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黎给周铭天送完烫伤药后，辗转到百货大楼买了一包供香，马不停蹄回家给她爹上了柱香。
“爹啊，没想到您在天上还能保佑我们，女儿给您烧柱香，您在上边要是缺钱了就托个梦，我给您烧点钱……”
下班回家的何伟见到这一幕感到莫名其妙：“黎黎，你这是干什么呢？”
何黎回头，惊喜道：“哥，你回来啦，我给咱爸上几炷香！”
何伟一头雾水：“上香？”
门口传来走动的声音，何伟将门合上，走进屋看着橱柜上的黑白照片，照片还是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依旧没变，他的笑是那样温和慈祥。
何黎接过他哥手里的包放在一边，又给他倒了杯水：“哥！二姐的工作落实了，就在我们厂，坐办公室的文员呢，可了不得了！”
何伟微微惊愕，大脑呆滞了半秒，不可思议问：“谁给她安排的？”
“你肯定想不到，是生产科的牛科长！”
何伟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顿觉莫名其妙：“牛科长？无缘无故他怎么给何慧介绍工作？”
牛科长同何家并没有来往，关系也疏远，没道理推荐何慧。
混迹社会这么多年，他不得不揣测一下牛科长的真正意图。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姐可是高中文凭，她是知识分子，坐办公室天经地义！我还怀疑是咱爸在天上显灵了呢，要不然那么多知识分子，咋光我姐摊上这等好事了呢。”
听完妹妹的话，何伟玩笑道：“那你该给牛科长上柱香。”
何黎噗嗤笑出声：“哈哈，牛科长是活人，咋能给他上香。”
晚上兄妹俩简单吃了顿清汤面，何伟好像怀着心事，六点半的时候忽然换衣服准备出门。
“哥，你去哪儿？”
何伟从柜子里翻出布包：“出去办点事。”
何伟上百货大楼买了些水果，一罐麦乳精，外加一瓶古井亭牌汾酒，还用对象送的高级点心券换了一盒月饼，东西放进布包没被外人瞧见，径直送到了牛科长家。
一个穿素白短褂的中年妇女打开门，见到何伟疑惑地问：“同志，你找谁？”
何伟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夫人您好，我找牛科长。”
王素芬带着何伟进屋，牛科长家正在吃饭，人不多，就两口子加三个十一二岁的男娃，两素一荤，荤的是莴笋炒肉丝，在这年代来说无疑是丰盛的一餐。
牛家空间比何家大得多，也是两居室，客厅里放有电视机和沙发，中间的茶几是用两张小桌子拼起来的，放了些零零碎碎的日用杂货。
何伟跟牛科长不太熟，因此没有说太多客套话，打了声招呼便将拎来的礼品放到茶几上。
“牛科长，眼见着中秋节到了，这不正好路过，给孩子带了些糕点水果。”
说是糕点水果，其中不还有一瓶白酒吗，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几个孩子眼睛齐刷刷黏住那一堆食物上，满脸惊喜。
王素芳虽然不明白何伟为啥给自家送礼，但一看他带来的东西就明了，是来求牛大力办事的吧？
两口子结婚快三十年，这样的场景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王素芬是清楚的，按捺住心中疑问，给小伙子倒了杯茶，安静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
何伟接过水杯道了声谢：“谢谢。”
牛科长放下筷子先是看了何伟一眼，再看一眼他带的礼品，弯唇一笑：“你看看你，这么客气干啥，买那么大一瓶酒多破费啊，来，坐。”
“我就不坐了，顺路来的，得赶回家吃饭呢。”何伟笑着推拒，解释道：“手里刚好有白酒票，我不会喝酒，也不懂酒，喝了也是浪费。我倒是听说牛科长您非常懂酒，干脆送来给您品尝品尝。”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牛科长起身走到何伟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他摇头笑：“嗨呀，你小子真是。”
说着看向自家老婆：“素芬，你说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哈，说话办事多细致。”
王素芳附和自家男人笑道：“是啊，这年头家里出个大学生多不容易啊。”
说完想起什么，指着何伟惊喜说：“我想起来了，你是何黎的哥哥何伟吧？当年你考上大学，你妈还给家属楼好些邻居发红包了呢，一人两毛，可气派了。”
何伟性格随了他妈王琼，能说会道心思细腻，人情世故方面信手拈来叫人拿不了话柄，王琼没改嫁前在家属楼口碑还是不错的，只可惜后面发生了那些事。
何伟微笑颔首：“是，夫人您记性真好。”
王素芬接着问他：“毕业了吗？”
何伟答道：“毕业了，现在在红星初中教书。”
牛科长眉梢微挑，看向饭桌上几个孩子：“红星初中？我家大小子就在那学校读书，初几来着，初一？”
牛晓星不高兴地嚷道：“爸，我上初二了！”
当爸的一点也不上心！
牛科长讪笑道：“哈哈，是，我家大娃都上初二了，时间过得真快。”
