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刚结婚后的一段时间木拉提对你极好,是村子里好男人的典范。
他会从河边打两桶满当当的水,提了几公里就为了不让你那么大老远地跑去河边洗衣服;他会打猎给你吃兔子肉,还会给你买城里姑娘穿的好看的衣服;他说等他以后攒下钱就给你买手镯,是那种金灿灿的,真金的!
你敷衍地笑了笑,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回,提起墙边的桶去羊圈挤奶,他以为你不信他能挣下大钱,连着好几天都丧丧的,每顿饭扒拉几口就不吃了,只盯着你的神色,小心地在你身边周转徘徊。
他从不在没有你的允许下抱你,起初他比你的小叔子巴太都要纯爱得很,和你躺在一张炕上,脸上红晕晕的,比你还要羞涩,鼓起勇气主动去抱你时,你将他的胳膊扒拉开,背过身继续睡。
他实在不知道哪里惹你生气了,他去找他的小舅子,问他你喜欢什么,他好给你买回来,哪怕借钱也要给你买,就为了讨你开心。正所谓褒姒一笑值千金,他现在活脱脱就是周幽王。
你弟拿着铅笔趴在桌前写作业,听到姐夫这么问,把作业推到一边,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些。
木拉提把耳朵对着你弟,你弟在他耳边悄咪咪地说:“我姐啊,想去北京。”
木拉提听了后不信,他从来没听说过你想去北京的事,而且对他而言,你是一个顾家勤劳的女人,不像外面的女人一样只想着往外跑,打着什么为了自由的口号,自私自利。
那些女人只会享受,不懂男人的苦,而他庆幸,你不是那样的女人。
你弟嘴角一撇,上下打量一番他,摇头道,“你还是不了解她,你这个丈夫做的不合格啊。”
这可把木拉提惹生气了,他拍了下你弟的头,指责他:“臭小孩懂这么多,写你的作业去吧!”
木拉提不服气,打从他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自认为爱你爱的很深,每天都在想你,一直在关注着你,能够远远见你一面就能欢喜好几天。
你和巴太的关系好,他总能从巴太那儿听说到关于你的消息,比如你成绩优秀,年年班里前三名;比如,你跳舞也好,还是领舞的呢;比如,你被巴太哄着帮他写了一个月作业,结果巴太没能买够30根棒棒糖给你,你在巴太跟前哇哇哇哭起来了。
这个时候木拉提问巴太,“你怎么不哄哄人家小姑娘呢?”
巴太说,“我哄了呀,我挠她痒痒她就鸽鸽鸽地又笑了。”
“改天给人小姑娘凑够30根棒棒糖。”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不好买棒棒糖,而且我又没那么多钱,我就是逗逗她,让她帮我写作业,结果她真信了。”
“你小子,真够坏的。”
“才没有呢,在班里我和她的关系最好,她是我关系最铁的小弟!”
再比如,巴太跟木拉提说,你的笑点很低,无论是别人还是你自己踩个羊粪都要笑一上午,你还拿这种嗅事大张旗鼓地当作笑话讲跟别人;巴太还说,你是个爱笑的姑娘,也是他最义气的朋友。
木拉提这么一想,他这个小舅子说的也对,他的确不够了解你,不然又怎么会跑来找小舅子打听你的喜好呢。
“我不了解她,巴太够了解她么?”木拉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话,或许是因为心里一直隐隐有种感觉:你喜欢巴太。
但他不敢确定。
“巴太,你弟弟嘛,嗯,他的确比你好点。”小舅子把铅笔顶端的橡皮擦顶在自己脸颊上搓呀搓,橡皮屑掉了一本子,这小孩就这么爱玩橡皮擦,他的橡皮用的总比别人快,因为他的橡皮不是擦铅笔写的字用完的,而是对它又扣又掏地玩完的。
木拉提心凉了半截,木木地坐在桌前,看着木桌望了半晌,直到小舅子问他一道四年级的数学题怎么做,他看了看题,嗯,不会。
“你觉得巴太好,就去问巴太呗。”他起身就走了,明明自己也不会这题,还逞强装作自己很会的样子不告诉他,走时还警告他说,“以后别再找我要钱,问巴太要去!”
那天晚上木拉提坐在炕沿等着你,见你进屋里来了,拉着你和他坐一块,他抿着唇不敢看你,低头盯着你的手,他小心地握住你的手,手掌上的硬茧在你手上滑来滑去,摩挲来摩挲去,你觉得有点疼,撇开他的手问,“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嘛?”
