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第一城中。
最近的气候十分异常。作为整个联盟最中心的城市，第一城已经近百年来没有刮过疾风。第一城中的风，永远都只能把各种大厦前、广场上的旗帜轻柔地吹起，仿佛母亲托起初生的婴儿。然而这几天，联盟第一城中居然出现了罕见的疾风。第一城的居民们听着窗外传来的“呜呜”风声，露出迷茫的眼神。不过，即便这样的疑惑已经出现，他们也没有把这份疑惑追溯下去。伊甸园芯片悄无声息地运转着，告诉他们的宿主，这是正常现象。
于是那一丝疑惑就迅速消散了，宛如万里晴空之中一丝稀薄的云气，被风一撩，丝丝缕缕散落在天穹上，随即那些袅弱的丝缕溶化在被太阳烤得透蓝的碧空中。联盟第一城中，人们如常生活。低头匆匆、抬头大笑，当人们终于能够平视眼前的生活时，他们却发现自己只能对着咖啡杯，发现自己的思绪比咖啡液面上用来拉花的奶油还要空白。
而就在第一城的寻常当中，一辆老旧的军车缓慢行驶在第一城的第一大道上。
这辆军车表面全是划痕与脏污，看上去像是早就应该送到回收厂的废品。但是车内另有乾坤。在车厢内壁与车顶的交缝处，连续盘绕着一串彩灯似的装置。军车无需人类驾驶，车厢内坐着五个人。沿着前进方向的右手边，最接近车头的地方，坐着郑诚。郑诚端坐在座位上，目光锐利地看着军车前进的方向。在郑诚对面，章栖梅也在，不过章栖梅的状态比郑诚要放松得多，他把外套脱下来，后背那一面换到正面再重新穿上，两眼一闭，头靠在车厢内壁，闭目养神。剩下三个人，都是技术骨干。他们三个是联盟军事联络技术保障部鼎鼎有名的电子编程工程师，三人搭档多年，这次接到这个任务，也不觉得奇怪——尽管经过他们的检查，三人组一致认为很多报修的塔基都仅仅是因为电路板线路老化之类的理由，才导致了故障，尽管他们认为这样的故障甚至都不需要人工维修，只需要在机器报障的时候通知更换零件的AI过来更换就行，他们三人组还是为了这趟任务的简单而松了口气。毕竟他们三人也只是拿工资打工，工作轻松当然比工作困难更好。
为了彰显联盟第一城特有的、得以被修建在巴别塔脚下的荣光，这座城市在规划的时候就在巴别塔和一号城门之间设计了一条宽广的大路。第一大道长约3000米，宽约1000米，事实上看起来更像一个广场，而非一条路。如此宽阔的道路，却是联盟第一城中使用率最低的道路，但是城中人人都以这条道路为荣。而郑诚他们五人所乘的军车正是行驶在这条第一大道上，向着高耸入云的巴别塔前进。
3000米的路程不到五分钟就走完了。郑诚、章栖梅和技术三人组跳下车来，走向巴别塔。巴别塔正门上方，一尊巨大的正义女神像赫然在目。正义女神蒙着眼，手中提着天平，另一只手提着利剑，脚下踩着正在嘶鸣的毒蛇。女神一脚向前，一脚在后，仿佛正要走向前方。毒蛇三角形的头颅向着巴别塔正门探下，分叉的舌尖正好搭在巴别塔正门上方。郑诚一行五人从毒蛇獠牙大张的口下走过。他们刚刚进入巴别塔的一楼大厅中，立马脚下的地板上便显示出一行字：“欢迎！检测到‘紧急故障抢修’任务组已经全员到达，请跟随指引到达任务地点。”
紧接着地板上亮起一条绿色光带，从五人的脚下一直延伸到巴别塔内部。五人跟着这条绿色光带走，一路来到了电梯门前。技术三人组对视一眼，看来这次的任务可能是为了解决孟菲斯的服务器所出现的故障而设立的。
孟菲斯的服务器在巴别塔的顶层。巴别塔高将近千米，即便电梯的速度相当快，郑诚五人也花了将近三分钟才到达目标楼层。从电梯当中可以看到巴别塔表面的所有塑像，阳光在塔外的玻璃塑像中折射出的彩色光斑，因为电梯的高速运转而变成了一条条瑰丽的光带。
在电梯停下开门的一瞬间，技术三人组浑身的血液都为自己眼前的景象沸腾了一瞬（仅仅有这一瞬间，是因为他们后续的激动心情都被伊甸园平复下去）。章栖梅和郑诚走出电梯，虽然他们并非技术狂热型人才，但是他们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一层楼的层高很高，几乎有普通居民楼的三层那么高。为了减少散热压力，这一层楼没有设置任何照明，整层楼中，如果没有需要光线视物的人类进入，只有从服务器和电缆上不时发出的闪光，仿佛是漆黑的、原始的森林中飘飞浮游的发光昆虫。
