是说只是不喜欢吃我做的?”余尧故意这么说着。
也许顾眠是觉得他故意找茬,也许是为了快速终结谈话,他回答:“难吃。”
余尧没劲地敛回视线,顿时也失了胃口。
盘子里白花花的鱼块残缺不堪,只剩首尾是完整的。
顾眠几乎不吃鱼,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风啼山尽是些餐风饮露的人,美食实在少的可怜,但是因为余尧喜欢吃鱼,顾眠会变着花样给他做,余尧秉持着尊老爱幼尊师重道的优良品质,先盛给师父吃,顾眠和现在一样,只象征性地吃两口。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回回如此,余尧一开始还赞叹,怪不得人家能当天师,这钢铁般的意志真非常人能比,后来就发现,所有食物里他最不爱动的就是鱼。
当然这都是一开始那几年的事情,后来余尧也成为了传说中餐风饮露的人,这样的场景就很少出现了。
直到很多年后的一天,二人因事外出,回到山脚下时已经是傍晚。他们从闹市中走过,被鲜美的鱼汤香气牵引着脚步,坐到了一处人很多的小饭馆外面。
店小二上了一碗鱼汤,余尧那时也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吃鱼,顾眠的回答比现在稍显诚实,他说:“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想吃。”这回答乍一听跟废话没什么区别,可细想却能琢磨出不一样,但是余尧当时抱着别样的目的,他心急如焚又顺理成章地追问他喜欢什么,自己也为他学为他做。
顾眠听后忍俊不禁,低头莞尔,“小余,你差点把风啼山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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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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