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养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周一刘稚值四点到十二点的班。
十二点时,刘稚和孟养相遇于食堂。当时孟养在食堂门口挂白大褂,身后好几个高个医生,刘稚没穿白大褂过去,插着兜穿过了人堆。
打完饭菜,孟养端着盘子四处搜寻,终于在个没啥人的小角落看见了刘稚。
刘稚吃得很素淡,看着像尼姑庵里的伙食。
孟养坐在她对面,看着刘稚的神情不敢说话。
刘稚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生气时的表情很冷漠,下颚线会不自觉地绷得很紧。乍一看和她平时那个冷淡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但孟养知道,这差别大了。
“第一天还习惯吗。”刘稚放下筷子,看着孟养。
“挺好的,很快就习惯了。”孟养咽下饭菜才说话,“你们科不是食堂送饭过去吗?”
“量是一定的。我下班了,来的食堂。”刘稚声音低哑,孟养得配合着唇形理解她的意思。
“嗓子不舒服吗?”
“没有。”
刘稚就是在撒谎,孟养也搁下筷子看着她。
“我先回去了。”刘稚端着餐盘离开了。
孟养蹙着眉头看着她的背影。
……
刘稚刚出食堂,电话又追了过来。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划向拒接键。没走两步伐,电话又响起来了。
这个季节,医院的花圃清理得干干净净,目之所及皆为荒凉。
她最终接了这个电话。
“怎么不接电话?”熟悉的乡音灌进刘稚耳中。
刘稚眼眸微敛,“刚刚在抢救。”
她很久没说过家乡话了,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的腔调有点怪异。
“吃中饭了吗?”母亲继续道,“一定要吃中饭,不能把胃饿出病。”
“准备去吃。”刘稚抬手遮住眼前的眼光,等待母亲切入正题。
“你姥姥这两天又不舒服了,老说头晕胸闷。”母亲的声音小了些。
“稳心颗粒一定要按时吃。”刘稚厌烦了母亲作铺垫的说辞,她将土块踩碎,继续等待。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更小了。
“你弟学校这两天也要补习费,你姥姥也要去医院”母亲说,“我和你爸都挺难的……”
姥姥生病是假,帮她弟弟要补习费是真。刘稚简直太了解她妈妈的套路了。
“我最近刚交房租,工资下个月才打到卡上。”刘稚转过身迎着太阳,“钱也不一定够,你先说还差多少。”
“你姥姥一个月吃药就要千把块钱,你爸这个月拉的单子……”
“我知道,我知道。”刘稚打断了她,“所以还差多少。”
“两千多。”
刘稚松了口气,淡淡道:“我转账给你。”
“好,好,好。”母亲忙说,“你在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和你爸现在就指望你了!”
刘稚在听到这句话后心中生出股不忿之气,她深呼吸,强迫自己压下这种情绪。
她背过身挂断电话,烦躁地抬首,视线刚好与孟养撞到了一起。
孟养的眼睛干净澄澈,落在刘稚身上的视线总是纯善的。
刘稚内心的焦躁平复了些。
“你怎么还没走。”孟养从主道折到这里,“我就说这个背影怎么这么像你。”
刘稚把电话放到口袋里,“刚刚接了个电话。”
“晚上能不能来接我一下。”孟养抿了下唇,“我想去药材市场。”
“好。”
上周末刘稚有尝试教孟养开电驴,孟养一实操就废,中途还摔了一跤。幸好冬天衣服穿得厚,羽绒服脏了,人还好好的。之后孟养不管刘稚怎么劝,死活都不上车。
买电驴孟养也出了一半的钱,刘稚有义务帮个小忙。
傍晚刘稚准时出现在了附院门口。
孟养加快了步伐,躲开人流往刘稚那边去。
一到下午,气温就降得特别快。孟养急匆匆地奔到刘稚面前,扶膝喘气。
“你冷吗?”