核洪暴五百年间，人类解决了可控核聚变的科研难题，但却始终没有摘下人类科学进步王冠上的另一颗明珠：室温超导。巴别塔顶楼已经能代表目前人类科技的巅峰，然而在五人面前的电梯门一打开的瞬间，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孟菲斯的服务器中，为了加快传输速率、减少发热，芯片、电缆使用的都是特制的合成材料。这种合成材料已经很接近室温超导的要求，它能够在常压、10℃的环境当中实现超导。而这层楼的温度常年维持在10℃，即便外界的气候在这几天发生了变化，10℃对于外界的室温而言还是有些低。
不过郑诚五人的制服是针对服务器房间的环境特制的，保暖性能极佳，因此郑诚、章栖梅在房间内长时间停留，也不会生病。在他们之前进入检修过的几个服务器房间内，因为使用的材料性能并没有孟菲斯的材料这么优越，故而甚至有的服务器房间的温度仅有零下三四十度。那时候郑诚和章栖梅都被冻得发抖，好在依赖特制制服的保温功能，两人总算没有成为五人组当中的病号。
其余的服务器房间中，合成材料抽丝捻成的电缆都被不透明的绝缘材料包裹，如果进入的人不开灯，房间内一片漆黑，绝无孟菲斯的服务器如此令人着迷。郑诚不禁想起了那个已经被联盟官方正式通报死亡的人，阿尔弗雷德。将孟菲斯服务器的电缆包裹材料替换成透明材料、在制作10℃常压超导合成材料时增加一步以减淡改材料的颜色，以及还有许许多多从传输效率、散热速度上来说毫无建树的意见，都是这位提出的。阿尔弗雷德作为核洪暴结束后人类名义上的领袖，他好像一个古罗马的僭主，迫切地想在“自己的”领土上修建奇观，以彰显自己的丰功伟绩。然而，就算是阿尔弗雷德当时已经成为联盟体系内的唯一实权人物，他的很多荒唐计划也不会被孟菲斯评价为“具有可行性”，阿尔弗雷德只好将自己无处安放的精力都放在电缆颜色、服务器外形设计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不过，当郑诚五人第一眼看到孟菲斯的服务器时，他们也逐渐理解了阿尔弗雷德的部分用意：这确实是如今地球上难得一见的美景。
五人走在高大的服务器中间，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几千亿年前的一个黑夜。那时候人类尚未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傲慢的物种，仅仅是一群夜晚时才敢溜出洞穴贴着地面快速爬行的啮齿类动物。当它们拖着尾巴游走在遮天蔽日的史前树木之下时，当它们因为看到黑暗中巨大的、轻盈的、闪烁的昆虫掠过半空而恐惧地停下脚步时，当它们转动着耳廓听到不远处其他未知生物动作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时，它们和他们，在几千亿年之后，同频共感——每一次闪光从电缆上闪过，已经能够直立行走的人类都感到莫名地恐惧。他们明白，这是数据的交流，同时也明白，正是这些数据改变着、统治着他们的生活。这种恐惧，被AI运转时特有的黑箱原理所加深，即便是人类现在就站在孟菲斯的服务器之前，即便是人类已经把所有的材料都做成了透明的，人类也不能明白，就如同几千亿年前的啮齿类动物不能明白这世界到底如何运转一样，孟菲斯，它的“智慧”仍然无法被人类所窥探、掌握、征服。
所有能被人类“看见”的，皆可征服。
但是孟菲斯不是，克服了哥德尔不完全性定理的人工智能不是。“看见”终于成为人类这一物种的第一难题。
地板上，绿色的任务引导光带仍然亮着。五人默契地没有一个人打开照明设备，沉默地跟着这条绿色的光带前进。光带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地方，随即在地板上显示出文字：“任务地点已到达，请尽快完成任务。”
