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我是主持人江雨”
虽然空中烟花绽放，绚丽多姿，但江雨半分看烟花的心情也没有。
在他的言语和怀抱的安抚下，江雨调适好情绪，眼泪也止住了。
此时救护车与交警一起赶到，开始处理现场事故，控制住了肇事司机，万幸的是救护人员把伤者移至担架时，那个男人喉咙发出了哼唧的声音，这对救治而言是一个好现象。
群众陆续散去，路面上依旧残留好大一滩血迹。孟旭光搂着怀里的人不放，自己朝那团血迹看了一眼，尔后摸着江雨的脑袋，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刚才把你吓得，早知道不去买糖葫芦了……还吃糖葫芦吗？”
“不吃。”现在哪有胃口，刚才吓得魂都快没了，她赖在他怀里没走，又担心地说，“不知道那个人伤得严不严重，流了这么多血。”
“希望没事吧，刚刚他有点意识，这是好预兆。”
大过年的发生这样的事，即便江雨是记者出身，此前已经采访过一些意外新闻，也感觉人生十分无常。
她无心赏烟花，更无心吃什么糖葫芦。
她就想紧紧抱着这个刚才以为要失去的男人，感受他身体的温暖和拥紧她的力道。
要是他这会儿说要追她，甚至表白，她一定会答应他。
烟花持续半小时，好不好看并不重要，孟旭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一难得的时刻。
接近八点时，他才松开了一下怀抱，看着她略显红肿的眼睛，轻抚而过，浅笑说：“走吧，烟花快结束了，风好大，怪冷的。”
江雨哼唧一声，好像是不舍得他的怀抱，又钻了回去。
男人心底幽幽叹息。
他精心养着的这只小狗，黏起人来了像块牛皮糖，不理人了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追她不行，不让她黏着更不行，让人琢磨不透。难道是担心他追到她了，就会发生什么改变吗？即便要改变，也只会变得更好吧。
大概在她的情感里，把他当小叔叔，多过于当成别的身份。但是刚刚看到她是因为他，才担惊害怕成那样，男人心里不禁就想把她抱得更紧一些。
可是，小狗啊，小叔叔也不能一直由着你。
过了一会儿，她大约是抱够了，主动离开怀抱，接过他手里的糖葫芦，没吃，只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阿成已经先一步坐在车里，问他在哪里看烟花，他说就在江边，没去桥上，因此不知道桥上发生的事故。
回到家里，江雨在客厅陪着看了一会儿春晚。
小叔叔家里买的是彩电，效果还不错，但她对春晚兴致一向不高，九点多便上楼准备洗洗睡。
十点多，她坐在床上，盖了被子，看自己收集的论文资料。
孟旭光用钥匙开了门，点亮客厅的灯，问道：“睡了？”
“没。”她房间的门都没关，灯也亮着。
“能进吗？”
“可以。”
他拿着个红包走进来，见她在看书，调侃：“真是个好学生，三十晚上也在用功。”
“是论文资料。”
他自然地坐在床沿，把红包递了过去：“行吧，那小叔叔祝你来年写论文顺手，毕业顺利！”
接过殷实的红包，江雨笑眯眯：“谢谢小叔叔。”
“就嘴上说谢啊？”
江雨瞅他：“那要怎么谢？”
“不抱会儿？”
刚才已经抱得够久了，他居然还要。江雨只好倾着身子过去，抱了抱他，再说：“祝小叔叔来年财源广进，事业顺利。”
“这才像话，早点儿睡吧。”
“好，小叔叔晚安。”
他松开怀抱，看着她，低低回道：“晚安。”
*
正月里她过得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回江家村看望大伯一家，和弟弟妹妹去舅舅家拜年，便是在家里窝着搞论文。
某天孟旭光得空，问江雨要不要出门逛逛。
江雨欣然前行，最后他们逛进了书店，江雨找到一些有关流行音乐的杂志，一气儿买了好几本。
孟旭光付钱时说：“看来你对主持人这一岗位势在必得。”
“也不是，多了解一些文化总不会有坏处。”
“但是有点奇怪，你好像不喜欢看电视剧。”
江雨愣了愣，回道：“也看啊，只是没沉迷。”