“还好。”
刘稚鼻尖都冻红了,孟养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孟养往刘稚手上塞了个暖手球,揪着刘稚的袖子往马路边上走。
“电驴呢?”孟养逡巡了一圈,没发现目标。
“你骑电驴上药材市场去?”刘稚难得声音有了波澜。
孟养平时都是乘地铁去,然后转乘出租。骑电驴完全是为了把刘稚骗来找的借口,刘稚这么说,孟养有种被识破的窘迫感。
“要不你先回去吧。”孟养搓了搓脸颊,“我坐地铁去。”
“我正好出去散散心。”刘稚将暖手球塞回孟养兜里,“走吧。”
这个点儿是下班高峰期,地铁站人头攒动。刘稚握着拉手,站姿板正。
孟养平时最讨厌吊拉手了,个头矮的吊一会儿胳膊就累了。好不容易空出一个位置,边上又钻出来个老太太,孟养刚跨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刘稚在看手机,她一抬手就握住了铁架子。孟养学着她的动作试了下,觉得累得慌。
“要不几天晚餐就在外边吃?”孟养仰着脑袋和刘稚说话。
“家里我煮了饭。”刘稚俯首应答,“要抓紧时间,在这边吃饭,我们只能打车回去了。”
孟养颔首,跟着刘稚出了地铁门。
刘稚在首都读了这么些年书,中药市场还是头一次来。比起鳞次栉比的冰冷大厦,这里就显得有温度多了。
这里的老字号中药铺挤在一条街上,各个都装修得古色古香。孟养熟稔地穿梭在巷道间,一件铺子一件铺子地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中药的包装还是很古朴的,刘稚提着药包走在街道上,霎时生出种魂穿民国的感觉。
华灯初上,道路冷清。
孟养站在药铺门口,将羽绒服的白帽子戴上,围巾重新围了圈,遮住三分之二张脸。刘稚也解开围巾,顺着折痕重新叠了一遍围上。
刘稚的戴法简单粗暴,她将围巾对折,一端塞进另一端,口鼻全露在外边。
“你这样戴不冷吗?”孟养朝刘稚挑眉。
“还好。”
“来,把围巾给我一下。”孟养摊开手心。
刘稚顺从地解开,放到她手上。
“低头。”孟养说,“我够不到。”
刘稚又顺从地低头,探着脑袋。
孟养交叠着围巾,最后扎了个结。刘稚的半张脸都被遮住了,暖和是暖和了,可也丧失了美感。孟养倒是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又把结扣紧了些。
“这样我也会。”刘稚闷声道。
“可你不这么扎呀。”孟养眉眼弯弯,声音愉悦,“暖和吗?”
“暖和……”刘稚答。
……
回去时地铁上人少了好些,孟养终于不要吊拉手了,她贴着刘稚坐,小腿比刘稚短一截。
“你腿好长。”孟养盯着刘稚的长腿。
“还好。”刘稚偏首看她。
“我腿和上半身是五五分的。”孟养痛心疾首道,“都怪我爸那个小短腿。”
“裤子的问题。”刘稚揪了一下自己的黑裤,“黑色显瘦,也显腿长。”
孟养对自己的身材和容貌有着莫名的执念。明明是个身材比例很好的人,非要和个高的比腿长,明明是个貌美软妹,却渴望御姐气质。
刘稚高中时就习惯她这样了。
孟养刚吐槽完手机就震动了,打开一看,正是她爸爸发来的消息。
“我爸催我早点进职称。”孟养划拉了下消息,叹了口气。
“我已经申请了。”刘稚说,“周一就成住院总了。”
首医附院要求住院医升主治医必须当一年的住院总医师。刘稚和另一位住院总每二十四小时换一次班,在班期间不得离开病区。
孟养就是觉得自己吃不了这个苦,所以对进职称没那么大念想。
刘稚这么轻飘飘地说出口,孟养怔愣了好几秒。
到家,饭菜早凉了。
孟养拎着药包回了房间,刘稚热完菜叫孟养吃饭。
房门没关,刘稚侧身立着敲了敲门板。
无人应答。
“孟养?”刘稚唤了声。
“这里,这里!”孟养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你往里走一些。”
房间的最里边有间小小的储物室,储物室的小窗连着阳台,刘稚在阳台上晾过衣服,愣是没发现折扇窗户的诡异之处。
储物室里放着个小型药柜,模样像极了缩小版的中药铺子。孟养蹲在药柜前,将采购回来的中药分门别类摆放好。
刘稚矮身,拾起地上最后几袋油纸包问道:“这个放在哪里?”
孟养的小药柜上没贴标签,“非专业人士”无法判断摆放位置。
“这几袋我等会儿要煎,不放这里。”孟养接过油纸包站起了身。
房间的装修是西式风格的,储物间的房门是隐藏式的,阖上就和墙壁没什么区别。
房间里几乎么没有中药味。孟养没像中药铺子那样散装药材,她在每格抽屉下边都垫了干燥纸,每次取用完药材都会重新包上油纸。
孟养取出她的宝贝砂锅,洗刷了一波放到架子上。
“帮我泡个中药,用里边那个陶罐。”孟养指着壁橱。
刘稚按照孟养提示的步骤,取了陶罐泡了中药,“孟医生,还要再过一遍水吗?”
“不用了,泡半个小时就好了,过会儿你洗碗我熬药。”孟医生运筹帷幄,合理规划了下时间。
孟养打开电饭煲,出乎意料地舀到一勺粥,“今天怎么不煮米饭?”
“我问了科其他医生,他们觉得你的吃法比我健康。”刘稚接了孟养的碗勺,盛起稀粥。
“难得见你赞同一次我的想法。”孟养欣慰道,“刘医生改变很大嘛。”
刘稚嗯了一声。
吃完饭,孟养熬了将近一小时的药,这味道嗅得刘稚鼻尖发苦。
“这是什么方子?”刘稚问道。
“柴陈煎。”孟养答,“润肺止咳的。”
提到止咳刘稚喉咙忽然痒了起来,她抵着口鼻咳嗽了两声,看着孟养倒中药。
“它还化痰。”孟养将瓷碗推到刘稚跟前,“凉了喝。”
个高腿长,御姐气质,奋进能吃苦……孟养喜欢的,刘稚全都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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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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