他叫你的名字,抬头看着你的眼睛,目光深情望着你,可你却不敢看他这样眼神,“木拉提,有什么话就快点说,我还要睡觉呢。”
他重新拉住你的手,嘴唇轻颤,握住你的手的力道更加有劲用力,他说,“我们一直都没有洞房啊。”
你和他结婚那天你骗他说你来那个了,他懂事的没有碰你,后来每次他一有兴致,你都哄他说你累了,不想做。
今天是你们结婚一个月,他不想再等了,你有想过这一天会到来,但你也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没想到这天没有预料的突然来了。
“那我们,脱衣服吧。”你淡淡说着,眼里没看出任何的**。
你解着上衣,见木拉提一动不动,停下动作问他,“又怎么了?”
他拉着你到桌边,从桌下拿出来一瓶啤酒,用牙齿把瓶盖撬开,又拿了两个杯子,给你倒了杯,又给他倒了一杯。
“喝交杯酒。”他红着脸,像害羞的姑娘。
你举起一杯酒和他交杯,你第一次喝酒,觉得这味道很冲,鼻子酸涩难受,喝了一半就喝不下去了。
“要喝完呀,老婆。”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深情的,可你总觉得不舒服,像是他在逼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他的确爱你,有多爱,你不知道,但他也的确自私,从不在意你的感受,总觉得仪式嘛当然要完美,他的老婆也应该要完美。
你揣着杯底仰头把酒喝完,艰难地咽下后,他抽走你手里的杯子放到桌子上,一把将你抱起来放到炕上,先是热烈的亲吻,再是不可言说的运动,你被他顶的难受,他说他会温柔点,也叫你再忍忍。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昏睡过去了,醒来时旁边已经没人了,你喝过酒,没想到你酒量太不好,一杯就醉,你忘了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他拉扯你的衣服要和你做,他昨晚似乎很生气,像又疯又饿的狼肆意折磨你。
身下的疼痛让你在白天干活时很艰难,你坐在屋外给家里的三个男人补着衣服,木拉提一直没有回来,直到晚上吃饭时他才肯回来。
饭桌上一家四个人默默不语,木拉提冷着脸,脸色很难看,时不时盯着你和巴太看,巴太也注意到他的视线,但没有多问。
整整三天,木拉提总是疑神疑鬼地,对巴太看不顺眼,对你亦是。你找他问出什么事了,他只是不屑地看着你,像看一堆垃圾,眼里昔日的深情消失殆尽。
“恶心的女人。”他是这样骂你的,也是这样在他的朋友跟前描述你的。
他们问他哪里恶心,是不洗澡吗,他们哈哈笑起来。
木拉提喝了满满一大碗奶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你的事,说那倒不是,只是你洗衣服洗不干净,晾个衣服都要人来帮忙,还要买什么搓衣板,用手洗不就行了么。
“还有啊,你们是不知道她在床上叫的有多难听,我真想堵住她的嘴。”
旁边的朋友附和他又哈哈笑起来,刚从外面回来的巴太将身上的夹克脱下,听到哥哥这样说你,他走近木拉提,直直站在他身前,目光凌厉。
“哥,这样说嫂子不好吧,嫂子听到会伤心的。”
木拉提瞄了眼巴太,向他的朋友们介绍,“我弟弟,巴太,叼羊很厉害的!”
“巴合提别克,认识认识!”
“巴太,改天我让爸爸给你介绍个姑娘,我看那个库兰就不错嘛,你们从小就认识。”
“我现在不结婚。”巴太背过身准备走,身后的木拉提从沙发上起来,质问他,“不结婚?怎么着,想等我死了娶你嫂子啊?”
周围的气氛一下就冰冷起来,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动响。
巴太停住脚,回过身看木拉提,他虽然年纪比木拉提小,个子却比木拉提长得高大,他低眼看着木拉提,嘴唇翕动,但碍在还有客人在,只好暂不与他争论。
“不可理喻。”他留下淡淡的一句话拿上夹克就走了,木拉提摊躺回沙发上,接连喝了几瓶的酒,夹了几块羊肉愤愤吃起来,他的朋友们不敢吭声,周围悄寂,他们很有眼见地回家了。
木拉提染上酒瘾,整天呆在小卖部,张凤侠要赶他走,他却一直赖着不走,张凤侠只好把你叫过来带他回家去。
你来到小卖部就看到木拉提像个流浪汉一样一手举着酒瓶一手捏着烟,嘴里高高唱着什么歌曲,你无心在意他唱的什么,夺过他手里的酒瓶。
“木拉提,别喝了,回家去!”
他要抢酒瓶,你不给,两人争执中酒瓶摔碎一地,你被他推倒,不小心绊倒在地,手掌被碎玻璃片扎破流血了。
他怔在原地,手里捏着的烟也掉在土地上,他看着你流血的手,想要帮你取出扎进肉里的碎片,你却把手背在身后。
“木拉提,我们回家好不好。”或许是受伤的缘故,你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明显缓和许多。
他红着眼,听到你说回家,心软了。他答应你和你一起回家。
一回到家他就躺在炕上睡觉去了,巴太看到你的手受伤了,急忙去找来一个医药箱。
他一边给你取出玻璃碎片上药一边问你怎么回事,你如实回答。
最后他用布料帮你把受伤的部位缠上,嘱咐你这几天不要干重活,不要碰水。
“那哪里行,家里还有一堆衣服要洗呢。”
“交给我来做嘛。”
你嗤笑了声,“你洗过吗?”
