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何黎和张馨上食堂吃饭,许玲玲想跟谢明坐一块吃,谢民找了理由搪塞,准备等食堂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再去。
何黎端着铁饭盒找了个空位坐下,饭盒里一如既往只有一个素菜,加上她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干,早上大哥给了一只水煮蛋还没吃,就当肉菜了。
张馨打完饭走到何黎身边坐下,随口道:“我刚看见章辉的女朋友来找他了,谢民应该会来找我们一块吃吧?”
电灯泡就要有电灯泡的自觉,只要章辉和他对象在一起,他们几个一般情况下不会打扰。
何黎咀嚼着一颗花菜,声音几乎从齿缝里挤出:“以后别再提谢民这个名字,咱就当没有这个朋友。”
张馨往嘴里送了一口肉,问道:“为什么,你们又闹矛盾了?人家前两天还给你姐找工作呢,过河拆桥啊你这是。”
谢民何黎俩人青梅竹马,有过过命的交情,想要摧毁这份友情得发生多么惊天动地的事矛盾啊。
何黎咽下蔬菜,哼道:“一码归一码,他的好并不能掩盖他的坏。”
张馨噗嗤笑出声:“说说,他到底怎么坏你了。”
何黎啧啧嘴:“昨儿个我不是让谢民陪我看电影去吗,结果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了他四十多分钟,最后电影都快开场了那家伙居然派章辉传话,说临时有事来不了。”
张馨惊愕道:“就是因为这个你要跟谢民绝交?这也太扯了,黎黎你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了,别这么幼稚喂。”
何黎:“……”
“我还没说完呢!”
张馨冲她嬉笑:“那你快说,还发生了什么?”
何黎顺手刨了一口饭,听到张馨的问话呛了一嗓子,咳了半晌才缓过劲。
“我后来一个人进去看了,你绝对想不到我在里面看见了什么。”
张馨两眼清澈:“什么?”
“谢民这个王八蛋,他撇下我跟许玲玲看电影去了!看就看吧,非得骗我说厂里有事情。我气的不是他放我鸽子,气的是他骗我,他明知道我跟许玲玲不对付,如果他非得跟许玲玲好,至少坦诚点吧,或许我也不会那么生气,真膈应。”
“什么?岂有此理!”别说当事人何黎,张馨听了都觉得离谱。
“这么欺骗显然太不尊重人了!见色忘义,我这辈子最讨厌见色忘义的人!”张馨放下筷子挽住何黎的胳膊说:“黎黎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有了对象忘了朋友,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姐妹!下次别找他看电影了,我陪你去!”
张馨的话有没有水分暂且不说,至少何黎目前心里好受了。
“谢民这还不算什么,有个关于周铭天的消息更难以置信。”
姐妹之间仅仅一个眼神就能意会到对方的意思,她说难以置信那一定是非常炸裂的八卦!
“什么什么?快说!”
何黎凑过去在张馨耳边小声说。
“什么!他他他!被女同志放鸽子了?天!”
张馨一时激动忘记压抑声音,好在她没有把名字说出来,不然谣言今天一定会传遍整个厂区。
张馨压低声音,忙捂住嘴:“周技术员那么优秀也会被女同志放鸽子?是谁呀?”
“我也想知道!”
两人动作一致地逡巡一圈,张馨指着东北方向的一桌:“黎黎,你说,不会是那个吧。”
白色格子衫,下面配一条宽松的蓝布裙,头发半披在肩上,举手投足优雅又含蓄,和他们这样打扮随意的工厂女工相比,人家就是小公主,他们就是公主的女仆,可比性都没有。
何黎两眼一眯,点点头:“宋邵红?有可能,她爸是副厂长,长得又漂亮,多傲气一人啊,拒绝周技术员也情有可原。”
像周铭天这样的高级技术人才,就该配办公室女干事,其他小女工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张馨捂嘴一笑,又指着另一个方向:“哎哎,黎黎,你看,沈桂英。”
何黎找了一圈,视线落在一个梳着小辫子的小碎花衬衫女人身上。
“她是沈科长的女儿,长得虽然没有宋邵红好看,挺有文青气质的,这种读书人可清高了,说不定人家连周技术员都看不上呢。”
两人异口同声:“啧啧啧。”
吃到一半,何黎和张馨已经把厂里所有好看的有才华的有背景的女同志统统分析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周技术员真惨!
“何同志。”
正嘀嘀咕咕说着话,当事人周铭天忽然端着饭盒坐到两人面前,二人的议论就此打断,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一丝窘态。
俩女同志齐刷刷抬头,何黎第一眼注意的却是他饭盒里的好饭好菜。
蒜苗炒腊肉啊,她的最爱……那刚出锅还冒着热腾腾气儿的暗红色腊肉,在烟熏雾缭中泛着晶晶油光,一片一片切得又薄又整齐,上面再洒些青白相间的葱花丝,那叫个垂涎三尺。
咕噜——何黎肚子没出息叫起来,好在周围嘈杂,没被人听见。
“嗨!周技术员!”张馨笑着同他打招呼。
周铭天淡淡颔首:“你好,张同志。”
何黎视线上移,一眼就撞入某双蕴含笑意的眸子。
“何同志,我来还你东西。”说话时周铭天的目光稳稳落在何黎脸上。
何黎眉梢一蹙,疑惑道:“东西?什么东西?
