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忆白掺着江北翼,两人带着一身雨水狼狈地走进了老街的一家不起眼的便利店。
“叮咚,欢迎光临!”刚到店门口,灵敏的感应器就热烈地欢迎着客人的到来。
里面洁白的灯光隔绝了外面雨天的黑暗,老旧的空调呼呼吹着舒适的暖风,便利店里年轻的收银员困倦地打着瞌睡。即使听到门口的动静,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暴雨天、荒凉的街道、光亮的便利店,经典的恐怖片和悬疑片电影背景。熟悉的场景楚忆白有一瞬间的恍惚。
“姐!”江北翼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姐,周姐,周一敏……”
“别叫了,别叫了,叫魂呢。”周一敏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睁开眼。
江北翼口中的“周姐”是便利店的老板兼店员,一个看起来有点过分年轻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能被身旁的人心甘情愿地称为“姐”。
“你不是在上课吗?怎么弄成了这幅鬼样子。”
周一敏看到狼狈的两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把两人迎进门。
江北翼沉默了一瞬,不想说话。
周一敏小心翼翼地扶着江北翼的另一只胳膊,把狼狈的两人迎进了门。
江北翼不仅脸红得像不正常,身上的过高皮肤温度也不经意间显示他此时的不正常。
周一敏只在摸到他的一瞬间就明白了江北翼正发着烧,有条不紊地安排后续事宜:
“先躺会儿,我去给你找药。”
楚忆白把江北翼扶上躺椅,终于有时间好好检查自己堪堪报废的手机。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再亮过的屏幕让不愿意相信现实的楚忆白,终于明白它是真的彻底报废了,于是他又认命把手机重新放回裤兜里。
江北翼神色恹恹地看着周一敏翻箱倒柜,无神的双目偶尔扫过一旁站着的楚忆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皱了皱眉。
楚忆白低头摆弄着他的手机,背却挺得笔直,一眼就可以看出良好的家教。
但是他的身上却没有一处不是脏的,白色的衬衫已经看不出了原来的模样,让人觉得分外碍眼。
一想到自己也是这副样子,江北翼露出来了嫌弃的表情。
“想什么呢你?!一会儿瞪眼,一会儿咬牙,搁这里演小品呢?!”
江北翼回神,才发现周一敏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站在他面前,乌漆麻黑的感冒灵冲剂散发着一股冲鼻的味道,让人一看就想离远点。
“姐,你没在里面下毒吧!为什么这么难闻。”江北翼躺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周一敏说。
周一敏是一个一点就炸的个性,在熟悉她的人面前根本就不掩饰自己的本性:
“药都是这个味道,爱喝不喝。”
江北翼撇了撇嘴,万分不愿意地接过。
周一敏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问:“你之前放的衣服在哪里?我去找两套给你们换上。”
江北翼用自己生锈的脑子想了想,躺在椅子上虚弱地说:“谢谢,在我休息的那个房间的木柜里。”
周一敏白了他一眼,走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房间很小,说是房间,其实就是一个隔板围起来的一个供人休息的地方,只放得下一张小床和一个小柜子。
房间里乱得她根本没眼看,衣服乱七八糟地堆着,袜子东一只,西一只。
好脏,她的拳头硬.了。
门外的江北翼丝毫没有一点自己房间脏乱的自觉,只觉得周一敏去来的时间过于长了,来送衣服的时候,不知道他哪里又惹她生气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真是莫名其妙。
因为江北翼现在是个半废人,所以帮江北翼换衣服的这个重担就落在了楚忆白的身上。
楚忆白没有用周一敏用自己和江北翼刚刚认识的理由推脱。毕竟人家是女孩子,不方便。
尽管楚忆白此时此刻还是心情不虞,也懒得跟病人计较,不计前嫌地帮江北翼弄干净。
江北翼的湿衣服脱掉了,露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一看就是别人看他不顺眼给打的。楚忆白对此并不感兴趣,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护工的角色。
只是擦的久了,楚忆白难免力道有些不耐烦得重了些,对待江北翼腹肌上的淤青也没有留手。
江北翼一瞬间疼得眼泛白光:
“温柔一点,你懂温柔两个字怎么写吗?”