“小时候母亲不在了,都是我和哥哥洗的。而且,你每天都在洗衣服,再怎么说我也总看会了吧。”
你没再接下他的话,想起医药箱,问他,“哪来的这东西?”
他说,“马儿用的,没想到还能用到人身上。”
屋子里躺着的木拉提在这个时候响起声音,“恶心!恶心的女人。”
你下意识地远离巴太去看木拉提,结果木拉提又呼呼大睡打起鼾来,你没再管他,转身再去看巴太时,他已经从沙发上离开拿着鞭子赶羊去了。
那天你不知道巴太脸上是怎么受伤的,他和木拉提的关系似乎更加恶化,木拉提跟你说,是他用赶羊的鞭子抽了巴太几下,他不躲,那鞭子就挨他脸上了。
“木拉提,他是你弟。”
“哥哥教育弟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木拉提发起脾气来是什么都摔,炕上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摔到地上,东西不够他摔,他又下床掀桌子,桌下还有一箱的啤酒,你叉着腰问他,“要不要把你心爱的酒也摔了?”
他白了你一眼,“酒是好东西,比女人好,我才不摔酒。”
你冷笑着出去,让他自己消气,你来到屋外,看到巴太坐在外面的台阶上,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他擦干净了。他见你出来,叫了你一声嫂子。
你嗯了一声,坐在离他不远的侧面,仰头看着夜空中繁数而闪亮的星星,布满夜空,给夜里的草原增添了静寂感。
你记得好几年前的夜晚没有这样的静寂,那时你和巴太都还是小孩子,你们两个约着一起在晚上打猎。
你吓得瑟瑟发抖,抓紧巴太的衣服躲在他身后。他嘲笑你是胆小鬼,要勇敢一点嘛。你说,“你是我大哥,要保护小弟啦。”
“好好,小弟。”他转了个身,你急忙要抓住他衣服时他突然转回身扮鬼脸吓唬你,你被吓得大叫,他在旁边大笑起来,还抢走你的毡帽,食指顶着你的毡帽转圈圈。
“巴太坏蛋!”你气的跺脚。
他嘿嘿笑着,把自己头上的毡帽取下来给你戴上,“我把我的毡帽给你戴上,这样我就一直在你身边咯,你不用害怕啦。”
你点头,看着他把你的毡帽也戴在他的头上,又摆好位置,他挡在你身前,一手拉着你的手,一手拿着弓箭去打猎。
你记得那天晚上,你们没有打到什么猎物,家里人找不到你们两个小孩急的团团转,在找到你们时就看到你和巴太两个人坐在树上,你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我哥有没有打你?”巴太打破沉默,低低地声音问你。
“没有,你哥才不敢打我,他只敢喝酒摔东西。”
“那就好。”
半晌,两人没再说话,还是巴太率先跟你说话。
“改天我跟我哥说清楚。”
你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你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看不出木拉提对你和巴太的猜忌,只不过你不屑于跟他解释,他想要离婚就离,你才不怕成为离婚的女人呢,大不了进城打工呗,再也不回来了。
只不过你知道巴太在这件事中是无辜的,他清清白白。
“行。”你淡淡地应了他一句。
他继续说,“我打算过几天去布尔津,做驯马师。”
你终于肯看向他,这时你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望着你,你下意识慌张地避过他的眼神,他也看向别处。明明本来不需要避讳什么的。
你说,“驯马师,你的梦想。”
“嗯,你记得。”
“当然记得。”
又沉默晌久,他压低声音问,“你的梦想是什么?还是去北京吗?”
你仰头看着星空,嗯了一声。
“我的梦想,对我来说,多么遥远呀。”本来是你心里的想法,却无意识地把内心所想的说出来了。
星星布满夜空,你渴望去看,却被命运迫使屈服。
“不遥远,等我攒下钱,带爸爸哥哥,还有你,去北京。”
你心下颤了颤,终于又肯望向他,他的视线原本也在别处,感知到你的目光望向他时,他也望向你,轻轻地扬起嘴唇向你笑。
见你眼里是泪,他有点不知所措,双手搓着衣裤,不知道如何安慰你,与你太近的距离怕哥哥猜忌,对你视而不管又不能从自己的本心。
他回头望了望屋子,见屋里的马灯已经熄灭后,他才蹲在你身前,用袖口帮你擦掉脸上的泪,淡淡的草香味以及不呛人的汗味留在你的脸颊,你与他的气味又有了交集。上一次还是你们小时候在晚上打猎的那次,你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的草香味,睡得很安稳。
他叫你的名字,“如果你要和我哥离婚,我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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