寒暄几句后话题总算落下帷幕，牛科长拍拍何伟的肩膀，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好好干，给两个妹妹树立好榜样。”
“谢谢科长，我会的。”
何伟走后，王素芬迫不及待拉过自家男人，激动地说：“哎呀妈呀，这个何伟，说话做事也太滴水不漏了，真是是个人精，我看啊，教书都屈才了，要是有人提点，前途无量哦。”
牛科长意味深长一笑：“要不怎么人家能考上大学呢，没点脑子能当大学生吗？”
王素芬点点头：“也是，不过他为啥给你送礼？刚才来一趟也没说具体干啥事。”
牛科长简单把何慧工作的事儿给老婆复述一遍，说到最后，他笑了一下：“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给谁不是给，何慧再怎么说也是高中毕业，选她不会落人口实，反倒铭天那小子这回欠我个人情。”
王素芬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个话题上：“周技术员？不能吧，他俩啥关系，干啥帮何慧那丫头？”
牛科长睨他媳妇儿一眼：“小年轻的事能跟咱说？”
王素芬唉声叹气道：“我原本还想着把小梅介绍给周技术员，别不会跟何慧偷偷处上了吧，往后你可得给我盯紧点！”
“行了行了，再说吧。”
就王素芬家那在卷烟厂上班的小侄女，家里无权无势无背景，又是个小职工，人家周技术员能看上？白日做梦。
牛科长没戳破自家老婆的美梦，慢悠悠继续喝着小酒。
*
虽然周铭天前几天在旧电饭锅上做过实验，但若要真正投入使用，还得重新用铝液重新铸造外锅，形状大体不变，改动了一些小细节，后续又精细化了一些加热元件，改进了保险丝。
孙长城慢悠悠喝着茶看他捣鼓电饭锅，后来工作来了不得不离开，快到午饭的时间又来了一趟电器车间，周铭天仍旧埋头忙活着。
“铭天，别捣鼓了，走，吃饭去。”孙长城招呼他道。
周铭天挽起袖子看了眼手表，抻了抻腰：“嗯，你先去吧，我等会儿。”
“速度快点，去晚了就没好吃的了。”
孙长城走后，周铭天继续把手里头工作做完，端着铁饭盒来到食堂时队伍已经排了老长，视线扫过乌泱泱的脑袋，总算在靠墙的一桌找到了目标。
何黎家这个月的生活费是借来的，等下个月发工资了要支一半还款，剩下的才是生活费，在欠款还清之前，她绝不会浪费钱买肉吃，每天上食堂就打一个素菜，再配点自家腌的咸菜。
张馨有点看不下去，正想给好闺蜜分点肉，周铭天却端着饭盒坐在了两人正对面。
张馨捏着筷子僵硬在原地：“周周周……周技术员！”
正埋头干饭的何黎猛然抬头：“你怎么来了？”
一眼就看见他饭盒里可口的一荤两素，装着红烧肉、茭白炒肉丝还有两瓣洒了白糖的西红柿。
何黎寡淡的嘴里分泌出酸溜溜的口水，顿时觉得自己碗里的菜如猪食，不，猪都吃得比她好！
周铭天的到来使得四周目光探照灯一样落在几人身上，时而低头议论两句。
看到何黎的全素宴，周铭天蹙起眉梢：“吃这么清淡？”
何黎以前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从来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可不知怎的，周铭天这么一问，倒让她心里生出一种窘态。
何黎张了张口，敷衍回道：“清淡点好，我不爱吃重口。”
瞧这媳妇儿口是心非的模样，周铭天真想把自己碗里的肉统统分给她，可时机还未成熟，这么做只会吓跑她。
“周技术员，你这是……有什么事吗？”从早上跟何黎打招呼起张馨就觉得这俩人之间不对劲了，别不会章辉真说对了，撞出感情了？
联想起周铭天术清醒后第一时间为何黎说好话，也不是没可能。
越想越心越惊，目光炯炯盯着两人瞧。
周铭天忽然从兜里掏了掏，手掌心不知捏了什么出来：“何同志，上次送我去医院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他抬起左手在她面前展示了一下：“我的手多亏了你昨天送的药膏才能好得这么快。”
说到这里他摊开掌心，是两张薄薄的电影票纸。
“所以我买了两张票想请你看电影。”
上辈子两人在一场酒局上重逢，后来加了微信，他请她吃了几顿饭，她也请他吃了几顿饭，成年人的心思不用猜也能懂，一来二去两人十分自然的就走到了一起。
何黎是他的初恋，也是他唯一的女朋友，当然后来变成了老婆，所以周铭天其实没有太多追人的经验。尽管他非常了解何黎，了解的却只是三十岁以后饱经沧桑的她，而不是年轻稚嫩的她。
所以此情此景，他的心情十分忐忑。
“请我看电影？这……”何黎回头跟张馨对视一眼，对方眼里也充满不可思议。
何黎尬笑道：“这不好吧……”
这年头男女一起看电影有种暗喻，那就是暧昧期或者已经在一起的男女才会上电影院看电影，顺便在昏暗的环境下摸摸小手，是促进感情的绝佳好地方。
张馨：“！”
笨蛋丫头居然拒绝这么好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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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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