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在门口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厨房的门突然就打开了。
方秀端着两碗炸酱面，眼睛里略微透露着一点红，她掩饰的很好。
陈骏也不好说什么话，连忙接过碗。
陈修又从他手上接过，微微使了个眼色给陈骏。
陈骏秒懂。
“方婶，我端过去就行，让阿骏帮您烧火。”陈修说道，说完就直接端着碗走了，把空间留给了这对母子。
陈骏进了厨房，蹲在灶台前面一根一根地往火腔里添着柴，等木柴够了，他便蹲在那儿盯着火苗跳动。
少年就这么闷不吭声地蹲着，也不问方秀为什么哭。
方秀本来还有点伤心，但见小儿子这副闷葫芦的样子，心中反倒是一阵好笑。
“阿骏，怎么不说话？这几天在学校学习怎么样？”方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于是便只能老生常谈地问陈骏的学习情况。
“还好，这次有把握保住前十。”陈骏用灶下的青竹竿捣了捣火苗中心，火苗一下子就烧的更旺盛了。
这大夏天的，少年火气也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陈骏就有点出汗。
方秀其实也不知道县一中的前十到底是个什么份量，最后能考到什么样的大学，她只知道儿子成绩优秀而已。
她深觉小儿子成绩优异只可能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因此颇为自豪。
毕竟她没念过书，陈元也只是初中毕业，高中上了一半就回家种地了，陈骏能占着他们什么好？
出了这么个聪明孩子才是稀奇，瞅瞅陈兵那糟心的样子就知道了。
“不过……或许还有胡芝儿子的一份功劳。”方秀一边下着面，一边在心里默默思考着。
毕竟人家陈修在省上都是拔尖的，自己儿子从小到大跟人家粘在一起，说不定也是受了几分影响？
看来过几天陈修考大学的结果出来后，要给胡芝包个大红包祝贺祝贺，方秀暗暗决定。
毕竟明年轮到陈骏高考，肯定还得多多麻烦胡芝这个有经验的。
陈骏抬着放了配菜和面条的大木盘走在前面，两人进来时，谷红玉正围着陈修巴拉巴拉，陈兵跟个受气包似的躲在一旁。
陈修为了隔开陈骏和谷红玉，一进门就坐在了谷红玉左边。
由此在这张大圆桌上，谷红玉右边是陈兵，陈兵右边是他爸，陈元右手边空着两个位置给陈骏和方秀。
本来陈修把头碗面递给陈元以后，这桌上的气氛就冷凝了一下，结果谷红玉绽开一个火龙果一样的笑容，凑到陈修旁边就开始问东问西。
“阿修啊～”
“你在学校是不是每次都考第一啊？嫂子给我未来的孩子取取经，你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你悄悄告诉我，咱俩的秘密我绝不往外说……”
她“咣咣”地挪动了两下椅子，右手拄着桌面，把脸凑到了陈修正前方。
陈修浑身一个激灵，只想从椅子上跳起来远离这个诡异的大姐。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想跳开的冲动，身子尽力地向远离谷红玉的方向挪动。
至于这么做明不明显，会不会伤人心，他已经没空思考了。
“陈修。”
谷红玉闻言顿了顿，一张大脸更加贴过来。
“阿修别那么见外嘛，大家都是邻居，这么叫你让人还以为我们邻里不和呢。”
“请，叫我，陈，修！”陈修咬牙切齿道。
“好吧，陈修。”
谷红玉退了回去努了努嘴，陈兵相当狗腿地立马瞪了陈修一眼。
陈修：“……”没法活了，毁灭吧！
谷红玉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拧了一只桌上陈修买的烤鸭腿，把揪下来这只有样学样地递给陈元后，自己又自顾自地拧下来一只放进嘴里大嚼特嚼。
咬碎骨头的嘎吱声听得陈修一阵牙痒。
他看看桌上少了两个腿的晶亮烤鸭，再看看身边空着的两个座位，不由得磨了磨牙。
方秀喜欢吃烤鸭，那是他买来讨好丈母娘的！
这位大姐你能不能让我把殷勤献完了再吃！
陈修咬牙切齿。
啊啊啊啊为什么这个谷红玉这么没眼色都嫁进来了，他这么忠良老实清清白白还要遭受这非人的折磨！
