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铺洒向大地,唤醒万物时,雀鸟正在枝头叽叽喳喳着,秦朝暮裹着被子蜷坐在床上一夜未眠。
这个世界自黑暗走向光明,而她的世界将自此沉入深谷,与死寂融为一体。
晨风从窗口灌入,朝暮深吸一口,动了动身子。
蜷缩了一夜的骨头猛然舒展开发出了脆响,并伴有疼痛。
更疼的是扁桃体,本就淋过雨又吹了一夜的风,怎么可能不感冒呢?
朝暮忍着身体的不适,去卫生间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出了房门 。
别墅里安静异常,秦倚芬应该还在睡。
朝暮拿上在茶几上躺了一天一夜的一千块,紧紧攥在手里。
指尖泛白,她无措地咬着自己的唇瓣。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她得先找到住的地方,开学有一段时间了,她现在再去求班主任,应该还是能住进宿舍里的,只要补交一个住宿费。
那她大概还会剩下五百多块钱,其它方面都可以省吃俭用,但是她还需要吃饭,也要为以后的学费攒钱。
因此,赚钱迫在眉睫。
~
南洲的这个秋天,比之往年似乎冷上一些,小区里的树叶早早就开始泛黄。
朝暮出院子门的时候,看见靳远的妈妈梁珍正在花园里侍弄花草。
梁珍虽然在事业上是个女强人,但是在家庭里却截然相反。。
朝暮每一次听见她和靳远说话时都是温温柔柔的,似乎从来没有红过脸。
比如此刻,女人就对着敞开的大门里柔声说:“阿远,桌上有你爱吃的煎饺,记得都吃完。”
房子里传来懒散的一声应声:“知道了。”
朝暮站在小路边怔怔地看了会,真好,她所仰望的少年一直生活在暖阳里。
她也祝福他一直如此。
梁珍放下手里的水壶,回身准备进屋时,正好看见了路边脸色苍白却在发呆的朝暮。
“朝暮啊,今天不上学,你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啊?吃早饭了吗?”
曦光里,少女身子单薄,一双乌黑的瞳眸忽然醒神时,带着几分懵懂羞怯,她张张嘴,更觉嗓子疼痛了。
靳远闻声出门时,就见着她站在开败的海棠花旁,简单的白T没有任何图案,洗到泛白的牛仔正好凸显了少女的细直双腿。
靳远一直觉得她像一只瘦弱的小猫,此刻却觉得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风一吹就会飘向天际。
“谢谢阿姨,我吃过早饭了,现在要出门了。”
朝暮的声音实在是哑的厉害,除了聋子谁都能听的出来。
“ 朝暮,你声音不对,是感冒了吧。”梁珍说。
“着了凉,已经吃药了,谢谢阿姨关心,我要去买菜了。”
梁珍看着秦朝暮渐行渐远的背影,稍稍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命苦。”
靳远自始至终没发一言,只是拧着眉回到餐桌前坐下,继续喝粥。
脑海里却挥之不去都是朝暮毫无血色的面庞。
*
周六早晨的公交显得清冷了许多,还有好些个空位。
朝暮在学校站下了车。
为了兼顾学业和赚钱,在学校附近找工作是最优选。
只是她来得有些早了,又赶上周末,好些店铺都没有开门。
早风微凉,朝暮没有穿外套,她搓了搓冰凉的手臂,随意坐在花坛边。
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一夜未眠,此刻她感觉眼皮有如千斤重。
朝暮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上臂把自己团抱起来,开始和周公进行拉扯战。
“都生病了,还坐在这里吹风!”
耳边突然想起带着愠怒的熟悉声音,朝暮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幽深如潭的瞳眸里。
少年白T外套了一件烟灰色的外套,一手拿着滑板一手拎着一个纸袋,站在朝暮一步之外,刚好挡住了吹来的风。
朝暮有一瞬的死机,完全想不出为什么会在这里碰见靳远。
少女的眼里蒙着淡淡的水雾,眼下的乌青添了几分楚楚可人。
靳远敛了敛眸子,微不可察的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没见过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
靳远放下纸袋和滑板,紧挨着朝暮坐下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动作一气呵成。
外套尚有余温,像是寒冬里壁炉生火,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靳远打开纸袋,拿出了一杯豆浆和一根吸管,修长匀称的手指捏着吸管,微微一用力就戳进了豆浆里。
“喝。”语气生硬,可朝暮却好像听出了几许无奈。
她机械地伸出手接过豆浆,转而又见靳远伸手进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盒。
打开是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汤包。
“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手中的豆浆渐渐暖热了冰凉的指腹,朝暮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年被阳光映照的面庞。
以前,朝暮一直觉得靳远的眉眼透着三分凉薄,若是冷眼看人时,那就增加到了五分。
可现在,在她狼狈不堪的早晨,这个少年却给予了她十分的温暖。
“你.....”怎么在这?
朝暮的话没问出口,就被靳远截断了。
“乖乖吃光。”有些哄小孩的口气,“一会奶茶店开门了我再请你喝奶茶。”
朝暮:“......”
她没说想喝奶茶。
“给你买你爱喝的红豆奶茶。”
朝暮:“......”
