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干了毛巾,沈惊鸿力道适中地擦拭着无杀肌肉线条流畅、没有一丝赘肉的武者的身体 ,无杀身上刀疤很多,数也数不过来,状况惨烈,一定受过无数次伤,死里逃生无数次。
沈惊鸿此时倒真没什么旖旎思想,他中规中矩擦过无杀的身体,只是无杀却颤抖得十分厉害。他肌肉紧绷,眉头微蹙,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好像被人欺负狠了,但凭着良心说话,沈惊鸿可没有欺负他的半点心思。
几乎是忙活了半宿,沈惊鸿飞快的处理无杀身上严重的伤口,为他敷药,又喂他服下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些药物。
无杀身上最严重的伤口就是穿透琵琶骨的两枚铁钩,伤口几乎溃烂发炎,沈惊鸿替无杀割去腐肉,撒上草药,包扎的时候,沈惊鸿的脸色非常的不好看。
无杀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样静静地看着沈惊鸿动作。
夜深人静,沈惊鸿端着一盆盆血水从屋子里走出来,又打着一盆清水走进去,如此循环往复至少十几次,才算是作罢。
微凉月色下,沈惊鸿走到桌子前面,俯身吹了灯,又走了回来,什么都没问,只道:
“一年前忘记告诉你了,在下姓沈,名惊鸿。”
“无杀。”床上之人沙哑地开口。
沈惊鸿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名字,这次本就是来寻你的,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他们住的本来就是小客栈,一个房间里当然只有一张狭窄的小床,睡不下两个成年男性。
随着门被打开之后,又被关上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之中,无杀睁着眼睛,目光聚焦在不知何处。
——
第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温柔的鱼肚白,沈惊鸿便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街巷间还笼着一层薄薄的晨雾,他踏着微凉的青石板路,先是步入了这里唯一一家药铺。药铺内,沈惊鸿挑选了一堆草药,那是为无杀准备的,事发突然,昨天夜里其实沈惊鸿身上也没带多少药,今日一定会出来补给的。
但是从进入药铺的那一刻起,沈惊鸿就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他。
随后,他转身步入了熙熙攘攘的集市。
人流才是最好的伪装。
眼看沈惊鸿进了一家成衣店,然而暗处之人等的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出来,几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这才发现自己把人给跟丢了。
却看沈惊鸿,换了一身青色的衣物,直接从高窗口翻进隔壁的甜品铺后厨,偷偷摸摸地从后门出去了。
行走江湖,若是身上没几分武功,那自然是寸步难行的。沈惊鸿自然算不上什么顶尖高手,但是也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集市上,各式各样的摊位沿街排开,有卖新鲜果蔬的,有摆满手工制品的,还有热气腾腾的小吃摊,香气扑鼻,引人垂涎。
沈惊鸿穿梭其间,最终在一处看起来干净又热闹的小摊前停下脚步,挑选了几样热腾腾的包子、油条和豆浆。
手提着药包与早餐,沈惊鸿返回了客栈。木质结构的楼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他登上二楼,脚步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打扰了无杀。
来到无杀的房门前,沈惊鸿轻轻敲了敲门,手中提着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片刻之后,门内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后是无杀略带沙哑的声音:“请进。”
沈惊鸿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晨光透了进来,照亮了拉着窗帘略显昏暗的房间。
他将手中的草药和早餐一一放在桌上,转身对无杀说:“吃点东西吧,还是热乎的,身体要紧。”
说着沈惊鸿将那边的窗帘打开了,清晨的光照进来,铺满了这个小房间。
明亮的光线让无杀的睫羽颤了颤。
“谢谢您……”
“没事,你现在可是我的病人啊,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沈惊鸿笑了笑,把吃的递到无杀嘴边。
于是,看起来一脸冷峻的男人,赤着上半身,有些呆呆地,一口一口的吃着,居然看着分外可爱。
沈惊鸿被自己这个联想逗笑了,坐在无杀的床沿,“快吃吧,趁热吃才好吃。”
“多谢您,医药费我会——”无杀沙哑地开口。
还没说完就被沈惊鸿笑着打断了。
“医药费你早就付了。”
“什么?”无杀愣了愣。
“医药费你早就付过了,只是我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沈惊鸿道,
“一年前,我在做义诊的时候,你替我拦住了一个暗杀者,救了我一命。”
“都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如此说来,你我又何须谈什么医药费呢?”
