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壶山某处。
杜魅悠闲地躺在流纱的软塌上,左右的女子一人撑伞一人打扇,紫衣女子跪在她身旁颔首端着一盘美莹可口的水果。
“来得真快啊。”卞公屈起一条腿坐在茅草房顶上,望向远处,低头发现手中空了,又用鬼力从果盘中顺了一串葡萄。
“原以为是个急性子,”杜魅依旧闭着眼,道:“没想到也是个疯的。”
卞公哼笑一声,“天天跟乌郎打的人,能不疯吗。你怎么说?”
“不着急,先让人探探路。”
杜魅话落,两个男子闪现在杜魅和卞公所在的房屋下,承儒目视前方,眉目自带杀气,胜将军俯首而立,像是等待命令的将士。
“承儒,你且先去,看看她实力恢复了几分。”杜魅睁眼道:“目下这些鬼里或许唯你有能力与她一战,若你也打不过,我二人自会出手。”
承儒应了一声,身随消弭的声音一同无影。
“开胜,你若想走我不拦你。”卞公垂目道,语气中没有丝毫威胁或试探。
胜将军握拳锤向心口,声音铿锵有力,“战场不该有临阵脱逃的兵,既认您为帅,军令无有不从。”
“好。”卞公道:“那你跟着去吧,上阵杀敌才是你存在的意义。”
二人离去后,村落又归于安静,黄绿参半的树叶缓缓飘落,盖住了地上一只惊恐的眼睛。
空气沉默不久,卞公径自说道:“没想到舍先生真会出手相救,那臭鸟几百年的鞍前马后倒是没有白费。”
“尚有价值罢了,若他也像你这般想,命便算交了一半出去。”杜魅微凝的目光陷入深思,“还是想想该如何应对,现下她是一人,一会儿便不是了。”
“你说青女和相骨?”卞公神色泰然,显然没有将二人放进眼里,“悲相杀伤范围大,可她从未亲自动手杀过人,根本不足为惧;相骨虽然能打,但已是陈年往事,听闻她找的人找到了,有软肋的人手脚放不开,她二人加起来也不过费一炷香功夫。”
“你倒是自信。”
卞公心不在焉地抛了一颗葡萄入口,“自信但不盲目,想从无尽厮杀中爬出来,就必须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几斤几两。”
一抹浅淡的鱼肚白在天际翻起,清风瑟瑟,吹散山间层层雾霭。
山间鸟兽被惊醒,零星的兽鸣从几处传来,如沉沉号角,划破了寂静的清晨。
不久之后,几道身影以各式各样的方法出现在莫非榆的视野中,有人落于树顶,有人在远处山崖观望,还有尚未出现,却静下来关注这边动向的人。
莫非榆视线扫过这些熟面孔,唯在悬崖上那人身上停留片刻,这面孔她未曾见过,不过用排除法便能得知那人姓名,准确的说是那物姓名,承儒剑。
这应该便是她在这场开局战中最棘手的对手了。
“开始之前,我只问一遍,你们确定现在做的是你们想要的吗?”莫非榆朗声道:“现在反悔尚且来得及。”
下方近处,鬼童女坐在鬼童子的胳膊上,脸上满是不屑,“哥哥,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这还用问?放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难不成你想说服我们自愿回到那什么都没有的监牢中吗!可笑至极!”
站在附近石龛上的山石子望着天上的身影,沉下脸来。记得上一次见面这个女人还是个跛脚的凡人,轻轻用力就能捏死的蚂蚁,这才过去多久,她身上散发的气息已经是他这一生都无法触及到的存在了。
悬石重刃在他手中颤抖,发出尖锐的脆响,山石子分不清这是害怕还是兴奋。
他直勾勾地盯着莫非榆,在心中回答了她的问题,也回答了自己,山生而屹立,自当一往直前,无怨无悔。
等了半晌,视线中无人退缩,无人离开。
莫非榆对此早有预料,毕竟能动摇的早已在她身后,如此问不过是想再确认一下,看到肯定的回答她的心也十分畅快。
“既如此,那便拿出你们的杀招,尽情一战吧。”
话落间,数道身影齐飞而上,纷杂的鬼气嘶吼着冲上天,迎面冲来的每一张脸都充满杀意,似乎要将对这天地的所有不满与愤怒都发泄出来。
他们速度很快,声音也如鬼影般扑朔迷离,“拟台鬼主,今日我便要看看一字之差能有多大!”