真的很像哄小孩。
~
马路上车来车往,环卫工在卖力清扫路面,不时看看花坛边的俊朗少年和纤弱少女。
朝暮将最后一个汤包裹挟入腹后,又喝掉最后一口豆浆,至此,总算完成了靳远交代的任务。
靳远满意地清理垃圾,然后起身去扔掉。
临近八点,周边的商铺逐渐热闹起来。
朝暮看着走回来的靳远,眼神躲闪。
“谢谢你的早饭,改天我也请你吃一顿。”朝暮拿过身上披着的外套,递出,“你要还有事就赶紧去忙吧。”
靳远扫了眼外套没有接,猜出了对方大概是想支走自己。
朝暮也的确想支走他,她的人生已经很狼狈了,她真的没有勇气将这一切显露在靳远面前。
她还要去找兼职,且不一定能顺利。
靳远淡漠的眸子深深看着朝暮,她的疲惫,她的难堪,她的无力.....
尽收眼底。
“奶茶店应该开门了,我请你喝奶茶。”
靳远转身就走,徒留朝暮在原地踌躇。
学校附近的奶茶店仅有一家,不算远也不算近,得过了马路穿过一条巷子,在临街才能看到一家奶茶店。
她如蜗牛爬一般的远远跟在靳远身后,等她走到奶茶店门口时,靳远已经买好奶茶等着她了。
不短不近的路,她大概想明白了,以靳远的聪明,肯定看出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些不好的事,只是没有挑明。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难受。
她可以对旁人同情怜悯的目光视若无睹,可对靳远她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靳远在可怜自己,她就觉着心有点刺刺的,鼻子也酸酸的。
朝暮低头看着自己泛旧的板鞋,垂下的长睫卷翘如蝶翅忽闪,叫靳远看不明她此刻的情绪。
“要回去吗?”
朝暮没有回答,也没有接递来的奶茶。
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说:“你能先走吗?”
却始终没有勇气直视对方。
靳远挑眉,淡淡道:“这么没良心?才请你吃了早饭,又给你买了奶茶,就要赶我走?”
“我会还你的。”朝暮的声音越来越哑了。
原本拎在手里的滑板被放在地上,靳远单脚踩在上面,直接拉起朝暮的手把奶茶塞进她的手里。
“真的吃过药了?”
朝暮一愣,没跟上靳远跳脱的思维。
阳光透过树叶打下斑驳阴翳,少女站在一片阴影里,似浮萍摇曳。
他该想到,向来敏感的女孩也会故作坚强。
靳远的目光在街道四周逡巡,渐露不悦。
学校附近居然没有药店,规划这么不合理!
“你还有什么事吗?”
朝暮:“.......”
又跳脱到哪去了。
“没事就赶紧回去,你得吃药。”
靳远说的严肃,大有不能反驳之意。
朝暮捏着衣角,深吸一口气,嗫嚅着:“我得找份工作。”
她没敢看少年是什么表情,可若是看了,也只会发现,对方除了有一瞬的讶异,并无其它。
“是吗?”靳远单手插兜,“正好我也要赚钱,一起吧。”
“你也要赚钱?”
据她所知,靳远的父母从不会在金钱上短了他,而且他家也有这个条件。
“早上惹我妈生气了,说是要断了我的生活费。”
朝暮:“.......”
靳远语气随意的好像被断经济来源的不是他,可朝暮又不傻,梁珍从未凶过靳远,更别说会生气到不给生活费。
也许是少年自己都觉得这理由有点站不住脚,又补充道:“我看上了一个限量版的滑板,打算自己存钱买。”
碧蓝的天空中,似烟似絮的白云漫无目地游荡着,朝暮凝视着站在艳阳下的少年,明亮的像是这人间的第二个太阳。
她突然明白了少年的意图,明白他在维护自己小小的自尊。
“靳远,谢谢你。”
过去十八年的人生,晦暗难行,也许未来更多的【十八年】也不会有幸运。
但现在,站在这小小奶茶店的门前,她有一瞬觉得幸运产生了偏差,照耀在了她的身上。
靳远勾起唇角,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奶茶店,“正好这奶茶店在招人,去问问吧。”
~
朝暮以为,这辈子和靳远成为邻居,成为同学,乃至昨天开始成为朋友,已经是她灰色人生中划过的一颗闪亮流星。
所以,此刻少年和自己并肩站着面试,即将成为同事的画面,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奶茶店的名字很朴素,就叫‘一家奶茶店’。
奶茶店的老板也很朴素,一件亚麻的宽松短袖配着黑色长裤,脚上一双人字拖,人长得是圆滚滚。
老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眯眼打量起眼前的俊男靓女。
这么好的皮相,放在店里一定可以吸引不少小姑娘小伙子来买奶茶。
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说:“你俩还没成年吧?”
“我上个月就成年了。”朝暮赶忙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递过去,“这是我的身份证。”
老板拿过,看着上面的照片几乎与本人别无二致的好看,更是默默打定主意,不能放走她!
靳远撇了眼身份证,“我也成年了。”
现下,老板再也压不住上翘的嘴角,眼里透着精光,“我店里正好缺两个人,一个是负责给客人点单,还有一个主要是在门口发传单,不过,两个都需要在店里忙的时候帮忙制作奶茶。”
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不多不少正好招两个人。
朝暮看向一边懒散靠在墙边的靳远,目光似在询问对方想干哪一份工作。
靳远接收到信号,正在思考哪一份工作相对轻松些,就听老板又补充了句,“点单的工资高一些,一个小时30块,发传单是20块。”
“我去发传单。”
甜腻的奶茶香经久不散,店里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不少女顾客都在偷看白墙掩映下的少年。
靳远回话时,并没有看着老板,只是侧头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老板瞅着靳远那张帅气的侧脸,都已经笑得露出大白牙了。
末了,似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发传单要穿上粉色的布偶熊。”
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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