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你看她是像你还是像我?”
“以后你就叫菲儿·德兰克斯。”
“菲儿，爸爸妈妈可能要离开了。”
“菲儿，你连调制最简单的魔药都不合格！”
“菲儿，去漏斗巷的怪怪屋吗?”
“菲儿！不合格！不合格！这批魔药还是不合格！”
“那本书你不能拿走！”
砰砰砰！
菲儿猛地从地上弹起。
谁在和我说话?
在她昏迷之后，脑海中出现数个模糊的人影，让她感到莫名熟悉的人影。
她与这些人影做着交谈，但都是片段，很快就一扫而过。
似乎是某人的回忆，泡影般的回忆。
中世纪里的马蹄稻风声里，她出生在河谷镇中一个看起来家境优渥的贵族家庭，表面光鲜无比，但在荣华背后，这个家庭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富贵人家。
她在父母身边快乐成长，父亲是教会里很有名望的一位牧师，母亲相夫教子，在这样温馨的家庭长大，她成了一个无比活泼开朗的姑娘。
只可惜好景不长。
先是她的父母离开这个小镇，教会的人轮流到她家来要债，再后来家里一切值钱东西都被债主拿走，只剩下现在这间小庄园。
那是大荒之年，河谷镇里，像她这样的孩子有很多，于是她也学着那些流浪儿去工匠的店里做学徒。
她向往魔法，向往开阔的世界，所以她选择的是一位住在河谷镇的魔法导师，但她的魔法才能却出得差，导师让她做了一段时间学徒后，就将她扫地出门。
没过多久，她又找到了一位魔法导师，在对方身边做学徒，但老问题并没有好转的趋势。
前段时间，她刚刚被最后一位认识的魔法导师拒绝。
她的身边好像有些朋友，可她在其中只负责充数。
然后她好像经常去什么地方，一条曲折的小巷，古朴的牌匾，菲儿想再搜寻一些什么，可是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菲儿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橡木搭的房梁总是容易蛀虫，或许是在家境好的时候涂过一层漆，可过了这么多年，漆也发霉了，跟着虫蛀出来的黑洞，一黑一绿地铺着。
《灾厄时代》以中世纪为背景，细节之处为人称赞，可哪怕是最为考究的大师作品，也不会拿捏这里的细节。
门缝递来门外带着稻草香气的风，划过菲儿的脸庞，拂过她的发梢。
如果这是那个人的家，那她又是怎么来的?
河谷镇，一个很熟悉的地名，连带着镇上许多熟悉的人们。
菲儿都见过，在《灾厄时代》这款游戏里。
在菲儿自己的记忆中，河谷镇是游戏里的边陲小镇河谷镇，那些熟悉的人们是河谷镇里的NPC。
当她再一闭眼，一段表格式的信息又钻进脑海。
人物：菲儿
职业：平民/NPC
等级：LV.1
生命值：30/30
法力值：0/0
力量：0.3（1）
敏捷：0.5（1）
体力：0.2（1）
智力：1.3（1）
技能：无
职业奖励：无
职业惩罚：无
与《灾厄时代》一样的人物面板，几乎新手一人会得到这样一套信息，除了菲儿的职业后面多了一个NPC。
这是怎么回事?
菲儿怔怔地看着掌心。
我这是在游戏里?
砰砰砰！
那阵将菲儿吵醒的急促敲门声再次响起。
她险些都忘了昨日突袭她的骷髅兵与窗外一片血海中的街道。
“里面有人吗?”
门外传来低哑的男声。
菲儿从地上爬起来，贴在窗边上。
中世纪很少动用石料铺设道路，这里的道路是黄土浇成的，血水一干，就全部陷入进去，发出一股黄土与鲜血交融的腥气。
已然见不到尸体，许是被人搬走了去，街上只剩下穿戴白银铠甲的骑士卫兵在搜集骷髅人的骨架。
站在她门口的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卫兵。
这是卫兵在清点受灾情况么?
自己应该怎么解释自己在这里?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菲儿·德兰克斯！在不在家！”
菲儿·德兰克斯。
这是自己的名字。
卫兵又重重敲击木门。
“在家在家，别敲了，我家不订报纸。”
菲儿推开门，想尽快把对方打发走。
“菲儿·德兰克斯?”卫兵皱起眉头看着菲儿。
“你认识我?”菲儿诧异无比。
“住在溪东边的德兰克斯家的菲儿·德兰克斯，不是你吗?”卫兵反问。
菲儿点点头。
这是自己的家?