直到这时候，距离他们走出电梯已经接近半小时，技术三人组中才终于有人舍得打开了手电筒。手电筒发出的强烈冷光刺得人眼睛发疼，所有人都不自主地眯起眼睛，后退了半步，仔细看着被光照亮的机器。
这应该是孟菲斯所有服务器当中较为核心的一个。在冷白色的手电光下，光线从服务器表面透明的外壳中穿过，照出其内部同样晶莹剔透的各种结构。这些结构之复杂，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郑诚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体表还覆盖着厚重体毛的猿人，无意间发现了传说中外星人的飞船引擎，他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中都盛满了震惊。
章栖梅也在看清楚这台服务器之后，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在他看来，这些冰冷的机器，在拥有了足够复杂的、无需人类理解的结构时，竟然像是拥有了生命。这种生命类型强大、美丽，唯一的遗憾是，人类在看到这种无机制代表的新的可能性时，如果不是滥用这种可能性，就是在吞下滥用可能性产生的苦果时，恼羞成怒地想要摧毁这种全新的可能。
技术三人组看见这台服务器，兴奋得一刻也等不及，飞快地从工具包中拿出器材，开始检查故障所在。而章栖梅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悄悄地拍了拍郑诚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郑诚看了他一眼，两人默契地借着服务器中发出的微光，在一个技术三人组无法听见任何声音的地方停了下来。
郑诚看着章栖梅。虽然他在见到这个任务的其他成员时，就明白章栖梅很有可能和他一样，是反同一场论的人，但是他还是无法确定章栖梅的意图。他的右手搭在了后腰上，那里别着一把次声波手枪。服务器房间内，任何一个点的温度异常变动都会引发警报。他们五个人的体温没有触发任何警报，是因为他们的维修任务提前植入了孟菲斯，才没有警报发出。
这个角落足以隔绝他们的谈话，可以保证技术三人组不知道任何机密；但也同样的，如果章栖梅和郑诚在这里和对方打一架，甚至于杀死对方，技术三人组也不会听到任何动静。如果真是这样，可能要等到尸体腐烂时产生的温度引发服务器房间警报，才会有人发现这起凶案。
章栖梅瞥了一眼郑诚伸向后腰的手。出乎郑诚的意料，章栖梅主动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想，我们的目的一致，我们没有任何杀死对方的必要。”
郑诚有些欣赏章栖梅的坦诚，他挑了下眉，但是手还是放在次声波手枪上：“说说你的任务。”
为了保证成员接受任务时出现差错，导致成员没有接收到真正的任务，或者是发布给成员的真正任务被其他人错误接受，反同一场论的任务发布时不会在第一时间说明任务的真正内容，而是通常会给出一个光明正大的任务，等成员真正到达任务地点，或者具备任务完成的条件时，才会实时给成员发布真正任务。而在半小时之前，就在五人组从电梯中出来的时候，郑诚的芯片中收到了真正的任务。如果章栖梅和他一样是反同一场论的人，并且二人执行的是同一个任务，那么两人的任务将会在同时发布。
章栖梅并不介意自己先说存在郑诚诈他的可能。事实上，郑诚来到这个角落的第一反应是，眼前的这个联盟军官有杀害自己的可能，这一点足以证明郑诚的立场有问题。章栖梅平静地开口：“在服务器检修完毕之后，趁本人单独对本次修复进行思维审查测试时，炸毁服务器。”
一时之间，郑诚和章栖梅两人都没说话。周围服务器和电缆上不时闪烁的光芒，打破这个角落之间的黑暗。良久之后，郑诚将手从身后的次声波手枪上收回来：“任务必须完成。”
