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周觅欢神思敏捷,一眼便能瞧出问题的关键所在,几句话便将周朝的顾虑消了一大半……
周朝虽是再叹了一气,可神色明显较之先前轻快了许多,“安重权倾朝野,现在谁还能入得了他的眼?”
“不过他能好好待你,也算是尽了为人臣的本分,哪日就算朕闭了眼也能含笑九泉了”
周觅欢一笑,力度合适地为周朝捏起他僵硬的腿脚,“公爹时常在夫君面前说,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皇恩浩荡,让夫君无论以后取得何种成就,都不可骄傲自满,要铭记皇恩,勤恳做事,夫君深以为然,今日女儿临出门前,他还将几盏他费尽心思搜罗来的血燕交给女儿,说让女儿炖了,给父皇好好补补,女儿还笑他,说宫中什么没有?父皇贵为天子,什么没吃过?这几盏血燕哪里就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眼?”
说着,小玉恰逢其会地奉上一盏白玉盏,掀开盏盖,清甜软糯的香气便在口中弥漫开来,随着白玉勺的轻轻搅动,白润的玉勺与鲜艳血红的燕窝两厢碰撞,蒸腾的热气而起,那香气变得越发明显,飘香四溢……
令得原本胃口不大好的周朝都手指大动……
“不过,有一说一,他找来的这几盏燕窝品相极好,饶是我也难得一见呢……女儿加了些牛乳炖了,养肺降燥,父皇尝尝可和胃口?”
周朝闻言一直紧皱的眉头总算得以舒展,“他倒是个有心的……”
他低头含了一口燕窝,入口便顺着喉咙化开,香甜软糯的香气扑满了他的口鼻,他心下大悦,“说起来安家二小子好像还没有官职是吗?”
“夫君是有心报效朝廷的,为此一直苦读至深夜才睡,只是今年的科举刚过,公爹又一向公正严明,不肯以权谋私为他在朝中求一个官位,因而夫君赋闲在家,一身抱负也无从施展……”
周朝瞧着自己这唯一的嫡生爱女,不忍她忧思成愁,拉着她的手宽慰道,“说起来这事朕与安重倒是想到一处去了,真为了安家那小子好,就不该一步到位给他走捷径,不如先给他一个闲职做着,之后他再凭本事一步一步地爬上来,如此倒也不至于让人戳他脊梁骨”
周觅欢闻言大喜,如今安一禹虽上进用功得很,可科考一事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多少人寒窗苦读几十年都中不了榜,就安一禹这么一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得个功名……
周朝愿意伸手相助,即便是个闲职,周觅欢也喜不自胜……
“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是夜,周觅欢拿着“典籍”的任命诏书兴高采烈地回了府。
而安一禹则是愁眉不展,周觅欢以为他是嫌这七品的官职太低,忙温声宽慰道,“夫君,我觉得父皇跟爹说得都有道理,若是直接将你安排在一个要紧的实权官职处,你反倒会受人排挤处境艰难,倒不如想现在这般先从低处做起,一步一步上去,如此再无非议了”
安一禹倒不是嫌弃这官职太低,而是,“这典籍是什么官,怎么我都未曾听过,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若是不能岂不是辜负了公主的一片好心?”
“夫君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这件差事不过是个翘板而已,夫君只管应付着,主要的重心还是在八皇子身上,他可是未来的储君,夫君若能讨得他的欢心,得到重用也是指日可待”
“怎么?皇上已经敲定了?”
“还没有,只是我瞧着如今父皇此番重病,宫中各个势力应该是收到风声,心知父皇怕是师老兵疲,于是个个牟足了劲儿在父皇面前表现,突然多了许多孝子贤孙,只是父皇床前总共那几方地,哪里要得了这么多人,父皇不堪其扰,骂出去了好几批心怀叵测的皇子妃嫔”
“幸而八皇子在我的引荐之下,侍奉得较早,如此,倒未引起父皇的反感,反而对他青眼有加,有时兴起还会与他调笑几句……所以依我瞧,八皇子比起其他的皇子倒更得父皇的欢心……”
“有公主从旁指点,自不必担心”
“不过,咱们也不可大意,前番父皇调养后能出得门,放宽了管制,这次生病之后我便借由父皇动怒驱赶皇子妃嫔一事大作文章,今后凡是要去看望父皇的需得先行通报过我,再由我来通报父皇,经得父皇同意之后方能入内,如此一来,岂不省了多少事端,而且又能讨得父皇的欢心”
“如今王崇敏为了四皇子在朝中四下奔走,前朝有爹在外打点,咱们可要将后宫守住,绝不能拖他的后腿!”