这时候琼瑶剧已经逐渐引进，今年电视台黄金档播放的《婉君》还引起了很多人的讨论。回到大院的时候，随便经过有妇女或年轻女性待着的地方，她们都在讨论婉君会嫁给兄弟中的哪个人。
连陈冬红也不例外，关注起了爱情问题。
她的第一任老公是相亲看了一眼就敲定了婚事，生下江雨没多久，老公就死了。第二任也没有爱情，她是图孟家能让她脱离农村，婚后像是为了报恩一般，一直在尽心地伺候着渣渣不如的孟庆辉，哪有什么爱情可言。
于是那天她跟江雨说：“妈这一生是没指望了，你将来结婚，还是得找个有感情基础的，女人啊，嫁给爱情才会幸福。”
这一时代的女性的确是这样想的，追求爱情，爱情至上……可惜再过二三十年，大家又不相信爱情和婚姻了，觉得搞钱更重要，实现自我理想、开心活着更重要。
现在的她，除了那个男人，也有很想得到的东西。这件东西，直到上班后，才正式得到确认。
那天是正月初八，挺好的一个日子。
台里宣布经济广播电台将于正月十五元宵节开播，同时公布的，还有几档栏目的时间排期，以及主持人名单。
江雨，以实习主持人的身份，与另外一位老师一起，主持《音乐之声》栏目。
消息一经公布，江雨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新闻二组的同事纷纷向她表示祝贺，组长鼓励道：“好好干，别给我们新闻二组丢脸，争取留下来。”
江雨：“谢谢组长，我一定好好主持，把美好的音乐带给大家。”
由于新岗位已落实，江雨也搬去了专属于经济电台的楼层办公。
下午五点半，江雨带着满心的欢喜，打算回家后告诉小叔叔这个好消息。
然而一开工，他的公司就忙了起来，前两天都八点多才下班，今天江雨自己煮了几个饺子吃，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小叔叔，只好郁闷地回了楼上。
第二天在约定的时间下楼，他们开车会送自己去电视台。
但起床的只有阿成，小叔叔还没有起来。
阿成解释：“昨晚跟市区领导有个饭局，散局时都十点了，老大喝得有些多，现在还在休息。”
“哦。”
“走吧，我送你去电视台。”
他的公司正处在势头正盛的上升期，有很多事情与关系要协调处理，尤其是现在这个时代，很多项目都是酒桌上谈下来的，哪怕他是个海量，也遭不住。
下班前，江雨意外接到了小叔叔的电话。
“转到新岗位了？”电话那端的人笑问。
“你怎么知道？打到了新闻组？”江雨讶了讶，也是，否则他也不会知道她新办公室的电话。
“啊，你同事告知的。”办公电话不好聊天，他只说，“打给你是想跟你说一声，下班我去接你。”
他还是把车停在老地方，江雨走到他面前时，他笑容满面地问：“如愿以偿，要做音乐节目了？”
江雨看向他，却有些不悦：“我本来想昨天晚上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现在被你知道，一点惊喜感也没有。”
男人故作姿态：“也是，都怪小叔叔，昨晚伺候一群领导吃饭，那今天就伺候你吧。”
江雨：“……”
“上车，先去吃饭。”
坐在车里，江雨系好安全带。
“电台什么时候开播？”
“正月十五。”
“元宵节啊，好日子，你的节目呢？一天播多久？”
江雨道：“早上九点，下午一点、五点半，晚上十点，每次一个半小时，我和肖沐安老师轮班主持。”
他点点头：“这样的话，每天主持三小时，扣除播放音乐的时间，还不错。”
“播音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前期要做很多准备工作，要写主持稿之类的。”
他开车间隙看了她一眼，笑道：“行，到时我一定守在收音机前听。”
吃完饭，江雨说有点儿撑，他们在那条街上走了走。
他问她是不是很激动，江雨表示：“还好，不激动也不紧张，毕竟不用面对观众。”
某个老男人突然来了一句：“我也不希望你面对观众。”
“为什么？”
他停下脚步，转身向她：“或者说，希望你被很多人看见，又怕你被很多人看见。”
什么鬼啊，合理怀疑他是不是想说土味情话……
他没有再解释，直直看着她：“昨晚在家等了我很久？”