卫兵前踏一步，想要看一眼屋中的景象，却被菲儿挡在了面前。
“不能进去吗?”卫兵厉声问道。
“我在给我家狗洗澡。”菲儿说道。
“给狗洗澡怎么了?”
“她是女生。”
卫兵皱起的眉头中明显出现了恼怒。
他低下头，拿出一张纸，在纸上记着什么。
“那你昨天晚上在干什么?”
“我在睡觉。”菲儿答道。
“这么大的动静你在睡觉?”卫兵怒目瞪视她。
“我睡眠比较好。”菲儿摊开双手。
“家里呢?有人失踪或者有东西丢失吗?”卫兵继续问道。
“我丢了钱。”菲儿义正言辞。
啪！
卫兵用力把笔折断。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多谢照料。”菲儿立刻服软。
卫兵看着菲儿，长叹一口气。
“这几天亡灵肆虐，昨晚上更是趁着卫戍部队换防不在的空档，对城镇发起一波猛烈进攻。”
卫兵回头指了指地上的鲜血，“昨夜你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幸运的。”
“街上的人告诉我，你在魔法导师手下做过学徒，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去一趟工会转职成为正式的魔法师，不说帮助卫戍部队，但至少也能有些自保手段。”卫兵看着菲儿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好的好的！”菲儿用了把门关上，躲进屋内。
“奇怪的家伙。”卫兵站在门外，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纸上的名单。
靠在门上的菲儿轻轻松一口气。
现在不宜与他人多沟通，她还没搞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菲儿·德兰克斯?
是这个世界也有一个菲儿，自己穿越到她的身上了吗?
她走到镜子前，镜面上的人与她当初在游戏里设置的游戏角色如出一辙。
再划开自己的人物面板。
菲儿霎时露出鄙夷的神色。
等级：LV.1
这具身体压根就没有提升过等级，与新手村里的牛马一个水平。
生命值：30/30
勉强能顶得住半个成年人的殴打，大概两分钟。
法力值: 0/0
这个水平在魔法导师身边不能说是学有所成，只能说是什么都没学。
力量：0.3（1）
敏捷：0.5（1）
体力：0.2（1）
智力：1.3（1）
这四项被称为玩家的四围，1是一个单位级，相当一个健康成年人的平均水平。
这具身体的四围除了智力，其他都属于天生缺陷的等级。
技能：无
面板最下方是一条灰色的长线，这是玩家储存经验的地方，这具身体的经验数量为零。
只是菲儿也不清楚为何这是具一级的身体。
游戏中的NPC有不少都是身边偶尔死一只小猫小狗，靠着这种偶然的经验增长都能到达二级。
而菲儿的经验为零。
她走到地下室已经破碎的活塞门前，看着下面。
从开始意识到这一切可能是游戏之后，她就变得大胆了些。
果然，那摊白骨碎落一地，堆在台阶最下层。
这是《灾厄时代》里前期很常见的怪物，骷髅兵。
因为有等级上的波动，玩家们在不同地域碰见的骷髅兵或强或弱，但玩家整合了大数据之后，骷髅兵出现时大概都是五级到七级的形态。
骷髅士兵
类型：亡灵
等级：LV.5
生命值：270
法力值：0/0
力量：2.7（1）
敏捷：1.5（1）
体力：？（1）
智力：0.1（1）
技能：无
除了智力，旁的远超一般成年人，而且有亡灵族特有的血厚特点。
真不知道这只骷髅兵是否是进屋之前扣除过生命值，还是这个更加真实的世界，坠物伤害更高，被她用几个坛子给砸死了。
但面板上的经验值纹丝不动，那个0仿佛是焊死在了上面一般。
五级的骷髅兵，都够一级的她升两级了。
按照卫兵的说法，河谷镇的工会对她开放，前往那里询问转职的事，或许能找到这具身体的问题。
她搬来一张桌子，放在地下室的空洞上，遮住地下室里的骷髅。
尽管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镇上的人缘还算不错，但菲儿仍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她带上一只麻帽，遮住自己的小半张脸后，才匆匆出门。
扑面而来的是马屎味，这里的领主的马厩就在不远处，昨夜好像跑了不少马，这里卫兵多的原因，其实也有不少是在帮着领主找马。
“卫兵先生，领主大人马没了吗?”菲儿凑近一个卫兵，关切问道。
卫兵点点头，叮嘱她如果看到马都当做领主大人的牵回来，领主大人有重赏。
如果菲儿记得没错的话，这里的领主应该是那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喜好赌马，发布的所有任务都是让人帮他赌马，一个让人很讨厌的家伙。
“好的，我一定帮领主大人找马。”菲儿点点头，“再见，卫兵先生。”
告别卫兵，往前走是镇上的集市，路上有好些熟悉的邻居，在门外看热闹，不少人都与她招呼。
“菲儿！你昨晚上没有事吧?”