“对了,夫君,八皇子那里如何?”为增进与八皇子的关系,周觅欢主动提出让安一禹教授八皇子课业。
“我教了他一段时日的诗词歌赋,他底子虽差,好在人还肯学,别的成就不敢说,左右皇上那里应付得过去”
周觅欢对此很是满意,“用不着他能知古明今,能认得几个字,在父皇那里能交待得过去就是了”
安一禹瞧着挺着个大肚子还四下奔波,殚精竭虑的周觅欢,起身一脸心疼地将她揽入怀里,“公主,太医说你下个月就要生了,这些烦心事也犯不着你在外奔走,都有父亲跟大哥在那撑着呢,你就安心在家养胎就是了”
岂料,周觅欢闻言却是深深一叹,“就是你大哥太过能干,我才不得不这么操心的,若是我再不上心,依着你这散漫的性子,爹的跟前岂不是都要被大哥抢去了风头?如此,爹的眼里便越发没了你了……”
面对周觅欢的杞人忧天,安一禹从前还态度温顺地辩上几句,如今却只毫不在意地一笑置之……
在周觅欢的有心撮合之下,八皇子越来越得皇上的恩宠,更是在朝中半数官员的反对,半数官员的拥护之下册立他为太子,以承大统……
而周朝身体每况日下,如此一来,只要周朝驾崩,八皇子便会名正言顺地登基为皇,安重他们的计划便完成了一大半,往后只需循规蹈矩,不让人抓住致命的错误即可……
况且,照周朝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怕难熬到下个月……
就在安重以为形势一片大好,志得意满之时,安一缓的一番话瞬间让他怒从心起……
“你说你要离京?!”他一脸不敢置信地起身,强压怒火向安一缓低声怒吼道,“多少人挤破头想要掉到汴京这等富足之地为官,你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竟想要调到那鸟不拉屎的边关去!你是不是嫌我活得太长,想要气死我啊!”
自己在这气得跳脚,可偏偏安一缓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脸冷静地坐在那里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安重冷静些许,就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的语气是否有些重……
安一缓可不比安一禹,性子傲且倔,一言不合,保不准他就再像五年前那般不告而别……
到那时,他难道还真狠得下心给他安一个擅自离京的罪名押回来?
他缓了缓神色,温声道,“一缓,眼看着朝中局势将定,八皇子继位之后对你肯定是委以重任,你未来的前途无可限量,你又何必在这时跟为父闹脾气,自毁前程呢?”
“爹,或许你跟一禹的前途在这里,可我的志向却不在这汴京城中”
安重听毕又是重重在桌上一拍,却是压下火气,难得地敞开心扉,“一缓,自从你离家归来后,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这个做父亲的又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对我一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是因为洛黄吗?你还在怪我当年刁难她,导致你们夫妻感情失和,以至于分离数年之久?”
“可父亲也认识到了是自己当年太过执拗,只一味地在乎你的前程,不顾你的感受,你走后我也反思过,后悔不已,为做弥补,更是不惜自降身段向洛克明示好,向洛家提亲,如今你夫妻伉俪,感情和睦,难道这样还不能抵消我的无心之失吗?!难道今时今日你还要揪着这点小错误不放,不能原谅这么一位生你养你的一心只为你的父亲吗?!”
听到安重的声声质问,安一缓却是扬唇一笑,“当年之事我早已放下,毕竟我与洛黄的分开也不全是你的原因,而且我们能弥补,可有些人却永远没有能弥补的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少跟我在这玩文字游戏,今天有什么话咱们两父子就摊开了来,明明白白地说!”
“父亲还没忘记你的金兰之交风叔吧?”
听到安一缓骤然提及那个人,安重不禁眉头一皱,“好端端地你提他做什么?”
“当年与他相好的那位恋人可有来信寄到府邸?”
听他再提及那等隐秘之事,安重脸上闪过一丝心虚,随后转头望向别处,“那么多年的事你提来做什么?况且这与今日你我讨论之事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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