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余漫漫鼓起勇气往沈鹤的方向走去，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公交车到了。
余漫漫刚刚打开和李幼幼聊天的界面，语音播放了半句，“余漫漫，我好像要失恋了……”
沈鹤长腿一迈，上车前听到余漫漫这个名字时，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
眼睛很大，皮肤很白，穿着白色雏菊印花长裙的小姑娘。
原来叫余漫漫。
“余漫漫，快上车！”眼看司机准备关上车门，沈鹤一急，提高音量朝车门外喊了一句。
余漫漫正踮着脚朝公交车里望，突然回过神，抱着她的烤红薯乖乖地上了车。
“你认识我吗？”
车上座位很多，余漫漫跟着沈鹤往后面走去，俩人找了空位，一前一后坐下。
“余漫漫，英语和语文单科年级第一，你的范文我看了不少。”
余漫漫瓮声瓮气：“嗯，语文老师复印过我的作文。”
“你是余悯的妹妹？”
“你知道我哥哥？”她不答反问，沈鹤的手指摩挲着纸面，低笑出声。
“榕城一中上届的理科状元，老宋跟我们提过。”
这世上姓余的那么多，他偏偏猜到了她是余悯的妹妹。
“你们长得挺像的。”
这倒是实话，兄妹俩容貌都很优越。余悯的成绩又挑不出毛病，要不是他情商低，不会和女生交流，余父余母都担心他早恋。
余漫漫是了解她老哥的，闷葫芦一个，只喜欢学习，放假也只会抱着他的数理化习题册啃。
听说一中今年还有个为了和他考一所学校而复读的女生。
“我看过你的成绩，物理和化学需要提升，你的化学基础……”
他欲言又止，看见少女为难的神色，换了语气，耐心说：“你的成绩应该是能稳上一本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平时可以多找老师问问题。”
余漫漫已经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了，只是觉得他靠近的嘴唇很好看，他身上好香，不知道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窗外的街道和车辆一闪而过，公交车里的人多了又少，很快只剩下寥寥几人。
“沈鹤，你到站了。”
“幸福路东段到了，请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公交车语音播报适时响起，沈鹤下车前加了她的微信好友。
余漫漫打开手机，一只白鹤的信息弹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下一站，余漫漫下了车。其实她本该在沈鹤的前一站下车，她只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窗边，平复自己蠢蠢欲动的少女心。
天还没黑，她能走回去的。
刚回复完上一条消息，紧接着另一条就发了过来，对方似乎是秒回，余漫漫有点不知所措。
【烤肉好吃吗？还能吃得下晚饭吗？】她低头看着手机，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当天晚上，余漫漫一夜没睡好，不是被她的少女心困扰，实在是李幼幼太过悲愤，哭着和她打视频，一直到深夜才哭着睡过去。
6、
十二月份，一诊紧锣密鼓地过去。元旦放假那天，李幼幼哭哭啼啼地给余漫漫打了个电话。
“漫漫，我……我，我在你学校外面的……奶茶店里。”
她一边抽噎一边说话，哭得实在太狼狈，引得奶茶店里的人频频侧目。
奶茶店里几乎都是高中生，一个个竖着耳朵准备吃瓜，哭得这么伤心一看就是失恋了。
李幼幼表示：还没恋上算失恋吗？
余漫漫匆匆忙忙地赶到奶茶店，中途还不小心撞掉了一个漂亮女生的书本。
“抱歉啊美女，这个给你。”女生也穿着榕城一中的校服，她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余漫漫态度诚恳地道了歉，快速捡起地上的书本递给女生。
“你是余漫漫吧？我是一班的李灿雪。”漂亮女生眉眼带笑地开口，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身上的气质远超同龄人。