嫉妒使人丑陋！
大概是他的表情实在太过狰狞，谷红玉瞅了瞅他，又瞅了瞅自己手上的鸭腿。
她连忙放下鸭腿，仔细地嘬了嘬每一根手指，又舔了舔手心，然后一把握住烤鸭前胸，在鸭皮炸裂的油花四溅中扯下来了一块胸脯肉。
“阿修，给，你也想吃是不是？这块肉最厚了。”
陈修：“……”
他要死了。
阿骏……救命……
由此一来，就成了陈骏进门时看到的那副景象。
谷红玉殷勤地捏着一块滴着油花的鸭胸非要塞到陈修手里，塞不进去就直接上手往他男朋友嘴里塞。
而一旁的陈兵羡慕地看着这一幕，竟然也不阻止。
陈骏被这情景刺激得一顿，纷乱的脑子没捋清楚状况，不过还是打算先把陈修给解救下来。
眼尖地看到他进来，陈修当下就跳起，三两下跑到陈骏身前，一脸的委屈。
期间不小心踢翻了他自己的椅子，发出“哐当”的一声。
陈元掀了掀眼皮，默默地端起了碗。
谷红玉被吓了一跳似的，埋怨道：“阿修你干嘛？怎么突然跳起来，吓死我了。”
陈骏：“……”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不由得问道：“怎么了这是？”
陈修一脸黄花大闺女被糟蹋了的表情，身形一闪就躲到了陈骏身后。
“我差点就不干净了。”某人委屈巴巴地道。
陈骏：“……”
“你好好说话。”
他无奈地过去把东西放在圆桌上，然后打算把人安排到方秀旁边坐下。
陈修咬了咬牙，还是扶起椅子又坐了回去。
不行，他得隔开谷红玉和阿骏，免得阿骏一个不小心被人往嘴里塞东西。
陈骏丈二和摸不著头脑，于是只能拉开椅子坐在了陈修旁边。
方秀打进门起端着一张冷漠的脸，视线从桌上稀碎的鸭子，转移到正握着一只腿往嘴里塞的谷红玉身上。
她的眼神里仿佛含着刀子似的，谷红玉畏惧地向陈兵那边缩了缩。
陈兵顾忌着他爸，这次竟然稀奇地没有出声怼他的老母亲。
方秀见状冷冷地笑了笑，又进了厨房。
她找来一只袋子抖了抖，把那只看着倒胃口的烤鸭装了进去，系上带子后扔给了陈兵他们。
“带着路上吃。”她言简意赅道。
陈骏：“……”
他和他爸对视了一眼，默默缩了缩脖子。
他妈绝对是嫌弃嫂子太埋汰了。
陈兵和谷红玉互相看了看，最终陈兵还是把它提起来收进了包里。
“谢谢妈。”陈兵僵硬地说道。
明明没多长时间，他却已经不会对方秀客气说话了。
方秀没理他，只是又转身出去把另一只烤鸭剁成块才端进来。
谷红玉早已呼噜呼噜地吸完了面，完了有些遗憾地看着这只摆的整齐的烤鸭。
“妈你弄的也太慢了吧，我都吃饱了。”她说着，却还是眼疾手快地捞了一只腿儿到自己碗里。
方秀：“……”
“咔嚓”一声，她手里的竹筷断成了两截儿。
谷红玉听着这瘆人的声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
桌上，陈元不吭声地吃着饭，陈骏和陈修贴在一块儿，她和陈修之间隔了起码两个陈兵。
“啪。”
方秀淡定地把那只断了的筷子拍在桌子上，从竹筒里又抽了一只完好的。
期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刚才气到捏断筷子的人不是她一般。
谷红玉：“……”
她默默地瞥了眼陈兵，见人不知所觉地吸溜着面条，于是暗自咬了咬牙，极为不舍地把那只鸭腿让了出去。
“老公，给你吃，可好吃了。”那腿儿到了陈兵碗里。
陈兵先是一顿，接着满是感激地看着他媳妇儿。
“红玉，谢谢你，你对我真好。”他粘糊地说道，跟谷红玉深情对视。
方秀：“……”我是没给你吃过饭吗？
陈骏：“……”哥也太秀了。
陈修：“……”瞎眼了瞎眼了！
陈元终于咳嗽了一声，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等下你先别走，我给你拿点钱，不是说要开店吗？没钱怎么行。”
方秀闻言瞪了他一眼。
她是说要给大儿子拿点吃饭的钱，可没说要让他拿去开店！
陈元假装没看见方秀的瞪视，陈兵却看见了。
他不禁心里得意洋洋起来。
他妈不给他钱，这不还有他爹吗？家里的钱可都捏在他爹手里，方秀不同意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干瞪眼？
陈兵心里小人得志，还不知道陈元本来都不想管他，还是方秀打定主意给大儿子一点本钱，又拉不下脸来才让陈元出的面。