章栖梅没说话。两人周围，一阵蓝色的亮光从他们头顶上方迅游而过，郑诚的眉眼被照得清晰，像是一只在水底溺死的水鬼，决绝地要把害自己溺水的人也淹死在水底。而章栖梅看着两人身边的电缆和服务器：“......这是我之前从没有见过的奇景。”
郑诚没有说话。
“而且，这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奇景。”章栖梅见郑诚没有反应，罕见地有些着急。他的声调高了起来：“你真的要因为这么一个任务，就把人类文明的最高成果毁于一旦吗？！”
郑诚的神色在黑暗中原本已经放松，听了章栖梅的这话，郑诚冷笑道：“‘人类文明的最高成果’？呵，难道人类有了这个玩意儿，人类就文明了吗？”章栖梅接不上话。
“你已经背叛过反同一场论一次，今天还要背叛第二次吗？”郑诚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笑意。他右手持枪，将次声波手枪顶在章栖梅的太阳穴上：“章少校，对于你的选择，你总是有理由。那这次呢？如果你选择再次背叛反同一场论，你还能用对妻子的深情来为自己开脱吗？”
章栖梅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愤怒过。即便现在室内的温度只有10℃，他也觉得自己的头发快被冲上脑门的热血点着了。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人类文明，你看看你自己做的都是什么事！”章栖梅指着身边的电缆，指着身边的机器：“这些材料、这些机器，你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做出来？！是，有了这些人类不一定文明，但是没有这些，人类一定没有文明！”
郑诚拨开了手枪的保险栓。对于章栖梅的看法，他觉得有些好笑。冷蓝色的流光从郑诚低下来的笑眼上划过：“这东西毁了，人类就一定不会有文明？这是什么道理？这些东西，只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地步的产物，而不是人类文明本身！”他用手指拨了拨扳机，枪口顶得章栖梅的太阳穴生疼：“这个人类文明‘毁灭’，还会有下一个文明出现。新的文明到底是什么样，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能够评判的，也不是我们应该去评判的。说到底，那时候我们也只是尸体。未来的世界已经不属于我们。”郑诚脸上的神色完全冷了下去：“我们这一代人，把世界清清白白地交给下一代人，就已经足够了。”
说完，章栖梅刚刚张开嘴，似乎要说话，但是他没有再能说出任何一句话。章栖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瞪大了眼睛，身体缓慢地倒在了地上。章栖梅的太阳穴处，皮肤光洁完好。
次声波作为一种武器，在解决了定向发射的问题之后，大多数时候用于暗杀。
郑诚踢了踢章栖梅，确定他已经死亡，于是便站起身来走回技术三人组检修的地方。技术三人组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见只有郑诚一个人回来，其中一个人问了一句：“郑组长，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回来？章组长呢？”
郑诚的手在黑暗中又握住了次声波手枪。他笑道：“章少校太好奇了，他还在参观，我先过来看看。你们做事，我们当然放心，一路上都没出过事，说实话也就是走个过场。好了，你们差不多完了吧？这儿太冷了，你们先出去，我们做完审查就过来。”
他的话刚刚说完，技术三人组手中的机器便发出提示音：“本次检修完成，故障已确认修复。”于是三人组麻利地收起工具，笑着和郑诚道别：“二位组长辛苦。我们这边结束了，我们先走？”