李灿雪？她好像听过，联考荣誉榜上就有这个名字，排得挺靠前的，就在沈鹤的名字后面，所以她印象才这么深刻。
“那个，我朋友在里面，不好意思。”余漫漫扫了她递过来的二维码，两人加了好友。
李灿雪凝视着少女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把眼神移到聊天界面的壁纸上。
那是一个男生远远的背影。
李幼幼趴在桌子上，哭得正伤心，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你说他怎么突然就谈恋爱了呢？他才上大学一年啊，就这么着急吗？呜呜呜……他就不能再等等吗？”
纸巾哭湿了一张又一张，余漫漫抽了几张继续递给她。
她在看李灿雪的朋友圈，仅半年可见，最近的一条是半个月前，一诊结束那天。
【我一定会像你说的那样，成为更好的自己。】
余漫漫推测了一下，对李灿雪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或者是有好感的异性？
“余漫漫！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啊？”
余漫漫抬起头，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有呢有呢，宝贝不哭，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等你上大学了，什么样的男大谈不到？咱家小妞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材有身材，他这是错失了一个亿啊！”
“余漫漫，我都叫你几遍了！你变了，你也开始敷衍我了，呜呜呜……让我哭晕在这里吧！”
李幼幼继续埋头痛哭，余漫漫轻拍着她的背，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苦口婆心地劝了她老半天。
这丫头是水做的吧，愣是要把一整盒抽纸给嚯嚯完了。
“你们上次见面说什么了？”
李幼幼终于止住哭声，但还是带着颤音：“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他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之所以毫无回应又不明确拒绝，只是因为他害怕伤害我。”
但是在他有了喜欢的人以后，他就毫不犹豫地告诉了她，只是想让她死心。
“走的时候，他抱了我一下，他让我专心准备高考。”
李幼幼哭得眼睛鼻子通红，她接过最后一张纸，擦干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余漫漫搂过她的肩膀，紧攥着手上湿润的纸巾，有一瞬间，好像也感受到了一阵苦涩。
7.
有好多暗恋不能如愿以偿，有好多秘密不能窥见天光。
新年在一阵炮竹声中走来，今年的烟花声少了很多，比哪一年都更加安静。
过完初五，学校就通知回去补课了。高三生是不配有假期的，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只能坐在教室里哀嚎抱怨。
除夕那天晚上，沈鹤罕见地发了条朋友圈：【在河边放烟花，人很多，热闹与喧嚣都与我无关。】
配图是一张五彩缤纷的烟花图，还有一张背影照，沈鹤和一个女生。
女生是谁？
余漫漫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她压下心头蔓延的失落，慌忙点开女生的朋友圈。
一模一样的背影照。
是她，李灿雪。余漫漫浑身脱力，灯光迷离的大街上，昏黄的路灯照到她苍白的脸上。
“漫漫，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白？”
李幼幼拿着一根心形仙女棒朝她走来。
“我没事。我想去明月河边走走。”李幼幼一看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马上明白过来。
李幼幼和她不在一所高中，俩人一个在县城，一个在市里。余漫漫没那么喜欢表达自己的心思，偶尔也会和李幼幼提起一个男生。
她猜，余漫漫突如其来的低气压一定跟那个男生有关。
“很晚了，需要我陪你吗？”
“别担心我，今晚人很多。”