“我才没等呢，吃完饺子就上楼，洗洗睡了。”
“口是心非。”
“不过你平时的饭局，都会喝得这么猛吗？”江雨问。
“偶尔才这样，跟客户吃饭，大部分情况下我更占主动权，一般不会喝这么凶，昨晚应酬的都是吃罪不起的领导，不得不尽心伺候他们。”他抿了一下唇，好像有些欣慰：“担心小叔叔了？”
江雨敛了一下眼神：“毕竟喝酒伤身嘛。”
他的头突然低低垂下来，靠近了她的脸一些，低低地道：“以后尽量少喝，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扑至她的脸上，江雨有些接不住他突然的温柔，脸颊都似乎在发烫，她不由别了一下头：“你自己拿捏好分寸吧，这些道理，别人说再多也没用。”
轻轻的嗤笑一声后，江雨半握着的右手被他拿了起来，攥在他长了一层薄薄茧子的大手里，大拇指还在她手背上按了按。
他仿佛在做承诺一般：“别人说的确实不好讲，但你说的话一定管用。”
江雨：“……”
他没再多言，顺手改成牵起她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走吧，回家去。”
虽然料峭春寒，氛围却是暧昧不堪，江雨感觉到他的手心很暖，还有微微的湿润。
江雨小心地看他一眼，男人侧脸线条十分清晰，一个年过去，他好像长了一点点肉，更显气韵，先前着实太瘦了。
……
*
开播前的这几天，江雨都在接受节目专项培训，主要是学习一些乐理知识，以及试播。
由于她本身就年轻，对流行文化很感兴趣，甚至很多这时候刚出的流行歌曲她都曾听过，毕竟后来的华语乐坛没落，一些老歌依然能打，她现在又做足了功课，最近阅读了不少流行音乐的杂志、书籍，主持起来甚至能做到侃侃而谈。
年长她的主持老师表示：“小江，你啊天生是干这行的。”
台里的领导考核之后，让江雨上开播日白天的班，并嘱咐她把稿子写好一些，选择合适的音乐，争取一鸣惊人。
江雨花了非常多的心思，寻找很多的资料，写的稿子改了数稿，力求尽善尽美。
正月十四，江雨把音乐挑选好，改好最后的播音稿，严阵以待。
1992年元宵节，早上9：00。
伴随着一段悠扬的音乐，江雨坐在播音室的麦克风前，朗声道：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各位听众朋友元宵节快乐，欢迎收听经济广播电台《音乐之声》节目，我是主持人江雨……”
“……今天是灯笼高挂，汤圆飘香的日子，不知道大家有吃汤圆吗？暂时还没吃也不要紧，先为大家送上一首《卖汤圆》，祝愿大家团团圆圆，幸福美满又一年。”
熟练切歌至《卖汤圆》，江雨缓了口气息。
而此时的办公室里，男人起初被她的声音惊住，平时他不乏被她气汹汹喊叫，突然听见正宗的播音腔，通过无线电传至收音机，再从嗽叭处传出来，清爽柔和而磁性，别有风味。
只是听见这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歌，男人不由笑了笑。应是挺应景，很有节日氛围，但会不会太浅薄了些？不过听众要求不高，歌好听就行。
随着音乐的音量降低，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这首《卖汤圆》，是中国出色的词曲作家陈蝶衣和姚敏创作，由50年代著名的歌手方静音演唱，也是香港电影《风雨桃花村》的插曲。歌曲蕴含中国传统民歌的风情，作词朗朗上口，曲调婉转轻快，在华人地区广为传唱……”
男人唇角小幅度地勾起。
呵，他的小狗真的长大了。
是啊，他看上的人，怎会如此简单。
……
哎，谁能想到我原计划是写二十万字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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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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