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沿着来时的路折返。不出所料,就算是个盲人小孩也能追踪到我们的踪迹。半小时后,看到另一处营地升起的袅袅青烟和闪烁的余烬时,我放慢了脚步。
我悄悄靠近,发现这里竟是命运悲惨的“英勇者”队伍的营地废墟。
大多数人都垂头丧气地围坐在篝火旁。他们今天损失了过半人手,很多人都独自坐着,彼此间目光闪躲,不愿交汇。
一个真正由血缘或友情联结的团体,在面对灾难时,会紧紧相依。痛苦和恐惧会激发群体本能,让大家在大难临头时更具凝聚力。但这些人截然不同,他们不过是一群被贪婪和暴力诱惑聚集起来的豺狼虎豹。如今,失败的局面摆在眼前,他们开始因各自的忠诚立场分崩离析。
这群乌合之众甚至都不配被称作“战团”,实在是可悲。
我看到他们的头头和二把手正在对峙。二把手身材魁梧,黑色胡须浓密,一直垂到突出的肚子上,气场十足。头头则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放在军刀的刀柄上。我明白他为什么叫“乌鸦”了,他的夹克、裤子和靴子都是黑色的,就连帽子也是同样的颜色,上面还装饰着乌鸦那闪闪发光的黑色羽毛。
这一幕让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半年前清理仓库的场景。
我把注意力拉回到这群人身上。他们派了两个哨兵站岗,我还看到有八个男人,各自沉浸在绝望之中。只有那两个头目还有点威胁,但前提是他们配备了改装过的武器,不过我对此表示怀疑。
我感到很失望,这种情绪让我有些担忧。我深知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需要什么,从洛斯借给我的书里我也了解到,很多时候,胜利早在战斗打响之前就已注定。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满心沮丧。
我渴望挑战,想要在危险的边缘游走。我希望有一场酣畅淋漓的猎杀,这样当我打败对手时,他们的鲜血才会更加甘美。
我想起娜米让我吸食她的鲜血时的表情,她也在追求那种刺激。难道我也变成了一个自负虚荣的家伙?
我曾经看不起加斯帕德,他因为傲慢自大,被我的主人打败。现在我担心,这种对危险的渴望会让我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冒险举动。
不过,适当的冒险也有好处。在经历“生死挑战”时,我作为吸血鬼学到了很多关于战斗的技巧。那时,失败意味着付出代价,所以我全力以赴。
就连洛斯,尽管年事已高,也依旧会冒险。我觉得就算是一颗子弹射进他的脑袋,也未必能要了他的命,但战斗对他来说,依旧存在风险。
可他还是会去冒险。
或许,这就是能长久存活,真正“活着”的秘诀吧。
我现在要给自己定些规则。只有在我确信自己至少能全身而退的时候,才会去挑战自我。
没错,这听起来很合理。之后我还是要问问洛斯的意见,他活了这么久,肯定有自己的准则。
我用了一个屡试不爽的方法,等第一个哨兵走出视线范围,就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他。营地里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自从和图桑特那晚之后,我第一次面对这么多鲜血,多到我根本喝不完。
这次我可不能喝得酩酊大醉,于是决定试试“吞噬”他的鲜血。虽然这样获得的生命力可能只有正常吸食的一小部分,但速度更快,还不会让我沉醉其中,能让我保持清醒和自控。这确实是快速恢复体力的最佳办法。
现在就动手。
我将八颗獠牙刺入他的颈动脉,用力一扯。这比上次要困难得多,我体内那个“捕食者”的部分还没有完全“苏醒”。这里有这么多猎物,简直就是狩猎场,他们就像待宰的牲畜……
等等,牲畜?
我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在帐篷附近,有一股未洗澡的女人的气味。
难道是……
“你干脆出来吧!”
我把目光转向站在空地中央的“乌鸦”,其他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盯着他。
“彼得一分钟前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而且我们的伤亡不可能只归咎于那两个人。更何况,这一切都发生在夜里。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出来吧,让我看看,是谁要取我性命。有种你就出来!”
