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父子被西夜救走的消息,很快成了朝野上下,市井茶馆,热度最高的话题。
这无疑给了正愁找不到借口,报复二皇子的大皇子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趁机在御前连连发难,言辞犀利,将“识人不明”、“纵容外患”等一顶顶帽子,毫不留情地扣向二皇子一党,一时间朝堂之上,也是热闹非凡。
深宫之内,皇帝只觉得近来的日子真是糟透了。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不是在为这些糟心事震怒,就是在为平息事态而耗尽心神,周而复始,不得安宁。鬓边的白发似乎都因此多添了几根,眉宇间的褶皱也深了几分。
公主府中,萧宥宁听闻此讯,正在和姜稚下棋的手,也是在空中微微一顿,才又轻轻落下。
她心中亦是有些震惊。
虽早已猜到谢府与西夜之间,必有不可告人的重大勾连。但此番布局,更多是借力打力,利用各方的疑心,催生暗鬼,搅乱局面。却未曾想,这一下,竟真的诈出了真章。
浮月那边的消息,也是很快就汇总了上来:那支救走谢玉琅父子的西夜小队,显然是早前就潜入京城执行秘密任务的,此番是临时起意救人。眼下,他们应正带着人,往北境方向撤离,意图不言而喻:是要尽快,返回西夜。
“我得去追他们。”
姜稚的声音在安静的寝殿内响起。
萧宥宁抬眸看她,心中了然。姜稚等待复仇这一天太久了,上次在谢府,因拓跋弘晔受阻,本以为此番谢府在劫难逃,大仇得报在即,却横生如此枝节,她怎么可能不追上去?
然而,一股莫名的、毫无缘由的不安感,却悄然浮上萧宥宁的心头。
她不想让姜稚去涉险,可所有想要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找不到一个,足以让她放弃的理由。
此刻,看着姜稚利落地收拾行装,将那把惯用的双刀仔细擦拭、佩好,萧宥宁心口那股没来由的心慌,愈发清晰起来。
她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预感——姜稚这一走,似乎就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这念头让她指尖发凉。
“我在小厨房里,”姜稚一边将几件换洗衣物打包,一边故作轻松地开口,试图驱散有些凝滞的气氛,“这次还第一次尝试酿酒了。我可不是为了偷喝酒啊,”她强调着,语气带着点小小的得意,“我酿的是度数不高的那种果酒,用的是今秋最甜的棠梨,加了点桂花。算着日子,等我回来的时候,估计也快能喝了,正好……”
她的话没能说完。
萧宥宁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双臂环住她的腰,脸颊紧紧贴在她挺直的背脊上。那力道很大,箍得很紧,仿佛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姜稚动作一顿,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不同以往的依赖与紧绷。她心中微软,放下手中的东西,轻轻拍了拍萧宥宁交叠在她身前的手,然后缓缓转过身,将萧宥宁整个人拥入怀中。
她的拥抱很温柔,声音也放得极轻:“别担心,我办完事,马上就回来了。”
萧宥宁将脸埋在她颈窝,嗅着她身上清爽的味道,没有说话。
她心中五味杂陈。
最初,她并未想过会与姜稚有如此深的交集,可不知不觉间,这个人已经蛮横地闯入了她的生命,在她心中扎根。当她开始不自觉地,将姜稚纳入自己对未来的所有期许时,才发现分离,竟变得如此难以忍受。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生出这般小女儿家的依恋与愁绪。
姜稚见萧宥宁一直闷闷的不说话,只是更紧地依偎着自己,便放软了声音哄她:“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萧宥宁听了这句,手上反而更紧地,攥住了姜稚背后的衣料,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终于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依旧有着长公主独有的霸道:
“你敢。”
姜稚被她这话语里的依赖和强横,弄得心头软成一片,却又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拖长了语调:“我肯定不敢啊。可是,外面坏女人那么多,万一遇上哪个武功高强,又貌美如花的大魔头,硬要扣住我不放,那我可就身不由己了呀……”
萧宥宁果然猛地抬起头来。
烛光下,她那双平日里清冷的眼眸,此刻微微泛着红,眼眶里蕴着一层未曾落下的水光,更显晶莹。
绝世容颜因这难得的脆弱与任性,平添了几分更加迷人的风致。
她盯着姜稚,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我看谁敢动我的人!谁敢动你,我定要带着人,踏平她的巢穴,抢也要把你抢回来!”