楚忆白心道自己帮忙就不错了,也没有义务对他温柔一点,但是看到江北翼忍痛的表情,手上还是鬼使神差地轻了一些。
楚忆白把目光重新投回江北翼的身上:“腹肌怎么练得,手感还不错。”
说完这句,两人默契地都不开口了,直到楚忆白给江北翼上半身收拾完了。
楚忆白挑了挑眉:“接下来,你自己可以吧?”
江北翼嘴角扯了扯:
“勉勉强强,还没有到动不了的地步,换个裤子还是可以的,就不劳烦你了。”
楚忆白点点头,他也不是真正的护工,没有继续帮他的打算。
比起现在已经收拾干净的江北翼,楚忆白显然更加狼狈,原来干净的浅色T恤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还有若有若无的一点血迹。
湿哒哒的衣服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显得十分单薄。
江北翼见楚忆白这浑身湿漉漉的样子,为数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
“喂,你要不要用毛巾擦一擦?”
江北翼有点心虚,顺手把旁边他用过的毛巾往楚忆白的身上扔,一不小心就扔到楚忆白脸上。
楚忆白像根竹竿似的站在那里,拿下盖在脸上的毛巾,对他挑了挑眉,眼神好像在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别给小爷装可怜,赶快擦。”
江北翼说话声音比平常弱了几分,显得中气不足。刚才的大动作牵动了江北翼的伤处,肩背上的淤青传来生涩的痛。
楚忆白拿起了甩在他脸上的毛巾:“我有一个问题,你真的是病人吗?”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这么精气十足,能折腾人的病人。
楚忆白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明显比进门前更红的脸,斜了一眼他,不想跟脑子不清醒的人计较。
江北翼抬手,眯了眯眼睛:“那就劳驾你忍一下咯,我现在就只有手动的了。”
楚忆白停下动作,看向他:“我跟你很熟吗?”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又和你不熟,你凭什么让我忍?
江北翼大爷似的躺在椅子上,心情也变得愉悦:“不熟,不熟,也就是第一次见面就互相脱衣服的关系。”
他慢悠悠地把自己没穿过的衣服小心递给了楚忆白。暖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竟然显得此时的他有一丝温柔。
周一敏敲敲门,问:“怎么还没好呀!”
她心里纳闷,怎么两个大男生在厕所里换衣服这么慢。
楚忆白在下一秒就打开了门,抱歉地说道:“对不起,稍微帮他擦了一下,时间有点久了。”
周一敏不好意思,笑着摆摆手,忙道没事:“就怕你们在里面打起来,江北翼这臭小子太会生事了。”
他让开门,侧着身子让周一敏进去,瞥了一眼江北:“没事,我比较大度,不会和他计较。”
江北翼他累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任由楚忆白在周姐面前编排自己也做不出来多余的反应。
他身体迟到的顿感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引以为傲的身体素质在这时候一点减轻痛苦的作用也没有。
江北翼紧皱的眉头传递出他此时的痛苦,退烧药慢慢地发挥作用,通红的脸颊流露出一丝脆弱。
周一敏讶了一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叫出声:“怎么突然烧得这么厉害!”
也不知道她从便利店的哪一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个有点破的塑料盆,现在也只能凑合凑合用着给江北物理降温。
江北翼此时此刻才真正察觉到发烧,打架加淋雨,这一套组合拳的真正威力,脑子变得像一滩浆糊,鼻子里好还塞着一团棉花,两人毫无营养的聊天吵的他头疼。
楚忆白无意地问了一句:“不用送他去医院吗?”