菲儿还不太适应被人这样称呼，愣了愣才招呼回去。
“没事啊没事啊，精神好着呢。”
和她交谈的是河谷镇一个很经典的NPC，阿德兰太太。
连这些NPC说出来的话，语气语调，都与记忆中的游戏内容一模一样。
“阿德兰太太昨晚上没受伤吧?”菲儿表面关心道。
“没有没有，就是我的猫不见了。”阿德兰太太似乎有些沮丧，然后她就着急走到小巷里去，应该是去找猫的影子去了。
菲儿抬起手，刚想说些什么，可再一看阿德兰太太已没了踪影。
往前走就到集市，这里是河谷镇的中心，记忆里的菲儿祖上很阔，那时候镇中心一大块儿都是她家的。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亡灵过境后，集市上竟然还有吆喝声。
集市上有不少人，周围站着零零散散几个卫兵，在旁边统计昨夜的伤亡，集市上更多的还是出摊的小贩。
连记忆里回复生命值最多的食物道具贩卖商，吉姆餐厅的老板都出来摆卖食物。
“菲儿，早上好啊，看到你没事真好。”吉姆大叔很热情地说道。
“吉姆大叔你也好，你也好。”菲儿随意回道。
“要来一个红豆面包吗?”吉姆大叔问道。
“免费的吗?”
“哈哈哈，菲儿你的笑话还是那么好笑。”吉姆大叔哈哈大笑起来。
“红豆面包是要收金币的，但我这里有早晨凉掉的牛角面包，免费送给你。”吉姆大叔拿出一个牛角面包，塞到菲儿的怀里。
菲儿颇为意外地接下，那个从不讲价的吉姆大叔竟然也会送人东西，真是少见。
正好从昨晚到现在肚子都干干净净，菲儿把牛角面包叼进嘴里，与吉姆大叔告别后，离开他的摊位。
亡灵似乎对这些生活在河谷镇的人算是家常便饭，有人在贩卖不知是否真假的抗亡灵药水。
菲儿对其的疗效不抱希望，游戏中，哪怕最简单的抗亡灵药剂，也是在玩家平均到达二十级时，对抗冰龙辛苟里斯时开放的。
河谷镇兴修在一处低洼山谷的溪流边，中央有处平地，集市就开在这里。
菲儿的那间小庄园在溪流东边街区的边缘，西边街区里有些商铺，表面看着，里面的人过得比东区的人好些。
集市上还能看到很多奇装异服，背着武器的旅行者，估计是昨夜亡灵异常暴动，工会临时召回的冒险者。
工会负责接纳冒险者，颁发冒险任务，已经其中的高阶职业者会提供转职服务。
游戏里除了冒险者，还有佣兵。
工会是帝国官方的冒险机构，佣兵则是由兄弟团出资供养的，佣兵的活动范围是帝国各地的佣兵酒馆，兄弟团也会在各地的佣兵酒馆里发布任务，酬劳一般会比工会的更加丰厚。
集市上也有佣兵，不过数量很少，他们天性自由散漫，很少会响应召集。
菲儿把麻帽压低了些，推开工会那扇略显古朴，红白颜色相间的大门。
“你是……”工会前台的绿发精灵一眼认出菲儿，指着她问道，“你是那个换了好几个导师，最后都没人要的魔法学徒吧?”
“你认识我?”
