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什么？”张漉呼吸有些困难，把手安抚性握在米耶的手上。
“为什么会梵文？”米耶不理会。
“只是感兴趣……稍微学了一点皮毛。”
“好，这个算说的通，但是……”米耶手上力气加重，“最后一音怎么猜出来的？”
窒息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吞没，张漉闭上眼，艰难道：“曾经读过一本书……书上的谱子就是这个。”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这段旋律这么熟悉了。
脖子上的力气卸下来了一些，张漉立刻剧烈咳嗽起来。
“什么书？”
这还能记得什么书名吗？干脆直接掐死他算了，张漉心道。
“不记得了？”米耶没有松手，冰冷笑道，“那我换个问法——这书是你抢过来的还是偷过来的？”
“绝对……不是……我记得那本书就在高黎贡镇上……一个酒馆中……”
手劲儿真大。
两人僵持不下，在宋苏白已经战战兢兢拈起一块石头琢磨着把一个人先敲晕但哪个都惹不起的时候，一个黑影窜出来往米耶腰部狠狠撞过去——勇气可嘉，没有沾到他一片衣角就被拎了起来。
是这小子家里养的鬼，米耶拎这团鬼气，仔细打量。“小猫”明显受到了羞辱，朝他隔空挥舞着拳头。
这边张漉终于被从树上放下了，靠在树干上边咳遍顺气。然后看着被当场抓获的“小猫”，气一下子没顺过来。
“上神！手下留情……”张漉着急开口。
“看着真眼熟……”米耶没理他盯着猫鬼。
张漉心里一惊，别是这位神仙养的猫吧，可别误会了。
张漉解释：“它是我无意捡到的，它是你的？”
“我的神骨。”米耶揉了一下太阳穴，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居然昨天没认出来。
米耶觉得还有其他地方不对劲，自己不应该一点端倪都没发现，但没有深想。
他继续说：“也算是你帮我找回来了，欠你一个人情。”
神骨是什么？张漉没文化，只知道“观白骨”云云。
“呃，敢问您说得是神骨是什么神的灵魂啊、神之一泪这种……”张漉猜测。
“就是骨头的字面意思。虽说诸相非相，但神也有一定的实体，只要我认可的，就可以作为我的肉身存在。”
虽然这事儿不像白骨观，脱去皮囊后见二百零六骨这么简单，但也可类比一下。神骨就是神寄托了所谓三魂七魄的地方。米耶觉得没有必要和无关人士解释太多。
猫鬼不知道什么什么已经被放了下来，绕着张漉的脚啃草，很快地上就秃了一小圈。此地的草确实很……鲜嫩，张漉在心里默默为上仙的神骨找补。
米耶面无表情地拎起“神骨”，然后思考着怎么放回去。若是现场给自己开膛破肚实在不太雅观，但他只知道这种粗暴的法子……
手中的“神骨”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化作一团雾，溜到张漉面前。
张漉察觉到一丝不妙。
然后这团黑烟细细围住张漉颈脖，结成的却是一根极细的红色绳线，最后一块冰凉的东西贴上了——是玉坠。
这块玉石放古玩儿市场高低得是玻璃种，甚至应该再找个更水灵的词儿形容一下，寒气凛凛像万年不融的极地寒冰。
当然此刻米耶的脸色可能比这块玉石还要冰。
张漉赶紧尝试摘下来，但这绳子没有绳结。
张漉朝米耶笑了笑，为了保命。
上一秒才介绍了这是人家的灵魂，现在自家灵魂就跟别人跑了还收不回来。
仨人一番尝试后，决定维持这个不算太坏的现状。米耶只能把张漉当作人形首饰盒，收纳自己的神骨。
“你最好保住你的小命，特别是你脖子上的东西。”米耶恶狠狠，心里闪过杀鸡取卵的念头。
回到上一件事情上，除了脖子上被掐出红印、呛个半死、摘不下别人的神骨之外，张漉居然一切安康。
记忆力惊人的张漉继续回过头问：“所以，这本书对你来说很特别？”那本他在酒馆里偶然翻到的书，虽然只是写的乐理等普通事情，但可以看出著书者极其用心，可以乐谱的创造聊到兵法之道，再写回到炒菜做饭的食谱。他对此奇书爱不释手，其实倒也不是多喜欢这本书的内容，反而是喜欢上了书的作者那种随意的性格，像是放荡的风，有阅历有见识，去过无数地方也不曾为某个地方久留，只是潇洒写下“到此一游”。
是个天马行空的……奇才。张漉读的时候时不时吐槽一下作者，似乎忘记了这本书叫“音乐世家”。作者似乎也本职不是作家，写作极其口语化也不引文注解，还时不时直接涂划掉错字。
“书是我写的。”米耶说。
张漉笑着说，不愧是稀世名作，理应千古。
米耶点头表示谦虚且受用。
“若是这片山的主人精通此书，那你们还是别往里走了，”米耶淡淡说，“我在书里写了很多机关，一般致死，刚刚那个只是入门的乐谱机关。”