姜稚看着眼前这般的萧宥宁,心弦被狠狠拨动。
那强装镇定下的不舍,那霸气宣言里的深情,都让她觉得今夜的长公主,格外诱人。
姜稚本来觉得,只当是出去办件“小事”,很快便能归来。但此刻,心头那些被压抑的离愁别绪,开始抑制不住地翻涌而上,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鬼使神差地,姜稚慢慢又靠近了萧宥宁一些。一只手轻轻抚上她微烫的脸颊,指尖感受到那细腻肌肤下,细微的颤栗。
她觉得今夜萧宥宁的一切,都美好得让她心醉。
她缓缓低下头,先是极轻地、极珍重地,吻了吻萧宥宁微红的眼角。
萧宥宁眼睫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却变得更加急促。
姜稚没有离开,而是用自己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萧宥宁挺翘的鼻尖,气息交融,温热而暧昧。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缠绕,将两人紧紧包裹。
然后,她才终于,带着无比的虔诚和渴望,吻上了那两片她心心念念的、柔软微凉的唇。
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如同蜻蜓点水,双唇只是短暂地相贴,一触即分。
然而,在两人的感知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被无限放慢、拉长。时间的流速变得粘稠,周遭的一切都模糊远去,只剩下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以及唇上那短暂的柔软触感。
分开之后,两人都微微喘息着,脸上染着未曾褪去的红晕,双方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情动未消,尚未满足。
姜稚望着萧宥宁水光潋滟的眸子和愈发娇艳的唇瓣,喉间微动,忍不住再次低头,想要攫取更多甜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清晰而规律的叩门声。
两人的动作瞬间停滞,旖旎的氛围被稍稍打破,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未曾散尽的暧昧与悸动。
萧宥宁迅速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紊乱的气息,让嗓音尽量恢复平日的平稳,只是尾音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何事?”
冷竹清冷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殿下,北边来的那位客人,说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了。”
萧宥宁看向面露疑惑的姜稚,解释道:“是韩啸将军和他手下那几个人,他们正好也要返回北境复命。你与他们一路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姜稚本想说“我自己可以”,但话未出口,萧宥宁已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按住了她的唇。
“别让我担心。”她看着姜稚,眼中是未散的柔情与不容拒绝的坚持。
姜稚所有拒绝的话都咽了回去。她再次伸手,将萧宥宁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等我回来。”她在萧宥宁耳边郑重承诺,“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尝尝小厨房里那坛棠梨桂花酒。”
萧宥宁闭上眼,将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不安,死死压下,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住姜稚,仿佛要将这一刻,深深留住。
然而,无论多么的不舍,分离的那一刻,总归还是会到来。
公主府侧门外,天色将明未明,一层薄薄的晨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街巷。
韩啸及其麾下四名精干的儿郎皆已就绪,静候一旁。见萧宥宁亲自相送,韩啸更是马上抱拳:“殿下请放心,末将定会护姜护卫周全。”
萧宥宁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姜稚身上。
姜稚见萧宥宁眉宇间,始终不散的忧色与落寞,心中不舍更甚。她凑近萧宥宁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几分顽劣的戏谑,低声耳语:“哎呀,我的殿下,要是总这么愁眉不展,那可就不漂亮了,容易老得快。等我回来若是看见你一下子老了十岁,我可是要变心的。”
萧宥宁闻言,原本萦绕心头的伤感,顿时被这混不吝的话语冲散大半,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在姜稚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姜稚立刻龇牙咧嘴,做出吃痛的模样,连声讨饶:“哎哟!不敢了不敢了!我哪敢啊!”
玩笑过后,气氛稍缓。姜稚收敛了嬉笑之色,伸手轻轻拉过萧宥宁微凉的双手,紧紧握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可要好好替我看着小厨房里那坛子酒,别让人偷喝了去。”
说完,她深深看了萧宥宁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随即利落地翻身上马,不再回头。
萧宥宁望着众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听着纷乱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融入那片灰蒙蒙的晨雾里。
萧宥宁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初冬的寒风掠过空荡的街巷,卷起几片枯叶,吹动她华美的衣袂,平添几分萧瑟。
“殿下,外面风大,进去吧。”冷竹悄步上前,将一件厚厚的斗篷披在她肩上,轻声劝道。
萧宥宁恍若未闻,沉默了良久,忽然轻声问道,声音飘忽得如同此刻的薄雾:“冷竹,你可知……棠梨桂花酒,一般要酿多久,滋味方算正好?”
亲!了!终于!亲!上!了![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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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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