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科长拧开保温杯吹了吹浮叶:“嗯,虽然说组织上给了你姐这次机会,但进来前还有一场考试,通过了才能进。”
考试只是走个渠道,倒也不会很难,当然了,如果胡乱作答一通也是无法通过的,有些形式是必须要走的。
“考试?那考试难吗?”何黎一下问到了重点。
牛科长给她递过去一本员工手册:“没什么难不难,认真复习,事在人为嘛。”
记记背背的东西,只要不是弱智,来了都能过。
何黎笑意盈盈接过,整个人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一双杏眸扑闪扑闪,开心地直发亮:“谢谢牛科长!牛科长您说得对,事在人为!”
牛主任淡淡应道:“嗯,让她明天来考试吧。”
明天?怎么又是明天?又将何黎的小火苗熄灭了。
何黎面色为难,迟疑道:“牛科长,我姐出门办事去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您看,这个时间上能不能通融通融?”
牛科长皱眉,想说什么,忽然想起周铭天的交代,语气不耐道:“算了,什么时候回来再来考试吧,但我话放在前头,如果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厂里是不会等她的。”
“好好好,谢谢谢谢,太感谢您了牛科长!牛科长您真是个好人!”
牛主任瞥她一眼:“行了,去工作吧。”
何黎深深朝他鞠一躬:“谢谢牛科长!”
直到走出科长办公室,何黎仍觉得方才的一切恍若大梦。
就进了一趟办公室,姐姐的工作落实了,还是国企正式工,是坐办公室的文员!既体面工资又高,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工作。
别不会是她爹在天显灵了吧?
办公室热水壶里的水喝完了,干事们正在盘算该轮到谁去打水。
开水房离技术科有将近两百米的路程,期间得穿过质检车间和维修车间,周铭天不假思索站起身,弯腰拿起两把开水壶。
“我去吧。”
办公室刚才还在推诿的几位技术员一下精神起来。
李杰哎了声,望向众人:“别让周工一个人去呀,来个人陪他!”
刚子走过来就要接他手里的暖水壶:“是啊,咋能让周工你去呢,你还是病号呢,我去我去,正好没啥事做。”
王利民也过来献殷勤:“那我陪刚子去吧。”
瘫在椅子上看报纸的孙长城抻了个懒腰,调侃道:“你们仨都去吧,刚子利民,你俩各自站铭天两边,当他左右护法。”
“哈哈哈,长城你别说,你看刚子和利民长得一样高,都比周工矮五公分,站两边可不就是左右护法吗,太对称了!”
李杰笑得捶桌子,孙长城拿起报纸挡在嘴边,笑得肩膀抖动。
周铭天无奈一笑,重新拿起水壶:“你俩休息吧,我一个人去。”
大伙儿还想说什么,周铭天长腿一迈走出去好几步了,淡淡道:“都别跟我。”
……
周铭天循着记忆前往开水房,途径何黎所在的质检车间时特意放缓脚步,他左顾右盼,如浓墨一般的黑眸正探寻着什么。
半晌没找着人,反倒惹来许多女工好奇的打量。
“快看,周技术员。”
“他找谁呢?”
“怎么感觉他在看我。”
“得了吧,美的你。”
看来今天运气不好,周铭天加快速度,径直入了开水房。
“高粱那个红来~稻花香~咱们的**~领导的好~”
开水房里有人窸窸窣窣唱着歌,配合哗啦啦啦的水声,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周铭天走近一看,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媳妇儿吗。
何慧工作传来的好消息使她心情大好,一路哼唱着不着调的曲儿。
周铭天快就听出来了,是沂蒙山小调,她年轻时的音色比三十年后清脆一些,音质带点山雾般的柔软,酥酥麻麻往他耳朵里钻。
周铭天不动声色走到她身后,语气含笑:“何同志。”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何黎一跳,回身就见某男笑眯眯盯着自己。
他长得实在太高,少说得有一米八五或八八的样子,一米六出头的何黎必须仰头才能将他的脸看清。
何黎惊魂未定,拍拍胸脯挤出微笑:“是周技术员呀,呃,那个,你复工啦?身体怎么样,没什么大碍了吧?”