谷红玉闻言，却有点犹豫道：“爸，我和小兵哥也有能力自己赚钱，哪好意思收您和妈的养老钱？这钱我们不能要。”
陈兵身形一僵，那他们到城里拿什么吃喝？他本来就打定了主意找陈骏借一点的。
前些天方秀把这么多年的压岁钱都给了他弟，他知道陈骏还有些积蓄。
陈元语气永远软和不下来，闻言强硬道：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到底陈兵是我们的儿子，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谷红玉还想再拒绝：“我们不能白拿……”
方秀冷漠地插了一句：“不想白拿就学学做饭，好歹干点活儿。”
谷红玉闻言尴尬地低下了头。
她是真的不会做饭嘛！原本家里有她妈照顾她，后来谷大哥又天天给她送吃的，还承诺嫁给他可以这辈子不干活儿。
谁能知道这更富裕的人家反倒要干活儿？谷红玉心里忿忿，早知道她就嫁给谷大哥算了。
谷云对他可比陈兵这个只会在他妈手底下讨生活的好得多，会说些好听话哄人。
谷红玉想着想着就出了神，陈兵还以为媳妇儿被说伤心了，不由得叫了他妈一声。
“妈，别说了。”
方秀噎了一下，竟然也没怎么生气，主要是刚才陈骏闷在那里不吭声，还试图安慰她的模样多少给了她一点慰藉。
这饭吃的好生没滋没味儿，完了临走的时候，方秀把陈修和自家小儿子拦在门口。
陈骏绷直了脊背，僵硬地瞪了一眼陈修。
某个大尾巴狼的手正不安分地蹭着他的后腰，陈骏在他手指下颤了几颤。
陈修眼睛一暗，面上笑着问道：“方婶，有什么事儿吗？”
方秀看了看小儿子和隔壁这位好学生，对他们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兄弟关系非常满意。
她小儿子真有眼光，满村儿光屁股小男孩儿，偏偏找了个这么优秀的当朋友。
“我们这么熟悉，阿修我也就直说了。”方秀指着陈骏道。
“你高考完了有什么事儿做没有？方婶我雇你给我们陈骏补补课成不？”
“不知道这城里是怎么算你这高材生的钱的，你给我说说。”
陈修手底下已经从男朋友的脊椎骨滑到了肚脐眼，面上端的是一本正经。
只能说幸好夜色深重方秀看不清楚，不然别说是给钱补课，陈修上赶着也没门儿。
“方婶哪里的话，我和阿骏约好了一起去白叶山转转，然后在城里的一个辅导机构兼职。”
“剩下的时间我就给他补课，要什么钱。他没告诉您吗？”
方秀犹豫着看了眼儿子：“这样啊，那多不好意思。”
这白叶山在隔壁省，是个5A级国家森林公园，两个男孩儿一起去玩，自家小儿子和陈修都不是冒失的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这几天肯定不会走，明儿我得给阿骏拾掇拾掇辅导书。”陈修殷勤道。
方秀满意地看了一眼这个传说级的好学生，越发觉得自家儿子有眼光，找了个这么靠谱的好兄弟。
“行，那你们走吧，晚上早点睡，阿骏可别踢被子啊？”方秀性情终于好了，遂调侃道。
陈骏红着一张脸嗯了一声，方秀完全没发现自家小儿子的异常。
夜色下，陈修一把将人扣进怀里，急色匆匆地进了自家院子。
“咔哒”一声，门锁落下，房间里一片漆黑。
陈骏稍微有点夜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他被人抵在门上啃脖子。
陈骏突然笑出了声。
陈修微微抬起头含糊道：“笑什么？我记着你脖子上没痒痒肉啊。”
他一边问，一边从下至上啄吻过少年的脖颈，一路来到脸颊，含着他侧脸轻轻舔舐啃咬。
陈骏想到了这头就停不下来，肩膀一抖一抖地，压抑的很难受。
“我什么都看不见，感觉像在被鬼亲。”
陈修闻言气愤地咬了咬人的脸颊肉肉：“你竟然还有空想这些。”
他一口叼住少年的唇肉，研磨啃咬中蹭开一条缝隙，于是顺利地登堂入室。
陈骏倒是配合得很，手臂搂着陈修肩背，微微仰着头任亲。
他迷蒙着眼睛，看着窗户处微微的一点深蓝想到，这下是真的无路可退了。
不睡觉的话，夜色多漫长啊，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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