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茫茫白雪将阳光四散着投射进来,把屋里照得格外亮堂。村长借着这天然的白炽灯,眯着那视力渐渐衰退的双眼,对着手中那本朴素得有些发黄的人员名册一条条地仔细查看。
突然他翻到了白三大爷家那一栏,上面清楚地写着,【白家第三儿白惠生,媳妇秦晓婷,于1969年生女白清清。】
村长有些惊喜,“还真没错,清清他娘就是姓秦,而且这孩子的出生时间也对得上。”
可转念一想,村长又有些犯愁,来寻亲的寻了个亲人的死讯,这也是造化弄人哪。他有些怅然,把目光投向窗外,嘴抿着烟枪深深地吸了一口。
良久他还是决定得赶紧帮人给把这个事儿给办了,他穿上袄子戴上皮帽,准备往白三大爷家走一趟。
白三大爷家住在山脚下,离村子中心隔着不小的距离,在这大雪天要走到那儿,可要费点功夫。
村长打开屋门,立马呼的一阵风夹着雪粒擦在他脸上,村长媳妇巧丽听见动静急匆匆跑过来,“咋的跟娘一模一样,大雪天不好好在家窝着,又是跑去哪呢?”她语气急促脸上有些愠怒。
村长最怕媳妇发怒,看见情况不妙必须赶忙解释,讪讪地笑着说,“就是娘叮嘱我的那件事,人是找到了能对的上号,但保险起见还得往三大爷家跑一趟,不然闹个乌龙就不好了。”
巧丽知道事出有因没再追究,叮嘱道“那你记得捂紧点,别让风灌进去。”
“晓得了,晓得了。”村长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外走。
“还没说完呢,跑得这么快。”巧丽看着村长像兔子被撵了一样往外跑,都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有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白庄村飘飘扬扬下了好几场大雪,有些鲜少踏足的小路上,雪已经没到了大腿深处。幸亏村长出门前捂得够严实,扛过了刚出门那股寒意之后,身子也随着脚步走动暖和起来,让人感觉僵硬的身体也开始活络了一点。
平日里走惯了的路,在雪覆盖之后就有些寸步难行,村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已经呼哧呼哧喘气的时候,看到了远处被雪覆盖的简陋房子。
站在门口喘匀了气后,他拍了拍门,嘴里还喊道:“三大爷在家吗?有没人在家啊?”
木屋子里,老老少少几个身影正围在火笼边烤火。
“爷爷,我听见门口好像有人在敲门,还喊着你的名字呢。”脑袋圆圆的小男孩歪着头提醒道,他瘦小的身上穿着简陋破旧缝缝补补的棉衣,穿得虽鼓鼓囊囊,但一眼看上去却会怀疑那些布料还能否起到保暖的作用。
经他提醒,大家面面相觑地有些疑惑,还没仔细辨认出是否有声响时,门口的敲门声这次更清晰地传进屋里。
“还真是有人叫门,听着像村长大侄的声音。”三大爷白老根惊讶地叫出了声。
“村长伯伯!那我去给他开门。”小男孩白俊明兴奋地站起身飞奔出去,不合身的棉裤拖在地上,让他的脚步也有些踉跄。
“村长伯伯!”拉开门栓的小孩热情地问好。
“小明,”白存生呼噜地摸了下小孩的脑袋,“你家大人在家不?”
“在的,大雪天我们都在屋里头烤火呢!”白俊明雀跃地在前面带着路。他知道眼前这个和善的村长伯伯在自己父母去世后,前前后后帮了他们家许多,是个大好人!
白存生一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团坐在火笼旁的祖孙四人,屋子简陋没有多余的装饰和家具,一张简单的木桌摆在旁边,是几人吃饭的地方,还有一些农具有序地堆放在墙角边,这边是屋子的全貌。
他不是第一次过来,但每次过来总有种物是人非的唏嘘感。自从三大爷的儿子惠生进山打猎被熊瞎子咬伤后,这个家便迎来了太多的辛酸,先是变卖了家产到处借债给惠生治病,可惜钱花了,人也走了。跟惠生朝夕相伴了多年的媳妇遭不住打击,在一场风寒过后,也随着走了。留下了三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大姐白清清不得已从初中辍学,艰难地拉扯着弟妹。
分家后的三大爷和三大娘实在看不过眼,跟本来要给自己养老的大儿子掰扯清楚了以后养老的事,主动过来跟几个小的一起住,才算是有了大人顶起门户。
但这一家子老的已经六十多,小的还没成年,也没有多少家产,日子过得要数是村里最艰难的那批。作为村长也算是同房亲戚的他时不时便会过来帮衬一下。
“存生,你咋来了?快坐,我让清清给你倒杯水。”白老根笑着招呼道。
“三大爷,是有个事想跟您说,我跟老李救了个来寻亲的姑娘,然后我一琢磨她说的信息,要找的应该就是你的三儿媳秦晓婷。”村长看着众人有些诧异的眼神,停顿了下给大家点反应的时间。“那姑娘姓姚,是从南圳来的,还刚好跟你家清清同岁,不知道大爷大娘你们能想起是哪个亲戚不?”