哦?这可有意思了。
“是吗,小鸟儿……”
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他们吓得跳了起来,徒劳地挥舞着武器。
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
我把武器收起来,从容地走到空地中央。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穿着旅行裙的年轻女子,青春、清新又无辜,皮肤白皙,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人。
这和他们想象中的威胁形象完全不符。我看起来毫无威胁,可他们又知道我是个危险人物。他们对世界的固有认知会让他们轻视我,直到一切都为时已晚。这就是吸血鬼的优势。
尽管“乌鸦”刚才气势汹汹,但此刻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就像一个小男孩威胁床底下的怪物出来,结果却发现有东西在扯他的床单。
你召唤了黑夜,而黑夜回应了你。
我用食指轻轻敲着下巴,这次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爪子和獠牙都露了出来,也不再假装呼吸或是闭眼。
“我很好奇,小鸟儿,你觉得现在会发生什么?嗯?一场英勇的战斗?”
“乌鸦”又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地反驳道:“没错,事实上,我要向你挑战一场决斗。”
他的宣告中透着一丝绝望,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为什么要接受?”
“为什么不?你是害怕了吗?”
我迅速转身,划破了那个从背后持刀靠近我的人的喉咙。我听到了金属摩擦皮革的声音,看到了其他人强装镇定移开视线的表情,也闻到了他身上的汗水和恐惧的味道。
我瞬间完成转身动作,一切又恢复如初,只有鲜血从我的爪子上滴落。我听到鲜血溅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濒死之人的挣扎声。
我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我真的害怕吗?还是说,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答应你的请求?反正你都会和我战斗,或者说,你会试着和我战斗。我为什么要和你进行一场正式的决斗?”
“打赌!”
“哦?”
我几乎能看到他脑袋里的齿轮在飞速转动,拼命寻找摆脱困境的办法。
“我有情报。我知道你在找那个女孩,你以为能从我的日记里找到线索,但你不会得逞的。日记是加密的。”
“不管你想出什么密码,我的朋友都能在二十秒内破解。”
他摇了摇头。
“不是那种密码。我写的都是类似‘今天闻到了草莓味’这种话,实际上这代表我在想我的妹妹。”
他说着,脸都红了。哈,这个看起来冷酷又深沉的“乌鸦”,居然会想着妹妹。
“这没用的。有些事我没写下来,也没法写,因为太荒唐了。我知道她到底是谁,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还知道我把她卖到了哪里,卖给了谁。”
“那你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如果我能和你好好打一场,你就放过我的手下。”
空地上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到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们进行对决,直到见血为止。每次我受伤流血,你就可以选一个人,我保证不会猎杀他,让他平安度过今晚。每次你受伤流血,你就得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要是我不满意,或者你说得太敷衍,我就当你没什么可说的了,然后杀了你。在决斗过程中,我不会使用超能力,只用身体和武器。”
“成交!”
“那就开始吧。”
我朝他扑了过去,他慌乱地抽出武器,试图在同一时间砍向我。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攻击方式,能预判出他的刀会砍向哪里。我用自己的刀轻松挡下,然后用左手刺向他的肩膀,没有刺得太深,也避开了他的惯用手,不然就不公平了。
“啊啊啊!见鬼!”
“说吧。”
“啊,好吧,好吧!那个女人,她不是她说的那样。她带着一些奇怪的戒指和德语文件。我们抓住她的时候,她说她为‘继承人秩序’工作,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说那是一个很强大的秘密组织。我本来觉得这是胡言乱语,但我又懂什么呢。”
哼,看来每个人都在利用可怜的塞西尔。算了,我才不在乎呢。只要她不威胁到我,就算她自称是中国皇室成员,我也无所谓。至于这个组织,短期内他们在这里不可能有多大势力,不会对我造成威胁。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也是以后才要操心的事。
我重新摆好防御姿势,我们开始绕着对方转圈。“乌鸦”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的防御,我尽量少动,等他一个假动作使过了头,我向前一跃,用刀的护手挡住了他的军刀。我们的刀刃交错,我轻松抓住他的左手,让他无法动弹,然后用手指戳向他的手腕,他藏在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
“啊,该死!”