周一敏叹了一口气:“再看看吧,他之前有好几次比这个伤的重多了,死活不肯去,也就是仗着他身体素质好,谁都管不了他。”
温暖干净的环境最是消磨人的意志。
隐隐约约,半梦半醒间,他又听见了“回去”俩个字。之后的声音影影绰绰,仿佛隔着一层膜,有点听不真切。
两人的动静很小,但是江北翼离他们很近,耳旁还是不可避免地传来一些声响。
周一敏低声说:“江北翼睡着了,你小心点关门。”
江北翼在一串脚步声中,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刚才待在屋子里没觉得,这会儿雨已经小了很多了,但是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楚忆白走到门口,跟周一敏道别:“我就先回去了。”
周一敏把一把伞塞进了楚忆白的手里,道:“雨还下着呢,拿把伞吧,脏衣服就算了,到时候洗了再来拿。”
楚忆白接过伞,道了一声谢,转身推门离开了。
周一敏把送他到了店门口,朝他摆摆手道别:“去吧,别淋着雨。”
看着楚忆白越走越远,在大雨里逐渐缩成一个点,周一敏这才走进店里,自言自语地说:“江北翼这混小子,哪里认识的小孩,可比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好多了。”
看着房间里躺在椅子上的江北翼,周一敏又叹了一口气,一阵头疼。
江北翼这孩子死活都不愿意去医院,总不能就一直让他这么睡,等他雨停了带他去小诊所看看吧。
…………
楚忆白回到家里,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房子是很久之前修的,只有两室一厅。经过岁月的侵蚀,墙上刷上的白漆变得脏污,墙皮时不时地脱落。
老旧的滚轴已经生锈了,门吱呀—吱呀——
刚住进来没有几天,衣柜里的衣服只有寥寥几件,楚忆白看都没看,随便拿了一件。
虽然江北翼的衣服是干净的,但穿着衣服的人很脏,这么难受的时间持续了将近一两个小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楚忆白有点洁癖,平常有人碰到了他,他都要洗一两个小时的,用沐浴露把那层皮给搓掉。
用江北翼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事儿逼。
老房子的浴室十分狭窄,洗漱台和浴霸像一对亲人紧紧挨着,不留一点间隙,楚忆白人进去了,地上连一根头发丝都塞不下。
老房子的热水器电压不稳,热水器虽然现在有足够的电压可以提供滚烫的热水,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热水就会突然变凉。
闷热的水蒸气充盈了整个浴室,镜子上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
拥挤的浴室,昏黄的灯光,滚烫的热水,慰藉了一天的疲惫,一天的紧绷终于在此刻放松了。
楚忆白将就着洗了洗,毕竟条件比较简陋,热水没有多少,洗一会儿就没了,这个老房子就这一点不好。
笨重的黑框眼镜被摘掉了,浓密的黑色刘海打湿后紧紧贴着头皮。
他深吸一口气,把刘海撩在脑后,镜子里普通的脸瞬间变得精致起来。
瘦而尖的下巴,小巧的鼻梁,苍白的皮肤都恰到好处。圆圆的眼睛生的很漂亮,眉形也十分优越。少年发育的晚,还没有长开。
滚烫的热水划过他苍白的身体,流过的地方都变得通红。在热水接触皮肤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不堪,肮脏随着滚烫的热水从头到脚清洗干净。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小得根本听不见,混着水淋在地上发出的细碎的响声,一点也不突兀。
享受的时间总是维持不了多久,结束也结束得突兀。
老房子的热水器提供不了多久的热水,今天的工作已经超负荷了。
水过了一会儿开始慢慢变冷,被冷水淋过的地方起了一地鸡皮疙瘩,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楚白不自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身上因为热水变得通红的皮肤逐渐冷却,露出一如既往的病态苍白。
镜子上模糊的的人影已经没有了几分钟前的人气。
套上干净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楚白边擦着头发边推门出去。黑色的衣服显得整个人更加的瘦弱。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久违的阳光斜斜的照在客厅里。楚忆白不知道楚熙早就已经在客厅里恭候多时了。
楚忆白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姐,你怎么来了。”
楚熙被这人差点给气笑了,音量大得可以把人掀出去:
“楚忆白,你是一点都没把我放在心上是吧?!我前天才找你拿了钥匙,今天就忘了?!”
