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一艘远航飞船。
船长叫陆明翊，二十四岁出航，在船上度过了十年，如今正好三十四岁。
不过在人均寿命一百二十来岁的联邦，三十四岁和二十四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前者因为阅历更受欢迎一点，加上他模样俊朗，在没有多少娱乐的远航飞船上，本应是相当受欢迎的存在。
可这艘飞船上却没人和他有过亲密关系，倒不是他不苟言笑难以亲近，恰恰相反，这位船长常年带笑，和什么人都能说上一两句话，但他偏偏和所有想和他发展一段感情的人都保持距离，甚至如果有人想动点手段，他会直接翻脸，不留半点情面。
这天又有一个贼心不死的人试图在飞船的例行茶话上往陆明翊旁边蹭，被陆明翊一个冰冷的眼神一扫，顿时想起那个曾经摸到陆明翊的房间被他毫不留情像垃圾一样丢出来的人，默默挪开了。
旁边有人看得好笑，忍不住问陆明翊是不是有过一个难以忘怀的爱人，所以至今还为对方守身如玉。
其他人笑他没有眼色，他们船长哪里会为情所困，只有别人为他们船长所困，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没调侃完，陆明翊就点头认了。
霎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了，更是有人愣愣地问：“漂亮吗？”
陆明翊沉默半晌，点头回道：“漂亮。”
这话就像时间启动器，将原本呆滞的众人从时间的罅隙里解脱出来。
众人瞬间起哄，问他有多漂亮，甚至还有人喊“那你和他谁漂亮”，得到了陆明翊毫不留情的一踹：“滚，我和漂亮这个词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周遭哄堂大笑，有人换了个说辞：“那是船长你更帅，还是他更漂亮？”
陆明翊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认真回想了一下，又认真回想了一下……回想得众人以为他魂魄被摄走了，在他面前招了招手，他才堪堪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说道：“倒也没有很漂亮……”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明翊的神色里有三分怀念、三分温柔，甚至还带了点不好意思，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这些年来，他们哪里见过陆明翊这个样子，看来……
“那得多漂亮啊！”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陆明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回他没有直接否认这句话，而是想了想，说道：“他也不是漂亮吧？就是那种不灼目不伤人、但偏偏让人移不开视线那种。他站在灯火阑珊下，你却会觉得他比灯火更耀眼。”
“那就是很漂亮啊！”有人抗议，其他人也是附和。
这回陆明翊终于点头认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和往常闲来无事什么都能聊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这种状态在其他人身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见过这种情绪的人顿时了然，斟酌着问道：“你很想他吗？”
很想他吗？陆明翊一怔，比之前更加难以言说的情绪浮上心头。
他不知道……对于他来说，那个书呆子一直在他的记忆里，从他在这个世界醒来开始，他每做一件事，就会想如果是那个书呆子会怎么做，包括刚才提及漂不漂亮，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如果那个书呆子知道他的评价，一定会漫不经心地挑眉，问他“哦？我倒不知道你对我评价那么高”，他从来、从来没有书呆子已经不在了，所以自己很想对方的念头……
不，不对。陆明翊突然清醒了过来。他并不是从来都没有书呆子已经不在了的念头，而是无时无刻脑海里盘桓的都是这个念头。
从他醒来那一刻他就在想，不知道自己的阵亡来不来得及阻止那个书呆子得罪皇帝，不知道自己尽全力带来的大胜能不能保万民太平、能不能保那个书呆子太平，不知道自己死讯传回，那个书呆子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的悲伤难过，不知道……
这种种担忧让他没怎么研究过这个世界就开始研究史书，得到的却只有绝望：在与大闵别无二致的那段古文明记录里，大闵并不存在，就好像他不是到了未来，而是一只孤魂野鬼错入了不属于他的世界。
不属于他的世界……陆明翊怔怔地看着舷窗外漆黑的宇宙。
他不仅那时候这样想，现在也这样想，他复生的时候身体是十八岁，他登上飞船的时候是二十四岁，中间六年，他在这个世界遇到了很多的人，有好有坏，但无论是谁，都没能阻止他登上这艘飞船。
和其他探索未知星域的飞船不同，这是一艘试图返回人类故乡的飞船，尽管那颗星球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尽管那颗星球可能已经毁灭，但总有一些对人类故乡怀揣梦想的年轻人，对那颗星球充满向往。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场未知的冒险，但对于陆明翊来说，这只是一只漂泊异乡的孤魂野鬼试图回家而已。
就算死在路上也无所谓，他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你们说，那是一颗怎样的星球？”
陆明翊迟迟没有回话，因为经年战争早就学会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众人非常自然地忽略了他，继续聊天。
“以前应该很美吧！像A类星球？”
“从古早的文字资料来看，最开始应该是的，不过谁也没见过啊！有影像资料的时候，已经是B类星球了，最后是C类吧！”
“我听说飞船启航的时候，有些人选择了留下。”
“为什么？留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而已。”
“但是登上飞船也不一定就不用死吧？谁也不知道要在宇宙中漂泊多久。”
……
陆明翊回过神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段讨论。
他收拾自己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书呆子重新藏在他的心脏最安全的地方，再次加入了聊天之中。
“就和决心为联邦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一样吧！他们觉得那里是他们的家。”
“说得也是啊……”
没有小许大人的小陆将军会成为一个浪子来着，这是最开始就想好的。
下一章是小许大人的if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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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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