白老根祖孙五人听完一脸懵,大家是连县里都没怎么去过的人,亲朋好友都是方圆几条村的,实在想不出哪里有南圳的亲戚。
“这,我们是真没听晓婷说过,我估计孩子们也不知道。”白老根摇了摇头。
“那要不我回去跟那姑娘先说清楚,要确定是找的三大爷您家,我再给领过来。”眼前的情况在白存生意料之中。
“行,要是那姑娘真是我家儿媳的亲戚,我们也得好好招呼人家,这山迢水远的过来不容易啊,麻烦存生你大冷天跑这一趟了。”
不止白庄村,整个陵西省的人都大方好客,要是有客人来都得尽自己所能招呼好,白老根想着自家所剩不多的粮食有些发愁。
虎头虎脑的小明好奇地问自己的姐姐,“大姐,你有听娘讲过我们有这门亲戚吗?”
身形瘦小坐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白清清,想起自己爽利慈爱的娘,眼里有些忧伤,“我也没听过。”
她忍不住蜷缩身体,回忆起之前爹娘还在的大雪天,那时一家人也正如此时在火笼旁围坐着取暖,与此时冷清不同,那时有大家的欢声笑语还有被火烤得熟透了的红薯、山板栗和土豆甜蜜的香气。
那时候她还是可以在爹娘怀里撒娇的大闺女...她低下头,不想让大家发现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眶。
三大爷三大娘看到孙女低垂的头,猜到孩子肯定难受了,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闺女,找到啦!”秀大娘有些激动地推门进来,吓了姚寒一跳,听清楚她的话后,她有些惊喜,这大娘效率也太高了,“秀大娘,太好了,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这肯定没问题,但是有个事情要先给你打个预防针,”秀大娘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你要找的人应该是秦晓婷,她是白三大爷家的三儿媳,不过她已经去世了,现在家里只有她生的三个小孩和当爷奶的两老人。”
“去世了?”姚寒感到冲击,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浓浓的哀伤,作为天外来客的她不应该有这样激烈的情绪,估计是原身残留的身体本能。
“她的丈夫也去世了?”
“是啊,”秀大娘不忍地答道,“都是可怜人,惠生打猎受了伤花光了钱都没治好,晓婷身子受不住,一场风寒就也把她带走了。”
姚寒努力地消化着大娘的话,沉默良久,“大娘,我想去见见她的家人们,可以拜托您带我去吗?”
“别跟我说客气话,我家存生已经跟老根一家打过招呼了,我领你去就成。”说着,秀大娘上前给姚寒递过来御寒的羊皮帽子,“待会出门得把头护住,你在南边长大,肯定没见识过这边的风有多大,保能刮得你脑仁子疼。”
姚寒乖巧地道谢,接过后仔细戴好,又披上厚实的衣服,但迎面而来的冷风还是让她打了个哆嗦,不过头脑清醒了些。
她其实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前世强硬惯了,一个人扛住了风风雨雨,但更多时候她的强硬是被迫的,更像是面对极品时的自我防御。
她不知道当见到那个跟原身交换了身份却命运波折的姑娘时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是赎罪吗?是弥补吗?可错的不是她也不是原身,一切或许都是命运阴差阳错。但她知道,无端承受了这份磨难的白家小姑娘也没错。
脑子里胡思乱想,也不觉得脚下的雪地难走了,本以为还有一段距离,没想到秀大娘径直停在一户门前,“闺女,我们这就到了。”说完便敲起门。
姚寒一时胆怯,从来行得端做得正的她此时十分忐忑,不知道为何自己要面临这样的火葬场,心里暗骂,“什么穿越!快放我回去过我的富婆人生啊!我辛辛苦苦从洗碗小工奋斗出来容易吗,一觉回到解放前就算了,还让我来填坑背锅!福是一点没享受到,下跪认错就轮到我了!”
姚寒无语望天,心里的苦涩要凝成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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