楚熙是家里独生女,父母感情恩爱,从小就被爱意包围。只可惜她还有一个跟她境遇完全不同的堂弟,自己没多大年纪就开始为他操心。
楚熙想起小时候那个香香软软的小面包,再看看眼前这个臭弟弟,一阵心酸。
楚忆白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下手可真狠,偏偏她自己还没有感觉。
楚忆白不等她动手,习惯性地道歉:“错了错了,大小姐原谅我这一次。楚大小姐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心地善良,肯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
楚熙捂住他的嘴,恼羞成怒:“你有病吗?谁教你这么哄人的。”
楚忆白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楚熙想起自己中二期干的那些事儿,一阵心虚。
“A大不是后天开学,你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干嘛?”
楚熙狠狠剜了他一眼,又回到了最初讨论的问题:“你前天是不是根本没听我说了什么?我不是早说过你明天转学我送你,假都请好了。”
楚忆白听见这话眼皮一直跳,不知道会有幺蛾子发生。他还想再说两句,却被楚熙敲了敲额头打断。
“到底你是姐姐,我是姐姐?你管我八月份开学就请假?”
楚熙敲的用力,没控制好力气,楚忆白的额头红了一片。楚熙看着有点心虚,敷衍地摸了摸她敲的地方:“疼不?不是故意的”
楚忆白没好气地摇摇头:“你还知道你下手重啊?”
楚熙笑了,道:“走,姐带你去下馆子吃点好吃的。”
楚大总裁雷厉风行,说走就走,拉着楚忆白下了楼。
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空蓝的没有一丝杂色。煮着食物的小推车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冒出来。
“麻辣粉,麻辣面,麻辣豆腐,卤鸡蛋……”劣质扩音喇叭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饭店的生意很火爆,老板忙着在店外面加扩位置,来来回回几趟功夫店外就坐满了人。
楚熙一边豪迈地撸着串,一遍说着在大学里的趣事逗楚忆白开心。
楚忆白虽然不觉得好笑,但还是捧场似的,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拉下。楚熙还以为是自己说的笑话有意思,得了这几分楚白的鼓励,说的更起劲了。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庸庸碌碌的生活里最难忘的,也是这平凡的烟火气。
破旧的小楼迎来了热闹的时间段。放学的学生,下班的大人和热乎的饭菜组成了最平凡的生活图景。
“弟弟啊!别跟姐客气,敞开肚皮地吃!你姐我有钱。”楚熙喝啤酒喝高了,拉着楚忆白的手豪情万丈地放声高歌。
楚忆白摇摇头,又菜又爱玩。楚熙这个人啊!没有一点身为姐姐要以身作则的自觉。
“行,把你吃穷。”楚忆白笑着看着她说。
楚熙打着哈哈道:“那你可要努力了,这么小的胃口可吃不穷我啊,老板,再来二十串羊肉,二十串牛肉,十串烤玉米。”
“好嘞!马上来。”老板热情的探出头来喊道。
楚忆白笑骂道:“你够了啊,我可不是饕餮,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楚熙睨了他一眼:“是谁说要把我吃穷的,现在怂了?”
“谁怂谁是弟弟。”楚忆白挑了挑眉,眼带挑衅。
楚熙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他,再指了指自己,拖长语调说道:“你—本来就是弟弟,我—本来就是姐姐。”
楚忆白无奈地跟着点了点头。
看来楚熙还没喝高,还有思考的能力。
“来,继续喝,喝了这杯,小人通通退散,学习一帆风顺。”
楚熙豪迈地举起酒杯,敬了楚忆白一杯。
“好好好,谢谢姐,你少喝一点,你那个酒量我不想说。”
楚熙一巴掌拍过去,“臭小子,多少年前的事,还翻旧账。”
然后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姐姐我今天高兴,祝我们的楚忆白小同学前程似锦,以后要天天开开心心的。”
楚忆白拗不过她,索性随她去了。
江北翼和楚忆白的腹肌好不好摸不知道,反正作者都想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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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相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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