何黎心里那道坎儿还没过去,又见他主动同自己打招呼,只能生涩地讲一些寒暄话缓和气氛。
男人笑容温润,嗓音低醇:“身体已经恢复了,没什么大碍,谢谢关心。”
说话时他眸光如水,眼里蕴藏着深深的笑意,像窗外开得烂漫的绣球花,一眼便好像要掉入他的温柔陷阱里。
何黎不自然地摸了把头发,她今天梳的是单麻花辫,长长的一条坠在后脑勺,不说话的时候显得特文静。
周铭天又说:“你看起来很开心。”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何黎摸了摸脸,抿唇企图制住唇角的笑:“哈哈,有吗?这么明显?”
周铭天但笑不语。
两人聊天时没注意何黎的开水壶正放在水龙头下接开水,直到滚烫的开水咕咚咕咚从瓶口里溢出,洒得满地都是。
“妈呀!”
胡乱飞溅的滚烫液体让她不敢靠近,手忙脚乱一时不知该先拿水壶还是先关水龙头,随后脑子一抽竟试图去拿开水壶,刚一靠近就被一股热气吓得连连退缩。
周铭天眼疾手快将人拉到身后,迅速伸手关掉水龙头。
水龙头出水的速度十分猛烈,瞧着不过一秒钟的工夫,便有数颗滚烫的水珠溅到他的手背,顷刻间皮肤红了一大片。
“你手都被烫红了!”何黎捂嘴惊呼,心里自责又愧疚。
咋每次遇到周铭天都要出点事,他俩八字不合吧!
“周同志你等等!我马上去医务室给你买烫伤药!”
周铭天用没烫到的那只手拉回何黎,无奈失笑:“只是溅到了几滴,不碍事,用冷水冲一冲就好了。”
他定定得地看了伤口两秒,继而走到洗手池边冲凉水,好在昨天半夜降了温,今天太阳不高,水龙头出来的水温温凉凉,落在肌肤上非常舒服。
何黎看着水流不断冲刷他红彤彤的皮肤,咬紧下唇:“真没事啊?看起来好红,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会起水泡。”
周技术员那么金贵,他的手更是贵中贵,稍微出点岔子都不是她能够承担的后果。
周铭天却安慰她说:“可能是我皮肤比较白,所以看起来比较严重,实际上只溅到了几滴,不碍事。”
何黎有被他安慰到一点:“还真是,周同志你咋那么白,我一女同志都自愧不如。”
周铭天低低地笑出声,年轻时候的媳妇儿真好哄,随便说两句就转移了注意力。
五分钟后,周铭天关停水龙头。
何黎眨了眨眼,指着他的手问:“这就好了?不多冲会儿?”
在凉水的冲击下还没觉得有多痛,脱离凉水后,神经细胞立刻传递刺痛感蔓延到整只手。
周铭天轻描淡写应道:“嗯,差不多了。”
“咋还是那么红。”
“等会儿自己就能消。”
何黎折回开水房拿回自己的水壶,又帮周铭天灌满两壶开水。
她自己只有一只壶,周铭天有两只,没受伤的手拎一只,另外一只说什么何黎都要帮他拎。
何黎跟在周铭天身边来到技术科办公室时,一路走来没少收到惊奇的目光。
孙长城眨了眨眼,没弄懂周铭天出门打个开水,怎么打回来一个妹子,走近一看,这不是厂区泼辣一枝花,何黎嘛!
她安安静静规规矩矩跟在周铭天身边,时不时抬头瞄一眼身边男人的乖巧的模样,让一众工友们都不习惯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泼辣花吗,咋这么乖呢?
跟个受气包小媳妇儿似的!
何黎把开水壶放到墙角,语速快得调了倍速一样:“周技术员手被开水烫到了,正好我在开水房,帮他把水拎回来。”
说完不等大伙儿说话,转身逃命似的跑了。
“哎——跑什么,我们又不是洪水猛兽,要吃她怎么的?”
周铭天也不懂何黎跑什么,害羞了?还是怕别人问起烫伤的起因?
开水事件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半的样子,再有俩小时就下班了。
何黎蹲在厂门口的树荫下,望着一个又一个白衬衫,终于在蹲守十分钟后等到了人。
何黎当即跨上自行车,朝男人的方向快速驶去。
她手里紧紧捏着一只小长方条盒子,等到瞧准距离后,小盒子以完美的抛物线角度落进周铭天的车篮子里。
连本人都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骑上自行车飓风一样跑没影了。
“欸,何同志这是干啥呢?”孙长城骑到周铭天身边往车篮子里探头探脑,“给你扔什么了?”
周铭天拿起那只小长方条盒子,心口位置暖烘烘的:“慰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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