张馨眨巴眨巴眼,心说一夜之间这俩人都混这么熟了?
周铭天从裤兜里摸了摸,直到一双指甲修剪整齐的掌心摊开,何黎这才看见了自己每天都要系在左手手腕上的红绳。
她两眼放光,又急又喜地接过:“呀!怎么在你这里,我早上起来还在找呢,急死我了。”
昨天从电影院回家之后何黎一直在想周铭天被放鸽子的事,一直到今天早上洗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宝贝红绳没了。
“昨天看电影的时候掉在了座位上,我本来当时就想还你,不过出去之后你已经走了。”
何黎真诚道了句谢,张馨用脚尖不断踢着何黎的小腿,脸色像油煎了一样着急。
她这性子到底憋不到最后:“黎黎,你不是说你一个人……昨儿你是跟周技术员一起看的电影啊?”
声音说得小,却叫何黎打个激灵。
她做贼心虚地环顾一圈四周,红着脸蛋瞄张馨,低声嘀咕:“咋了,谁规定我不能跟他一起看?”
越慌她越要装镇定,这是多年的习惯了,周铭天一眼就瞧出小媳妇撒谎的端倪。
何黎说完看向周铭天:“对吧?”
周铭天忍笑,点点头:“我跟何黎同志确实看电影去了,张同志,这有什么不对吗?”
张馨愣住,扭头看看身边好闺蜜,再瞧瞧面前忍笑的男人,感觉哪里不对劲啊,你俩联合起来唱戏呢?
“不对,哦不是,对,呃,我是说没什么不对。”张馨讪笑着,埋头刨饭不敢看人。
何黎那话听着分明是故作镇定的心虚,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张馨能整不明白这妮子?
但见周铭天就在对面,有些只有小姐妹能知道的话不好在他面前摆弄,于是张馨点点头安静了下来,没再继续问什么。
张馨歇停下来后三人陷入诡异的沉默,周铭天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两人对面慢条斯理吃着饭。
何黎余光瞥见对面某男似乎总看她。
她一边假装镇定吃着碗里寡淡的饭菜,一边想他为啥老盯着自己看,是错觉还是她太过自恋?
一抬头,果然捕捉到某人火辣辣的视线。
直瞧得何黎心里发毛了,才微微蹙了蹙眉头:“看我做啥?我脸上开花了?”
周铭天笑了一下,收回视线后平静地说:“后天中秋节,晚上有联谊会,何同志,你参加吗?”
何黎有半分钟的愣神,张馨反倒率先激动:”周同志,你问这个干啥,你要参加联谊会啊?你以前可从来不参加的。”
周铭天点头:“有这个想法,所以问问你们。”
张馨忽然玩味笑起来:“我们?你可只问了何黎……”
闺蜜俩默契对视一眼,张馨戏谑笑道:“我知道了,周技术员,你是想邀请我们家黎黎吧?”
噗——何黎猛的甩头看向张馨,这厮笑容揶揄,俨然看热闹不嫌事大。
周铭天毫不避讳张馨火热的目光,颔首微笑道:“有这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何同志能否赏脸……”
“不!”几乎想也没想,完全连脑子都没思考过,就嘴快说出了这两个字。
说不上来后不后悔,但她很慌,心口慌得不行。
心说自己对周技术员这朵高岭之花可从来没有,也从来不敢有想法啊,可是他心里又打的什么主意呢?
要知道,自打小学那阵屁股被王琼打开花以后,后来的二十多年里,何黎再没有与周铭天说过一句话,可是最近的一个月又是撞车又是看电影,不知不觉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跟周铭天的交集变得如此密切。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掌控着她命运的进程,那手推着他来到自己身边,悄无声息的,莫名其妙的。
总之何黎心里感受很怪异,毛毛的,从小的生活环境使她遇到任何事情都习惯性往最坏的地方想。
所以,周铭天的目的是什么?
周铭天定了定神,微微牵开唇角再次问道:“何同志,你的意思是说不参加,还是不接受我的邀请?”
何黎当然要参加,她向来喜欢凑热闹,况且这次的联谊会集合了叙州市纺织厂化工厂和机械厂三个厂区的年轻职工,说不定还能多认识些朋友。
可周铭天这么一问,她迟疑了,周铭天的反常越来越让她感到迷茫,人类天生对反常事物忌惮。
张馨这神助攻很快咋呼起来:“去啊!我们每年都参加的,要不然到时候跳舞的时候你直接过来邀请黎黎,联谊会上她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邀请。”
末了添上一句:“来者不拒!”
何黎:“……”
你哪边的!
周铭天似笑非笑瞄了何黎一眼,托长了他那低沉的嗓音笑道:“看来是我唐突了,原来何同志喜欢正式一点的场合。”
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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