莫非榆长发肆意飞舞,晦暗不明的面庞微弱晨光中更显冷峻,她唇角勾起,令人胆寒的强大气场顷刻间爆发开来,暗火在指尖跃动,一股若即若离的力量也缠绕于周身。
黑影划破长空,瞬时与莫非榆平齐,他们猛然扑来,刀光寒闪,奏响金鸣之音。
莫非榆身形一闪,长刀如灵蛇般挥舞,暗红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将鬼影逼退。然而短暂静止后,他们调整了战术,更加疯狂地围攻上来。
山石子冲锋,鬼童子紧跟其上,二人交替轮换,配合十分默契,鬼童女和卜枕在一旁释放鬼力干扰。
胜将军则是见缝插针,一旦看到莫非榆挥刀与谁对上,在她无法脱手的瞬间,立即突击,招招瞄准要害,无论成与不成皆会退开,思路清晰,行动谨慎,继续寻找下一次突破口。
毕竟他们都心知肚明,想凭几个对于凡人而言的致命伤杀死鬼主,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们只能轮番进攻,保证每一个人的每一攻击都发挥最大力量,并且最大限度地保留体力,让她在快速的进攻下露出破绽。
身为鬼器,山石子、鬼童和卜枕都没有鬼术,他们想要活,就不能让莫非榆施展鬼术,所以从一开始他们想的便是让她无心分神,速战速决,好在胜将军也理解了他们的意思,如此以来便多了一分胜算。
刀光舞动间,火焰与鬼影的阴气交织,爆发出刺耳的轰鸣,莫非榆看似招招防守,处于被动,但一直在暗中观察每一个鬼的动向。
这五只鬼的目的计策她知道,不过对付鬼器鬼灵,她从没想过要动用鬼术。
眼下承儒尚未出手,只是站在不远处观战,像个局外人,莫非榆倒是好奇,这被称为天下第一锋利的剑到底有多厉害。
吼呜——
忽然间,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吼声从下方传来,山岳躁动,浓郁的鬼气自鹿壶山上溢出,山石树藤倏地疯长,宛如无数只巨手伸向天空。
山石子几人目光微落,心中大喜,鹿壶山的加入,无疑给他们又吃了一剂定心丸。
“三鬼灵三鬼器,就算你是鬼主,今日也插翅难逃!”鬼童女狂笑道。
沙石如瀑布般倾落,剧烈的震动在天地间荡起阵阵轰鸣,风云搅动,雷鸣相和,莫非榆眼眸微眯,眸光中闪过一丝狡黠,“差不多了。”
长藤如鞭挥舞,石手铺天盖地向她抓来,莫非榆一面在遍布草石的空中躲闪,一面分神抵挡其他鬼的攻击,即便是她,在如此高强度的生死决斗中,额角也开始渗出汗水,衣摆也被擦破了数道口子。
在一旁观战的承儒神色始终未变,不过见此一幕,他方才放下的手又负在了身后,似乎正在等待战斗结束。
在众鬼猛烈的攻势中,莫非榆身形骤然一顿,刀身火焰似乎暗淡了几分,呼吸也略显急促。
众鬼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攻势中夹杂的鬼哭狼嚎声也在此刻转变为戏谑的笑声。
“鬼气虚浮……是破绽!大家一起上!攻她后膝和腰腹!”
与此同时,莫非榆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就在鬼影扑倒她面前的瞬间,莫非榆猛然抬手,长刀化作一道暗红色闪电,刀上火焰骤然爆发,化作无数火蛇,将周围鬼影、树藤、石手……尽数缠绕。
莫非榆低喝一声,火蛇倏地收紧,凄厉的惨叫随之发出,灼烧的痛感传遍全身,他们本能地挣扎,却被火焰越收越紧,魂魄也从鬼身中显形,在火光中扭曲起来。
燃烧的树干巨石如火雨急速坠落,倒飞的灰白浓烟滚滚升天,将空气灼烧,散发出的呛鼻刺肺的气味令人窒息。
浓烟如幕的下方,几条水柱自四面八方而来,如龙冲天,要浇灭那炎阳。
胜将军压下狂躁的情绪,竭力平稳呼吸,似乎找到了破解火蛇捆绑的办法。
一直站在旁边的承儒剑转眼不见踪影,几乎同时,一道致命的危机感从莫非榆项间传来,她瞳孔皱缩,来不及思考,连忙后仰,腰部发力一转,脚掌一旋,闪电般离开原地。
先后只差半秒,莫非榆原先所站之处被划开一条两米多长的裂缝,裂缝之中深不可测,风雨火皆不可及。
她心有余悸地看着那道裂口,脖子上的青筋砰砰跳动,“好险……这就是天下第一剑的威力么,真是可怕……”
虽然未伤到人,但那划开虚空的元凶也不是无功而返,他瞄准的第二个目标正是胜将军。莫非榆闪现到另一边之时,胜将军身上火蛇被砍断,他大吼一声,手在空中一抓,一缸酒凭空变出,提起酒缸就往嘴里倒。
流灌的酒液疯狂助长余焰,大火在他身上熊熊燃烧,暗红的火焰渐变为鲜红,好似将士铠甲上的披风,而他的双目此刻也燃起火苗,整个人如同沙场上浴火而来的无敌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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