“说。”
“乌鸦”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肩膀和袖子上的伤口处颜色更深了,鲜血渗透出来。
他的气味很诱人,混合着战斗的**和面对死亡时的勇气。还好我现在已经饱了,不然要克制吸血的**可不容易。
“我们把那个女人卖给了阿巴拉契亚山脉最南端的一些疯狂团体。那些人都是近亲繁殖的白痴,崇拜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全是些异教徒和疯子。”
“具体在哪里?”
“嘿,得了吧,我……”
“在哪里?”
“他……骑马向北走四天的路程。他们有一座很怪异的庄园,涂成了红白相间的颜色。你去了肯定会以为到了格洛斯特郡呢。”
“嗯。”
我们又回到防御状态,这次“乌鸦”全力进攻。我借此机会,尽量少移动身体躲避他的攻击,同时观察他的身体动作,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但这场战斗变得越来越艰难,他那把重型骑兵军刀在快速交锋时是个累赘,可现在它的重量和威力却让我很难挡开和躲避。这场交锋持续了很长时间,三十秒、四十秒,他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到了五十秒的时候,他体力不支,在泥泞的地上滑了一下。我向前一冲,但他却出乎我的意料,没有试图稳住身体,而是双手挥刀向我砍来。我用左手爪子挡住,就在要刺向他肋骨的时候停住了。
我们僵持了一秒,我看着他惊恐的眼睛。
人类眨眼的频率可真高。
我站起身,检查我的左手,他的刀刃卡在我的两根爪子之间,划破了我的手指。伤口已经愈合了,但……
“选一个人吧。”
“什么?”
“你让我流血了,选一个人让他活命。”
“道尔顿。”
他刚说出这个名字,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我转身看去,那个大胡子男人掏出一把枪,瞄准了一个坐在旁边、满脸惊恐的年轻人。
啧啧啧,我可不会让别人坏了我的好事。我迅速行动。
我用左手的手指狠狠刺进大胡子男人的胸口,他痛苦地喘息着,枪也掉在了地上。
哦哦哦!什么情况?好痛啊!我感觉有两根手指骨折了!肋骨怎么这么硬啊?主人把整只手插进别人胸口的时候,看起来可轻松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抽出了手,大胡子男人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我再次看向“乌鸦”,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
好痛好痛好痛……啊!该死!必须集中注意力。
“乌鸦”警惕地看着我,我再次摆好防御姿势,我们继续战斗。
我能看出他越来越疲惫了,已经过了午夜很久,他经历了漫长的一天,还受了伤。
“乌鸦”有个战斗模式,每次交锋结束时,他喜欢向上挥刀击打对手的武器,然后立刻向下猛砍,同时向前冲,趁对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发动攻击。对那些实力较弱的对手,这招可能很管用,尤其是他那把军刀那么重。
但对我来说,这招毫无用处。
下一次他再这样做的时候,我在他回刀的瞬间,用力击打他的刀刃,然后突破他的防御,在他胸口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啊!”
这场悲剧已经接近尾声,其他人也能感觉到。我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眼神交流,还听到了脚步声。我转身看去,一个戴着草帽、浑身脏兮兮的男人,此时已经比刚才更靠近树林边缘了。
“你敢跑,我就先杀了你。”
那个人停住了脚步。这给了我一点时间,让我可以结束这场战斗。
“说。”
“我,嗯……那个邪教组织,他们一直在抓人,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抓人,哼。我知道他们抓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没什么用。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是……是邪教的头目。我把那个女人卖给他的时候,他说你是吸血鬼。他说你们在囤积力量,还说他要靠自己达成目的,然后和他的追随者分享成果。”
“嗯。”
我回到空地中央,等“乌鸦”也过来。他刚一就位,就朝我冲了过来,而他的那些手下则转身四散而逃。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乌鸦”看到手下逃跑,绝望地大喊一声,更加疯狂地向我冲来。
了不起!不过,我对这个狡猾的强盗本来就没抱什么期望。我挥动左臂,片刻之后,“乌鸦”踉跄着倒下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插在胸口的飞刀。过去六个月的训练,我可没有白费功夫。
“我早就说过,只用武器,我可没食言。”
我追着那些逃跑的强盗,一个接一个地“吞噬”他们。在黑暗中,他们行动迟缓,还弄出很大动静。我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们,让他们免受痛苦。
当我回到空地时,只剩下“乌鸦”和那个年轻的道尔顿还活着。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我们本应是冒险家,是英雄……就像古代的骑士一样。”这位倒下的首领声音虚弱地说道。
我跨坐在“乌鸦”身上,任由头发垂落在他脸上。他的身体很温暖,身上的气息也很迷人。这场猎杀很值得,这样的结局再完美不过了。
“英雄?你说你们是英雄?英雄会袭击路人吗?会把女人当□□吗?”