也就是说，刚刚那个差点把俩人射穿钉死在梅花桩上的，只是作者家的一个声控玩具锁。
张漉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前路迷茫。
“你学梵文干什么？”米耶此时也恢复了冷静，觉得张漉只是恰巧在酒馆里看过此书，并没有其他干系。
曾经有个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对我说过一句话，但用的是梵语，我没听懂，张漉看着米耶，顿了一刻。
“只是略懂皮毛。”张漉说。
对于这个答非所问，米耶没有再追究。他不是什么耐心好的人，也对别人不感兴趣。
“所以，我们可以继续走了吗，两位？”宋苏白小心翼翼赔笑。
“小狐狸，你拿我们当盾使？”米耶一眼扫过去，吓得宋苏白夹起了并不存在的狐狸尾巴。
张漉不好开口维护自己的舍友，正当纠结的时候，山里传来一声轰响，似乎是大石落地的声音。
张漉皱眉：“先走，救人要紧。”
风穿过岩石的呕哑尖声，没有停下来过，反而随着进山而逐渐清晰。说像小孩的哭泣声其实不准确，因为更像是哭诉声，是在说话——刚刚梅花桩的机关打开了张漉的思路，他仔细听风声，感觉与梵音相近。
或许和鬼屋的阴森背景音乐类似，其实没有实际威胁，只是警告进入者，张漉在心里安慰自己。
“腊月初八，落石祭杀……”米耶这次又听清了一部份“风语”。
刚刚的梅花桩是“腊月”里生的花，过了梅花桩就听见落石声音。那么所谓“祭杀”就是接下来的……祭品是谁呢？
先去找到“落石处”，那里有接下来的线索。
张漉与米耶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对方。
……
石，分两种，寒石为风力、水力所成，大多质地厚重，色泽冰冷。赤石相反，疏松多孔，却由于是火力所成，质轻却无比坚硬。
赤寒山虽然叫赤寒山，但山上目前所见到的全是寒石。随手捡起一块，都是散着寒气儿、甚至渗出凝水的石头。
之前还在担心会找不到所谓的“落石处”，直到眼前出现一块巨大而扁平的赤石……
此石悬空，从外面看离地不足半米，类似一口侧面开口的石头棺材，可以并肩躺两人。
“你们说，要是老王被关在里面，不会被压扁了吧？”宋苏白声音颤抖。
“这个石室内部落差不知半米，只是入口处故意设置窄小。”张漉安慰他。
石洞口，不出所料，果然仍然设置有机关密码。
张漉和宋苏白满怀期待地看向米耶。
米耶悠然说：“这个我知道啊，也是我写的。简单来说，类似你们现在的密码锁，不过是一次性的，输错了你家就开启自毁程序。”
“那密码是多少？”宋苏白着急开口。
米耶用看智障的眼神：“你见过哪个给你们安装密码锁的师傅，还必须得知道你家密码的？”
“只有一次机会。”张漉陷入沉思。
米耶突然俯身凑近宋苏白，勾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说：“小狐狸，你知道腊月的‘腊’字是怎么来的吗？”
宋苏白缩了缩脑袋，小声道：“不知道。”
米耶继续说：“十二月初六，人们在这天围猎禽兽，然后作为祭祀牺牲。猎祭的‘猎’演化成‘腊’，就叫腊月。”
宋苏白不知道他想说的什么，只是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背后发凉。
“我给你细讲一下其中猎狐的故事，”米耶笑眯眯说，“相传在青丘有外貌如狐狸的九尾野兽，人们便设下陷阱捕杀并作为上等祭品。此兽吃人，若是反过来人吃了它的肉，也可以防止邪祟、毒物入侵。所以自古就有不少法子来抓这种九尾野兽，譬如眼前这个就很常用。”
张漉感兴趣地问：“怎么说？”
“青丘产玉石，猎人用玉石为诱饵，以轻但坚硬的赤石为盖。九尾野兽贪婪玉石珠宝，尤其喜欢青丘玉。一旦它进洞捧起玉石，必然会四肢舒展，以放松的姿态观赏到手的玉石，此时平扁的石片落下，正好将九尾狐压扁了制成上好的标本，”米耶冲宋苏白笑笑，“九条尾巴就在因为贪婪得到满足的一瞬间绽开，此时最适合下手，制成的标本最漂亮。你说是吗，小狐狸？”
张漉（微笑）：都是为了保命
作者：你追妻也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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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赤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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