李幼幼把手里的仙女棒递给她，点点头走了。
火星四溅，璀璨烂漫的火光里，余漫漫的脸上忽明忽暗。
河边，余漫漫悄悄走到沈鹤拍照的地方。人还是很多，她想见的人早已离开了。
有人在拍照，有人在放孔明灯，有人在放烟花……
穿着蝴蝶翅膀的小女孩和拿着玩具枪的小男孩跑来跑去，大人们笑呵呵地说，“慢点跑，别摔了。”
8、
余漫漫手上的仙女棒早就燃尽了，她抬头看到缓缓上升的孔明灯，忽然心头一动。
走到卖孔明灯的小摊前，她买了一个，又向老板借了笔，写下一行字。
“好巧啊，余漫漫同学。”
提着孔明灯的沈鹤在她身后开口，他长得很高，背影遮住了大片灯光。
余漫漫吓得手一抖，心虚地把孔明灯上写字的那面朝向自己。
“刚刚看见你在写字，写的什么？”
沈鹤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孔明灯朝向她，他的祝愿很简单。
平安喜乐，前程似锦。
“没写什么，就是……高考顺利。”
她的愿望符合苦逼高中生的身份，还好沈鹤没有强制去看她的孔明灯，余漫漫松了口气。
“我们去那边放，别和其他人的孔明灯撞在一起了。”
这片区域很大，但是放孔明灯的人也很多，天上到处都飘着孔明灯，有些灯往上飘的时候撞到了其他人的，可能是材料粗制滥造，飘到半空就掉了下来，看起来有点混乱。
“好。”沈鹤指的地方有点远，在河对面，但是比这边的人要少。
“怎么一个人来放孔明灯？”
余漫漫张口就是一个不答反问，“你不也是吗？”
“哈哈哈对，这能有什么原因，想来就来了。”
“沈鹤，我看见你的朋友圈了。”
“所以你才？”
余漫漫又闷闷不乐了，她低下头，“不是因为你，我就是想来，没什么别的原因。”
“哈哈，那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刚刚我表姐也在这里，你们可以一块玩。跟我待一起可没意思，我都不会和女生聊天。”
就想和你待一起，余漫漫暗戳戳地想。
“你说李灿雪是你表姐？”女孩的眼睛亮起来，她抬头望向他，好像那里面有星火流光。
“嗯对，你也认识她？”
没等女孩回答，他自顾自地喃喃自语，“你认识也正常，她和你哥……”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声音戛然而止，余漫漫却从这非同寻常的语气里嗅到了不对劲。
余悯和李灿雪之间有事？
余漫漫问沈鹤，但他咬定了不开口，什么也不愿意透露。
余漫漫大失所望地回了家，时针指向零点整的时候，朋友圈上又出现了红点，她点进去刷新屏幕。
“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大喊一声，惊讶地从床上爬起来，隔壁的余父余母没有守岁的习惯，早就睡熟了。
余漫漫死死捂着嘴，小心翼翼地朝门口看去，听了半天没有动静才继续看亮着的手机屏幕。
余悯那棵万能铁树开花了？
关键是这小子嘴这么笨，从哪儿拐了个这么甜美可爱的女生做女朋友？
凌晨刷新朋友圈，发现自己凭空多了个嫂子！
余漫漫瞪大眼睛去看官宣文案：【今天是幸福的小男孩。】
好幼稚的文案，不像是余悯的作风啊。
不会是嫂子发的吧？
【嫂子，我哥手机是在你手上吗？】
余漫漫心情忐忑地给那个备注为“丑鱼”的人发了条信息过去。
【老妹，我是你哥。】
余漫漫抱着被子哈哈大笑，对面忽然又回了一条：【官宣文案看到了？是你嫂子发的。】
另一边的余悯，放下手机后，低头轻吻了一下自家漂亮女朋友的脸颊。
余漫漫猜测他肯定是屏蔽了余父余母，否则不可能发这么“可爱”的文案。
9、
余漫漫没有想到，第二天醒来，前一天晚上没想通的事情能自己浮现答案。
凌晨三点，李灿雪主动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俩人自从加上好友，除了第一天的相互问好以后，就再没有聊过天。
有些人加着也只是晾在通讯录好友列表里，余漫漫还以为俩人也是这样的关系。
本来昨天晚上沈鹤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她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去问问李灿雪。
零点看见余悯发的那条朋友圈，她沉浸在有了个漂亮嫂子的欢喜里，就把那件事抛之脑后了。
看完李灿雪的信息后，她沉默了，斟酌着应该怎样回复才能比较委婉。
