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姐姐是否听懂了自己的话,能否凭此成功扳倒皇后。
皇后一倒,姐姐在后宫大权独揽,只消皇帝一殡天,便能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
到时沈眉庄假死的真相怕是瞒不住了,唔......想到两个人还有再见面的一刻,安陵容恨得牙根都有些痒痒。
当初真不该一时心软,放了沈眉庄假死出宫去。
原想着沈眉庄死不死都无所谓,只消姐姐觉着她死了,与她再不复相见就好。
没曾想到最后还是自己棋差一着。
罢了,受人摆布的日子终究已经过去了,既已身死,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安陵容抬了抬脚,心道,啧,花盆底实在不适宜走这黄泉路。
见路旁有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安陵容艰难地走过去,准备扶下石头略作歇息。
手刚碰上石头,过往回忆忽从眼前不断闪过,许多几乎忘却的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
在她看不见的石头背面,赫然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三生石。
石头上,一行行的文字浮现出来,又渐次隐入其中。
……
马车颠簸剧烈,安陵容压下一阵阵的反胃感,催促着车夫再快些。
进宫之前,母亲与自己花费了数月,共同刺成一副《海棠仕女图》双面三异绣,只为换了银钱,用做自己的进宫打点。
母亲的眼睛已经接近半盲,又积劳成疾,肩颈也受不住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刺绣。即便如此,仍旧坚持每日绣到深夜。
绣品已成,却被赵姨娘发现,夺了绣品假称挪作家用,来补贴母亲每日的药钱。
若不是肖姨娘拿出积蓄补贴,恐怕连来京城的盘缠都不够。
马车终于停下,安陵容撩开车帘,扶住太监递来的胳膊踩着凳下马车。
刚下马车,便见一个面容严肃的嬷嬷走来,迎面便问:“出什么事了,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安陵容急忙作揖问好。
晚到的事可大可小,倘若这嬷嬷性子宽和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倘若碰上个吃拿卡要的,怕是自己连这宫门都进不去。
嬷嬷叹了口气:“险些误了好时辰,这城门要是关上了,你这一年不是白来了吗?”
眼前秀女衣着打扮相当朴素,身边又无侍女作陪,她的语气带上了些许不耐。
安陵容忙答道:“我住得远,一时又叫不上脚程快的马车,所以延误了,还请姑姑宽恕。”
阳光洒在安陵容的脸上,在眼睫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随着女子说话间轻轻颤动。
刘嬷嬷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秀女,初看只觉是小家碧玉,细瞧来,眼眸间却有种别样的风情,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怜惜。
家世不好,走到这一步也不易。刘嬷嬷心下微软,语气略缓和了些:“哎,行,快进去吧。”
见对方开口放行,安陵容心中一喜,展颜道:“今日托姑姑的福才没有延误,若碰上旁人哪还有这样的福气。”
笑起来眼睫弯弯,更添了三分灵动。
音色婉转,听得刘嬷嬷只觉站了半日的疲惫都消散了些许。面上也带出笑来:“嘴还挺甜的,快,快进去吧,站在后面啊。”
安陵容又认真作了一揖道谢,抬头扶了扶头饰,在刘嬷嬷的连声催促中快步进宫。
看着秀女远去的背影,刘嬷嬷觉得声音好似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到底年纪大了,便也不再细想。
……
等待太监传唤面圣的间隙,秀女们自寻了相识的好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笑。不时有宫中侍女端着茶水经过。
刚赶了路,又说了会子话,现下嗓子确实有些不适。想着过会便要殿选,声音嘶哑总归不好,安陵容从身侧经过的侍女托盘上端下一杯茶,准备寻个僻静处饮下。
没成想刚迈出步,便撞上了一个头戴玫红大花的秀女,茶盏脱手而出,砸碎在地。
那秀女一把抓住安陵容的左臂,厉声质问道:“你是哪家的秀女啊,拿这么烫的茶水浇在我身上,想作死吗?”
随着来人的靠近,一股极其浓烈的甜腻花香充斥着安陵容的鼻腔。
此处动静颇大,一时四下的目光都朝这儿投来。
安陵容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那秀女不依不饶,斜睨道:“问你呢!你是哪家的?!”
她身着一席亮丽橙红锦缎,头顶大拉翅,打扮得富贵俗艳。此时似是倚仗自家官位颇高,预备拿着家世做文章。
安陵容唯恐还未入宫,先惹灾祸,她踌躇道:“我,我叫安陵容。家父,家父是...”
“难道你连父亲的官职,也说不出口吗?”
周围的秀女们窃窃私语,安陵容只觉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声的嘲笑,她低垂下眼,小声道:“家父松阳县丞,安比槐。”
那秀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嘲讽到:“果然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小门小户,何苦把脸丢到宫里?”