“她们是本地人,又不是白人妇女……”
“她们就是□□。她们的身份改变不了你们的所作所为。”
“你一个怪物,还好意思说别人……”
“啊,但我清楚自己是什么。我也知道是谁在为你说的那个怪异庄园抓人,也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急着把那个女人卖给他们。‘乌鸦’,你堕落得比大多数人都深。现在,还有什么遗言吗?”
“乌鸦”用带血的牙齿对我露出最后一丝微笑,直到最后都还在反抗。我喜欢这样。
“地狱见。”
呵。
“永别了,人类,这场猎杀很过瘾。”
结束之后,我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空地上,周围是破碎的帐篷和被践踏的个人物品。这场屠杀的唯一幸存者正跪在地上,双手抱头。我暂时没有理会他。
我走向最大的那顶帐篷,掀开帘子。里面弥漫着一股未洗澡的刺鼻气味,但我还是忍着走了进去。
两个年轻女子用惊恐的眼神盯着我。其中一个气得浑身发抖,另一个则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她们穿着破旧肮脏的破布,黑色的头发又脏又乱,结成了一团。
我走近时,那个看起来更强壮的女子低声咆哮着,嘴里还骂骂咧咧。
嗯。
我退了出来,捡起一把剥皮刀,回到帐篷里,把刀放在她们脚下,然后就离开了。
“乌鸦”之前用一个矮凳坐着,我把它扶正,在篝火旁坐下。
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场挑战?为什么杀了这些男人,却放过了他们的俘虏?我该怎么处置道尔顿?是遵守约定的精神放他走,还是严格按照约定,确保他在到达定居点之前就死掉?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宾格尔那荒谬的叙事力量吗?我所了解到的这些信息,对我们的任务继续推进真的至关重要吗?
那两个本地女人在营地里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边用她们的语言哭喊着,一边踢着、吐着地上的尸体,我没有理会她们。
我接受挑战,是因为我觉得这是正确的。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去争取点什么,而不是像屠宰牲畜一样把他们杀掉,这才是正确的做法。而且,这也让这场猎杀更加有趣。
又是“猎杀”这个概念。这肯定和我血管里被污染的血液有关。我活着的时候,从没想过“猎杀”的意义。我是不是应该停止这种想法?它会不会像盲目自信害死加斯帕德那样,把我也害死?