【你好余漫漫，我是李灿雪，是你哥哥的高中同学。你可能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在我的记忆里，我和你哥哥并不熟，他肯定没有向你谈起过我。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给你发这条消息。说点心里话，我暗恋余悯快四年了，从初二到高四。他是理科状元，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北辰大学，而我去年离北辰大学的投档线差了二十分。所以我来读高四了，我复读的目标就是和他上同一所大学，读同一个专业。没人能理解吧，我表弟也总是问我，那个男生真的有那么好，值得我喜欢那么多年吗？是的，从我转学到榕城一中读初二的时候，我就喜欢他。可我没有勇气告诉他，直到看见他的官宣文案，我才泪流满面。那个女生漂亮、可爱，我还以为他会喜欢比较成熟稳重的女生。看见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能够那么开心，我忽然也就想通了，我喜欢他，喜欢我记忆里的他，喜欢年少的他朝我走来的样子，但是他不属于我。我喜欢他，其实我更喜欢我自己，喜欢他让我变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优秀，这份喜欢是有价值的。如果以后他消沉堕落了，希望你告诉他，有个女生喜欢过他很多年，也被他的坚韧和善良鼓舞了很长的日子。】
余漫漫并不觉得李灿雪发这些信息很奇怪，她也有暗恋的人，所以她能够看懂李灿雪的心理。
她也不会去为了别人道德绑架自己的哥哥，余悯现在很幸福，她相信李灿雪也会变得越来越好。
原来李灿雪就是那个为了和余悯考同一所大学来复读的女生。这是她意料之外的，因为在她眼里，李灿雪那么美丽优秀，不像是会看得上余悯那个榆木脑袋的样子。
有些喜欢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就像她对沈鹤一样。
沈鹤和李灿雪是表姐弟关系，这才是惊天大新闻，这秘密估计也没几个人知道。
余漫漫想起沈鹤，下定决心怎么也要和李灿雪打好关系。
【嗯嗯，你一定能够成为更好的自己，不要被儿女情长绊住了脚步。】
李灿雪几乎是秒回，余漫漫震惊，这些人晚上不睡觉白天也不困的吗？
俩人又聊了几句，直到李灿雪忽然问她：【我听说学校挺多人喜欢沈鹤的。】
余漫漫不假思索的点了个“点头”的可爱表情包发过去。
【那你呢，漫漫？】
【你喜欢沈鹤吗？】
李灿雪简直是有读心术啊，居然能够猜到她的心思，她还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得很深了。
【我……】
【小鹤说，昨天晚上我们走后，他在河边碰见你，你们一起放了孔明灯？】
【漫漫，昨晚不是巧合吧？】李灿雪步步紧逼，发了个吃瓜的表情包和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包。
【嗯，我喜欢沈鹤。】余漫漫索性摊牌了，心里藏着秘密也不痛快，李灿雪懂她，她也没想藏着掖着。
李灿雪失败的暗恋经历倒是警醒了她。
李灿雪一直没回复，她笑着把聊天截图保存下来，眸光透过门缝看向客厅沙发上的沈鹤。
沈鹤脊背一凉，有所感应地回头。
李灿雪垂下眼皮，换上往常冷冷酷酷的表情。
沈鹤揉了揉凌乱的短发，起身朝她的房间走来。
除夕夜，沈鹤一家人都在李灿雪家里边住着，亲戚里就他们两家人住得最近，俩孩子也是从小一块长大。
10、
【沈鹤，我有个关于你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沈鹤：“不想，我想睡觉。”
李灿雪翻了个白眼：“你想我也不告诉你。”
昨晚俩人都熬了个通宵，现在困得要死，沈鹤没把她的话放心上，走到自己的房间反锁后就睡过去了。
本着不插手的原则，李灿雪什么也没有告诉沈鹤，她自己的暗恋都那么失败，还是别操心他们的弯弯绕绕了。
真正有缘分的人怎么走都会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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