无杀眨了眨眼睛,一双如墨的眸子很深很深:“那并不算什么,更何况您如今也救了我一命。”
沈惊鸿但笑不语。
看着无杀一口一口吃完了包子,又喝完了豆浆,沈惊鸿拿出刚才买好的衣服递给无杀。
“你的琵琶骨受伤,按理来说是最好静养,但是……我来帮你换一下衣服,换好衣服之后我们得马上走了。”
“谢、谢您,我可以自己换,但是发生了什么……?”无杀道。
沈惊鸿看了一眼无杀的肩膀,“不行,我来帮你换,你的伤实在是太重了。”
无杀坐在那里,身形略显僵硬,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沈惊鸿的动作很温柔,简直就是生怕弄疼了无杀,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无杀能感受到那股从指尖传来的温热,它悄悄地渗透进他的肌肤,直至心底,激起一阵阵异样的涟漪。
生平第一次,有人如此亲密地为他整理衣物,这种感觉陌生得让无杀感到浑身不自在。
他的脸颊渐渐染上了绯红,那颜色由浅及深,即便是他这样习惯于隐藏情绪的人,也无法完全掩饰住内心的波动。
无杀试图用眼神去躲避这份尴尬,但沈惊鸿的目光却温柔而坚定,仿佛能洞察他所有的心思。
他只能低下头,任由沈惊鸿为他整理着衣襟,每一层布料被轻轻抚平,都像是在抚平他心中的褶皱。
沈惊鸿明显就属于很会照顾人的那种类型,他甚至还买了新的鞋袜,要弯腰替无杀穿上的时候,无杀猛的挣扎了一下,就像掉进热水里的鱼一样,差点跳起来。
“不、不用……这个不用……”无杀耳朵都是红的。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走,”沈惊鸿不为所动地替无杀穿好了鞋袜,“昨日太急了,我没有意识到,今天我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有人一直都在跟着我。”
“如此想来,或许是冲着你来的,因为我昨夜救了你,所以他们把我列入了和你一样的观察范围。”
沈惊鸿抬眸看着无杀:“你从前如何,我不问你,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穿透窗户,轻轻拂过沈惊鸿的脸庞,仿佛是大自然最细腻的笔触,在他的轮廓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金辉。
即便是身着一般的衣物,也无法掩盖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丰神俊朗。
无杀敛眸,耳尖的红晕也褪尽了。
这样的人光风霁月,和他这种人原本是绝不可能牵扯到一起的。
说到底也是自己牵连到了人家。
“其实现在您舍弃了我,也没有关系的。”无杀很平静地开口。
“如今我身受重伤,若是真要动起手来恐怕难以护着您杀出重围,您实在是犯不着为了我这种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闻言,沈惊鸿有些无奈,就好像昨夜好不容易被自己撬开了一点的壁垒,如今又结结实实的合上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沈惊鸿很温柔地看着无杀,“ 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沈惊鸿拥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多情而深邃,当他认真凝视着某人的时候,似有千言万语在无声地流淌。
在这样的注视下,他的话语似乎被赋予了某种魔力,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显得格外有分量,直击人心。
恰到好处地落在无杀的心湖上,激起层层涟漪。
却也引起无杀同等的费解。
在无杀一直以来的认知中,没有用的废物就应该像垃圾一样处理掉、丢掉,万万没有还要把废物携带在身上,甚至招致祸患的人,那样的人实在是太傻了。
可是看着沈惊鸿的眼睛,无杀自然不可能会把“傻”这个字用在这样好的人身上。
一年前,无杀拦下刺向沈惊鸿的那个暗杀者,仅仅是因为想那么做,就做了。
其实那并没有什么。
其实那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无杀而言,他生来就是作为兵器被培养的,一遍一遍地用血和伤来锻炼这把兵器,几乎没有什么自己的思想,更谈不上什么想不想的了。
可是那个时候他看到,义诊棚子里面的沈惊鸿,和那些好似看救命稻草一样的、围着沈惊鸿的病人。
就好像希望的光照到了那些病人身上,无杀看得出来,沈惊鸿是个好人。
那个时候无杀只是觉得,这样子好的人应该不受伤害地活下去。
几乎是第一次,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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