“你不是两年前经常来吗?”绿发精灵说道。
“两年前还能记这么清楚?我欠你钱吗?”菲儿警惕地问道。
绿发精灵摇头笑笑，说道:“你是那个无法感知元素与魔力的魔法学徒，我记得，因为你一直没有办法转职，所以我们不能给你初学者的称号。”
在游戏中，一级属于游戏里的大部分NPC的阶层，是等级阶梯中最低级的平民。
不同等级之间拥有不同的职业称号，类似平民，初学者。
这是游戏中NPC对玩家的称呼，在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等级概念。
一级的玩家们在NPC眼中，就是最普通的平民，只有提升到二级后，在工会进行初始转职，才能成为他们眼中的初学者。
2－10级的玩家为初学者，这时玩家已经通过转职，在初始转职之中分出了魔武两条路线。
转职成为以魔法技能为主的施法者，或是以武器与斗气技能为主的战士。
游戏里的NPC，类似于民兵，猎户，都是在这个等级范围之中，他们都是同样的初学者。
人物等级提升到十级之后，可以前往工会进行第二次转职，在11-20级这个阶段中，被称为感知者，对应游戏中的帝国部队里的士兵，守卫领地的卫兵。
二十级开放第三次转职，转职之后，在21-40级时被称为职业者，对应帝国精锐部队中的士兵，普通军队中卫兵小队，或者士兵小队的队长，以及大领地中领主直隶的宪兵。
四十级进行第四次转职，成为专精者，对应大领地的城主，或是各类学院中的授课教授，这里的领地城主指的绝非是河谷镇那位肥胖无比的领主，这个称号至少也是需要河谷镇直隶的雪漫城领主才能相配。
诺大一个帝国，只有在几座大城镇，边疆的军团长，精锐军队的指挥官，久负盛名的学院中，才能找到少许的专精者。
六十级是第五次转职，觉醒者，他们代表了一个势力，一个种族，一个国家最强大的力量。
比如帝国的最强之矛，魔法学院的院长梅林，精灵族的圣精灵，库尔提拉斯的冰霜女王，等等。
这些人是种族的极限，这片大陆上最巅峰的存在，当初玩家们在游戏中度过漫长岁月之后，才诞生出十位觉醒者。
觉醒者之后，按照官方的宣传片表示，八十级才能成为极者，这是从未见过的级别，NPC之中也只存在某些虚无缥缈的传说，让人严重怀疑它的真实性。
可到达一百级之后，还有圣者的传闻，可那更加虚无缥缈，甚至连像样的人名都没有，游戏里的玩家都感觉官方自己都没有想好圣者是何种模样。
每个阶位根据等级高低，力量强弱，又被分为上位，中位，下位。
绿发精灵提到的元素感知是人物的基础面板，与生俱来，也可以在后期补足。
这决定了人物在魔法道路上的提升速度，魔法师的经验提升就是根据元素感知，再结合怪物掉落的经验，来联合判定实际增加的经验。
《灾厄时代》中，不同职业之间，经验并不互通，每种职业都有不同的一套经验计算公式。
比如战士，就是根据玩家的力量，体力，结合对斗气的感知，一齐联合判定增加的经验。
很遗憾的是，菲儿这具身体，对四大基础元素的感知为0，对斗气的感知同样是0。
可除了这些方面，平民进行日常训练，甚至在生活技艺上精进自己，也能提升经验，或许一辈子都成不了感知者，但将等级提升至四五级总不是难事，不至于像海耶娜这样，经验无法提升。
“上一次你来的时候，我不是建议你向帝国魔法学院的教授们提问吗?”绿发精灵看着困惑的菲儿，说道，“我帮你写信去问了一下，他们给的回复，你可能是天生的魔力体质，可又没有元素感知的特例。”
“啊?”菲儿一惊。
那可是魔力体质啊，在游戏伊始创建的大量玩家角色中，十万个玩家才能出现一个的特殊体质。
他们天生对魔力有很高的敏感度，能更轻松地提升等级，而且魔法的释放速度也远远超过同等级的玩家。
魔力体质也有副作用，那就是这个玩家在各种生活技艺上无法积累经验，无法学习战士技能，是除了魔法，其他任何事情都做不了的人。
不过出现了魔力体质，还对元素无法产生感应的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这也显得无比可怜。
伴随严苛的副作用，却又学习魔法，这不就是单纯的废人?
这样一说似乎有些道理，菲儿的记忆里，菲儿过去任何事都办不好，她去田里播种，种子全送进了鸟的肚子，她去做魔法师的学徒，却连基本的魔药调制都完成不了，甚至总是将玻璃器皿打碎。
原来自己是这么矛盾的存在?
菲儿困惑地低头看向手掌。
“所以你才会什么都做不好，但又无法学习魔法吧?”绿发精灵说道。
“别骂了别骂了。”菲儿把脑袋一缩。
“这只是一个猜测啦，不用太放在心上。”精灵看着菲儿略显沮丧的脸，连忙安慰。
“怎么样?现在已经可以进行感知了吗?”绿发精灵问道。
菲儿想了想，说道:“我不确定。”
“那就试试?”
绿发精灵急切地将菲儿带到转职大厅里，把带着星空纹路的魔法石亲手交到菲儿手里。
菲儿把手放到上面。
魔法石纹丝不动。
菲儿沉默起来。
绿发精灵有些尴尬地眨眨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绿发精灵致歉道，“我以为你已经克服了那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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