我觉得不会。“乌鸦”的血既美味又比我想象中更有力量,这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因为获取鲜血的方式。尊重“猎杀”的规则,并且赢得胜利,让我变得更强,也让我感觉自己更有活力。这场对决让我全力以赴,而不是凭借压倒性的力量去夺取。就像自愿奉献鲜血的人,他们的血比那些“牲畜”的血更甜美。
没错,我知道自己是对的。我我会尊重猎物,相应地,这会让我更强、更有耐心且更加谨慎。挑战会让我时刻谨记自身的极限,提醒我永远不要轻视凡人,就像“乌鸦”划破我手指时,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技巧并非完美无缺。
如果遇到本身就极具挑战性的情况,那我无需给自己设限,而是会动用一切手段去获取胜利。
没错,理应如此。这红色的琼浆需要靠努力去赢得,我绝不能忘记这一点。
现在来考虑下一个问题。
该放过谁,又为何放过?洛斯说得对,规则和准则是构建任何一个健全社会的基石。作为这片区域唯一的吸血鬼,我需要制定这些规则,并靠自己去遵守执行。
我现在要制定基本规则,就如同二十多年前大陆会议制定宪法一样。
那些我视为朋友的人、与我签订契约或立下誓言的人、正在与我谈判的人,以及年幼之人,未经他们明确同意,我绝不能伤害他们。这其中也包括主动奉献鲜血之人。
与我没有关联的人,我可以吸食他们的血液,但不能杀他们,也不能奴役他们。
那些因伤害弱小猎物而亵渎“猎杀”规则的人、违背对他人誓言的人,以及我受雇抓捕的人,我可以吸食他们的血、折磨并奴役他们,但不会取其性命。
那些背叛我和我身边人的人、为谋取私利而夺取他人生命的人,以及践踏女性尊严的人,都是我可以随意处置的对象。这些规则适用于我认定为敌的群体,但不包括他们的亲属。
那些因自身存在而威胁到我的人,以及虽试图杀我但尊重“猎杀”精神的人,我可以吸食他们的血并杀了他们,但不会折磨或奴役他们。
最重要的是,我必须信守承诺,保护好自己和我在乎的人。
没错,这样感觉才对。至少目前,我会遵守这些规则。如果有必要,以后我也会根据情况进行调整。
我把注意力拉回到当下。那个男孩还待在原地,那两个本地女人一边清洗着自己,一边警惕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道尔顿。个子较高的那个女人,正若有所思地轻抚着手中的刀。
我开始收集物资。我心里清楚要怎么处置这个男孩,而且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看到。
我准备了两个沉重的背包,然后走向那两个女人。因为她们既不会说英语、法语,也不会说西班牙语,沟通变得异常困难,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们。我又是打手势又是指来指去,费了好大劲,她们才明白我是让她们带上马匹和食物离开,但她们拒绝了。她们好几次指着天空和篝火,这时我才想起来,现在正值深夜,这个时候赶路确实不太明智。
我已经吃饱了,她们对我也没有威胁,所以我决定随她们去。我抓住男孩的胳膊肘,把他拖到树林里。他没有反抗。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他点了点头。
“今晚你在我这儿是安全的,但仅限今晚。”
男孩抬起头看着我。和其他强盗一样,他穿着拼凑起来的农家和旅行服饰,质地简单却很结实。他的棕色背心对他来说太大了。我猜他大概十六岁左右,可能是这群人里最年轻的。
我和他那双比我还淡的蓝色眼睛对视着,他的眼睛又大又有神,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即便我的目光移到他身体的其他部位,最后还是会被他的眼睛吸引回来。他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好奇看着我,虽然我能闻到他身上的恐惧,但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浓烈。
我不想杀他,我觉得他对我没有威胁,他给我的感觉也不像个危险人物。
“如果你对今晚的事,对我,绝口不提,我就放了你。你同意吗?”
男孩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发誓。”
“我不会背叛你,我发誓。”
“很好,现在我要检验下你的誓言。”
我抓住他没有反抗的胳膊,咬了一口,然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你打算背叛我吗?”
“不,永远不会。”
回答得很快。按照我的规则,如果我觉得他是个威胁,就可以杀了他。但我不这么认为。他也不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可以吸食他的血,但不能再伤害他。
可我现在并不想吸血。
算了,不说了,时间也不早了。
“好吧,你可以走了,想去哪儿都行。记住你发的誓,要是你违背誓言,就算有人相信你的话,追杀你的也不止我一个。”
“我不会背叛你的。”
这男孩的反应有些奇怪,他该不会是智力有问题吧?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乌鸦”会选他活下来,他可能是这群人里最不应该死的。
“你最好现在就离开这个营地,我觉得那些之前被你们囚禁的人,不会轻易原谅你对他们做的事。”
“我知道该去哪儿。”
他回答得还是那么笃定。这年轻男孩肯定有什么问题,他对现在的状况接受得也太坦然了。他会不会在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我咬他的时候,能隐约感觉到他的本质,毫无疑问,他只是个凡人。
算了,这也不重要了。我已经耽搁太久了。
我确认身上带好了所有武器,然后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去的路快多了,因为我不用再寻找营地,也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离开两小时后,我很快就看到了那熟悉的篝火光亮。
回到营地时,我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魔法的气息。我不在的时候,洛斯也没闲着。
我穿过魔法的界限,引发了一阵轻微的铃声。我听到有人从睡梦中醒来,顺着声音找到了略显疲惫的洛斯。他示意了下宾格尔,我们离开即将熄灭的篝火旁,以免吵醒宾格尔,然后开始讨论今晚发生的事。
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包括我的发现、制定的道德准则,还有道尔顿的处理结果。
“嗯,阿里,你喝醉了吗?”