旁边站出一位秀女,好心解释道:“你可知你得罪的是包衣佐领家的小姐,夏冬春。”
果安陵容朝夏冬春再次道歉:“陵容初来宫中,一时惶恐才失手将茶水洒在夏姐姐的身上,并非存心,还望姐姐原谅陵容无心之失。”
夏冬春语带轻蔑:“即便让你面圣也不会被留用的,有什么可惶恐的?”她靠前一步,“能让你进紫禁城,已经是你几辈子的福分了,还敢痴心妄想。”
安陵容忍下心中苦涩,到底是自己有错在先,夏冬春心中不快,嘴上不饶人些也是合情理。便提出补偿:“姐姐若是生气,妹妹赔姐姐一身衣裳便是了。”
夏冬春冷哼一声,反问:“赔?”她目光不善,上下打量安陵容的穿着打扮,甚至像看个物件一般,围着安陵容转圈打量起来。
“你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吧,针脚那么粗,定是赶出来的,用的啊,还是早两年宫中就不时兴的织花缎子。呵呵~”
说罢,显摆起自己的衣裳来:“我这身衣裳啊,那可是苏绣。”她抬眼瞅着安陵容的头饰,“你是要拿你头上那两只素银簪子赔呀~”
又抬起安陵容的手腕,展示给众人:“还是要拿你手上,那两只送人都没人要的鎏金镯子赔呀,呵呵呵呵~”说罢,夏冬春用手帕捂着嘴笑起来。
周围许多秀女也跟着起笑,安陵容几欲落泪,又强忍住:“今日之事是陵容的错,还请姐姐息怒。”
夏冬春家世颇高,向来跋扈惯了,有意要整治安陵容,便道:“这件事要做罢也可,你即便跪下向我叩头请罪,我便大人大量,算了。”
先前好心解释的那位秀女向前一步,却被身旁的朋友拦住:“姐姐别去得罪了人,皇上怎么会选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女儿做妃嫔,夏氏倒有几分可能入选。”
声音不高也不低,恰好能让夏冬春一并听到。一方面是拦住朋友,同时也卖夏冬春个好,此人家世颇高又心胸狭窄,轻易得罪不得。
夏冬春听闻此话,更觉得意,望着泫然欲泣的安陵容,嘴角挑起,催道:“跪呀。”
只是泼湿她衣角而已,为何要逼自己如狗一般,跪地求饶?安陵容心下愤极,夏冬春明摆着就是要侮辱自己。
当着这么多秀女的面,若是真跪了,也不必参加殿选了。若是不跪,恐怕家中顷刻便要遭受灭顶之灾。四品包衣佐领,把一个小小的安家抄家灭族,就像随手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安陵容进退两难之际,忽然走来一位极为清丽的秀女,抬手轻轻拉开了她与夏冬春的距离,挡在她面前:“一件衣裳罢了,夏姐姐宽宏大量,不值得生气。”
清爽的茉莉香气冲散了空气中的甜腻味道。
安陵容抬眸看向眼前的背影,女子肩膀瘦弱又坚定,挡在她面前,仿佛风雨不可侵。
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善意,一时竟有些慌乱。
夏冬春语气不善:“你是谁?”
那秀女知她问的是自己的家世,直接答道:“家父是大理寺少卿,甄远道。”
身后有秀女小声道:“是甄嬛啊...”
安陵容耳朵一动,心道,原来这便是甄姐姐的名讳。
夏冬春略一思索,嘴硬道:“大理寺少卿,也不是什么高官。”虽与自己父亲同为四品,到底不及自家与皇室亲近。
“凡事不论官位高低,只论个理字。”甄嬛不卑不亢。
安陵容心下微叹,官大一级压死人,站在同一高度才可以讲理。
“你自负美貌,以为必然入选,便可以指使我吗?”夏冬春怒道。
“不敢,我只是为姐姐着想罢了…”
面前甄姐姐为自己出头争执,安陵容却有些手足无措,垂眸看着身前素白的锦缎。自己出身寒微,又身无长物,不知能够做些什么来回报对方的好意。
或许夏氏说得对,能进紫禁城已经是自己最大的福气了,更不要妄想中选。
可是父亲答应了自己,若能中选,后面她从宫中寄出的银钱,便可以用来给母亲延请名医,让母亲得以安享晚年。
为了母亲,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试。
夏冬春气呼呼地走了,安陵容回过神来。
双手被甄嬛握住,安陵容心中一暖:“多谢姐姐出言相助。”她望着甄嬛的眼睛,认真道,“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转过身来,安陵容才看清对方的眉眼。
世上竟真有如此美好的女子,眉目如画,宜喜宜嗔。当她望来时,仿佛眼中只有你一人。
甄嬛带着笑意道:“举手之劳,莫要挂怀。”眼眸澄净,安陵容一时竟有些自残形愧。
望向夏冬春走去的方向,安陵容有些担忧:“那位夏姐姐不是什么友善之辈,姐姐为我惹了她,恐怕要招来烦恼。”
“是她烦恼,我没有。”甄嬛快言快语。
“皇宫禁内,你也这样胆大包天。”斜刺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安陵容方才发觉还有他人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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