郑诚在黑暗中点点头，目送着三人沿着来时的路，从点点流萤一般的蓝色闪光当中走出了房间。当服务器房间的大门关上时，郑诚转身，面对着自己面前高大的服务器。
章栖梅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些东西确实是人类文明发展至今的最高代表。
郑诚在心里赞叹着，重新拔出了次声波手枪。保护服务器的透明罩子重新关闭，郑诚用枪在罩子上打出了五个点。
次声波不仅对于暗杀人类有奇效。世界上所有物体，在微观层面，组成宏观物体的分子、原子都自有其振动频率。而次声波手枪上，最核心的部件之一就是一个小小的振动频率检测器。
透明罩子上出现了很多裂纹。这些裂纹丛聚在五个中心点，像是一朵被人画毁了的梅花。四瓣“花瓣”的裂纹全都向中心的花心处延伸，而花心处本身就有裂纹。郑诚用手肘关节狠狠朝花心处砸去，这名贵的、有价无市的常压、10℃超导材料碎了一地，清脆的声音和普通的玻璃碎裂时毫无区别。
服务器房间中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郑诚知道自己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巴别塔的防护系统就会不再顾及房间中的服务器安全，整个房间将会布满激光光线。
郑诚丝毫不觉得紧张。他迅速而精准地用次声波手枪击中了整个服务器。他面前的机器内部很快便发出令人感到牙酸的碎裂声。郑诚知道自己成功，毫不留恋地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其余机器。
他曾经想象过自己完成这个任务的情形。事实上，任何奇谲的想象在真实场景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郑诚曾经以为自己完成这个任务的时候，一定潇洒风流如上古传说中的剑客，或者是扛着粗糙热武器的赏金猎人，然而，当他真的在完成这个任务时，他的脑子里只有每次开枪时瞄准的位置，以及每摧毁一台机器要花多少时间。
他希望在五分钟内，尽可能多的摧毁机器。
郑诚在次声波手枪中的能源耗尽之后，将手枪扔向一边，手足并用地开始砸碎眼前的机器。这种千金难求的合成材料，虽然在电流传输方面的性能极其优秀，但是在其他方面，比如硬度和韧性上，和其他传统材料甚至无法相提并论。在郑诚感受到自己的手肘关节处开始刺痛时，一直在爆鸣的警报声终于停止，随即红色的激光瞬间布满了整间屋子。
郑诚一拳砸进了自己面前的这台机器。脆弱的材料在外力作用下纷纷碎裂，细小的碎片扎进郑诚的皮肤。郑诚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除了被机器包裹住的手臂外，都传来一股微妙的凉意。
终于要结束了，郑诚想。
在透蓝的晴空下，巴别塔仍旧矗立。人类文明皇冠上的明珠，凌驾于众神之上。巴别塔的顶层，突然出现了山岚一般的云雾，仿佛是众神都要赐予这伟大成果荣耀。
还没等千米高空的疾风将这云雾吹散，从那云雾中骤然冒出了橙红色的火星。这时候，疾风才姗姗来迟，火星在刹那间攀着疾风瞬身而上，疯狂的火舌在一瞬间便吞噬了之前出现的雾气。一阵阵黑烟，犹如魔王出世时耀武扬威的侍从，立志要从这高塔顶尖的小小一点，蔓延笼罩整个世界。
在这时候，爆炸产生的声浪才缓慢地传播开来。激光点燃了幸存电路中的电火花，爆炸一触即发。高耸入云的巴别塔，精巧宏丽的巴别塔，就这么从顶部开始，寸寸碎裂、坍塌。众神骄傲的面容——牠们都在过去、现在、甚至将来代表着地球上的人类对完美自我的映射——被这么一个小小的电火花引发的爆炸，摧毁得面目全非。
而联盟第一城中，总算有人发现，今天除了风有些大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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