“啊?嗯,也许吧?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有点走神,而且比平时更爱思考了。我在波士顿的时候,康斯坦丁在一场猎杀之后,也有过类似的状态。不管怎么说,我得为你今晚的表现祝贺,干得漂亮。”
“你真这么觉得?”
“你清除了威胁,没留下任何危险的幸存者,还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信息。现在你也平安回来了。老天,真希望我之前的行动都能这么顺利。”
“没错,现在我们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还用想吗?我们向北骑行,去铲除那些疯子,把那个女孩救回来,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你想啊,那些买人的奇怪邪教,可不会让俘虏活太久。”
“我不太喜欢这个计划。我们现在对情况一无所知,就这样盲目行动,可能会很危险。难道没有其他组织能去处理这件事吗?”
“有啊,姑娘,那就是我们!方圆百里内,我们俩是最强大的,保卫这片领地是我们的责任。哈哈,老天,你有时候还真是像个凡人。你难道指望宪兵队或者民兵来猎杀怪物?”
“呃,我不是指望他们,我是说那些超自然的同类?我以为加百利骑士团或者吸血鬼骑士小队会负责处理这些怪异的组织。”
洛斯沉默地看着我片刻,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忍不住想避开他的目光,这让我想起洛斯·斯科拉格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可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绅士和学者,而是一个拥有渊博魔法知识的古老存在,双手沾满了鲜血。我想起我们一起战斗的场景,那个宛如沉默巨人般的他,身着冰冷的铠甲,在人群中一路砍杀,不管敌人是反抗还是求饶,他都没有停下,也没有丝毫退缩,想到这儿,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姑娘,这是我们的领地,不需要那些蠢货来替我们保护它。这里不是人类的世界,你不能指望依靠什么机构和法律。对我们来说,能得到并守住的东西才是我们的,这点你可千万别忘了。再说了,我也绝不容许那些狂热的杂种踏入这片土地。”
洛斯闭上眼睛,揉了揉高挺的鼻梁。
“唉,听我唠叨得像个老头似的。我不是想责怪你,姑娘。有时候你表现得太像个成熟的吸血鬼了,我都忘了你还这么年轻。至于骑士小队,你还不了解情况。”
他坐下来,双手交叠,摆出一副要讲课的架势,我也舒服地坐好。
“我之前说过他们会在超自然问题失控前解决掉,但没跟你详细说。吸血鬼是很稀有的种族,你们领地意识很强,还很傲慢。在一座大城市里,你很少能见到超过十五个吸血鬼,而且他们都由少数几个吸血鬼大师庇护着。吸血鬼能处于等级顶端,就是因为每个大师都无比强大。骑士小队是由身经百战的大师组成的战斗团体,专门负责处理战斗。这样的小队没几个,但你要知道,一旦他们被派往某个地方,问题肯定能得到彻底解决。”
“但问题是,他们总是很忙。只有当邪教组织彻底失控,开始召唤来自异世界的恐怖存在时,他们才会到这儿来。”
“他们……他们真能做到召唤异世界的东西?!”
“是的,这种情况有可能发生,但我们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的,别担心。”
“我明白了。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好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知道我能信得过你。好了,明天还有艰巨的任务,我得去睡会儿了。”
洛斯躺了下去,五分钟后,我就听到他和宾格尔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就像两支号角在演奏二重奏。要是我还是个凡人女子,想睡觉的话,估计现在都想用枕头把他们闷死了。
我拿出关于古代语言的笔记本,趁着夜晚即将结束的这段时间复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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