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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反叛

梧桐树下坐着一群身披甲胄者,其中一雄姿英发、高大魁梧者,居于中间。

众人皆神情疲惫,对着满布藤曼的大地和四面苍茫大山眼中生畏。

一人解下马背上布袋:“主公,如今众将士身上的粮草只够再吃今日一顿了。”

被唤作“主公”的正是那居中者。他听过后,抬头向上看,几缕极其幽微的光线从大树枝桠间透出。

“能否将今日一顿分为两顿?与昨日相比,今日已能看见天光,我等脚下所行定是出山方向。不出两日必能找到补给。”

“真的吗?”有人问。

主公爽朗一笑,指天说:“真的。到时树冠少了,就把头上鸟雀统统射下来!嘲哳这许久,让人心烦。”

“有鸟叫吗?”众人疑惑对视。

忽地有人喊:“真的有鸟叫!听到了!”

紧接着附和的声音陆续多起来。

此前低沉消极一扫而空,各自就地生起火,赶在太阳下山、山林再次重归黑暗之前生活做饭。

木头都有些潮湿,生火不易,好不容易点着了,烟又大得惊人。浓烟似是忌惮着什么不敢进入密林,只在他们辟出的这一小片空地里逡巡。

这一幕甚是诡异,一行人误入林中头日曾因此惶惶恐恐不敢入睡。

但现在他们已经在林子里打转五日,对此能勉强漠视。

等树梢上天光替换成冰冷银色,众人拢着衣服睡去,似乎是因为心中又有了希望,他们今日睡得很沉。

主公没有睡。

他背靠树干,面朝密林,脸上再无先前说话时的轻松和自信。

突然,漆黑一片的丛林深处传来一声响动。

“谁!”主公立马出声,再要喊出左右,身后竟悄无声息探出一只手来,死死捂在他嘴上,而他双手也即刻被偷袭者另一只手攥到一处无法动弹。

另外两个值守的人,已经倒在地上,神情安谧,像是在做明日就回家的美梦。

“你们,出去,不行。”来者抵在主公耳边开口。他说话腔调有些奇怪,某些字发音也很含糊。

“你是谁?”主公问。

“是,风。”

许是没有从风身上感受到迫切杀意,主公说:“小兄弟先松开,有话好说。”

风听了,手反而抓得更紧:“不行,你会出去。”

主公气势上带上威压:“你故意要留我们下来?”

风在他身后点头:“是,要帮忙。”

“若是不想帮呢,我们很快就出去了。”

风笑说:“你们,出不去。”

主公声音转冷:“你跟了多久?“

“五日。”

主公暗骂一声,胸口剧烈起伏后重归于静:“你对这里很熟,我们现在在往哪走?”

“更深,村子。”

主公忖度风的意思:“我们现在没有往山外走,反而往更深处去了,这山里头还有村子?”

“嗯嗯!”风又是一阵点头。

“好了,你在后面掀起一阵风我也看不见,到前面来。说说你要我们帮什么,但先说好,事成得带我们出山。”

风听完,两手卸去力气,欢欢喜喜往前面去,但一只手登时伸出卡在他脖间。

主公加重手下力气,感受到越发急促的脉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何居心?”

风被举至双脚离地,嗫嚅道:“帮......”

“帮仁义,不帮小人。你诱我等至此,又迷晕我部下,实在可恶!”

此话落下,风放弃了挣扎。他双手垂下,脚尖轻晃过草地,喉间滚动、急喘也一并停止。

像是死了。

主公心生惊疑,手指稍松。

下一瞬风脖间发出让人牙颤的骨骼移位声!

主公再要用力,胸前反被连踹两脚,猛地撞到树上。还未爬起,一道鬼魅般的气息贴近,湿冷藤曼在他腕间飞速缠绕。等他终于从剧痛中缓过神来,手脚都已经被绑上,再无招架之力。

“呵,南边大郡皆已在我手,只等挥师北上一统九州。不想竟要葬身在这西南深山......悠悠苍天!”

“你们,自己来的,”风蹲在他身前,说道,“帮忙,可以出去。”

“如何信你?”

风咬破手指,以指为笔在光裸小臂上勾画图案,最后一笔落下,那图案竟然发出暗红色亮光。

赫然是一只修长飞鸟。

风举起手臂,又说:“帮忙,可以出去。”

“这是起誓?”

“是。”

主公借远处篝火细细看过风面容,似是要把他极其平淡的五官一一记住。

良久他点头:“好,走吧。”

......

主公脚上藤曼被解开,但手上的还捆得严实,藤曼一头牵在风手里。

“小兄弟,要么把手上的也解了吧,我答应了就一定会去的。”

“你打人疼,”风将火把举到头侧,照出脖子上紫到发黑的指印,“不敢解。”

“你踹那两脚也重啊,都要呕血了。”

主公抱怨完,继续跟着往林子里走,没走出两步听见身边人说“对不起。”

“下手狠,还挺讲礼貌。要是还有点良知就把绳放了,别搞得跟牵牛羊似的。”

于是风把手里藤蔓也都绑到主公手腕上。

“现在走出挺远,我也不能回去找部下了,能说究竟要帮什么忙了吗?”

“砍断链子。”只在一起走了个把时辰,风说话流畅了许多。

“什么链子你们一个村的人都砍不断,还得骗人来帮忙?”

“我们砍不断,你身上有龙气,可以。”

“这话听着还行,”主公嗤笑,“关于链子再多说几句。”

风沉默一会儿后,说道:“到村里再告诉你。”

主公:“还要多久?”

“不远了。”

风伸手指向前方山腰。欲坠星空下,阴郁树梢上,有一丛灯火。

但所谓望山跑死马,两人赶了一夜路,到村口时天已经大亮。

村口有一伙小孩守着,一看到风就欢呼着跑上来,嘴里说着和山外不同的话。

孩子倚在风身上,毫不羞怯地往外人身上看,瞳孔黑但不亮,没有这个年纪特有的生气,更像是被情绪支配的木偶。

主公被看得发毛,拧眉问道:“现在去哪?”

风对孩子们说过些什么,后者边看主公,边挤成一团,一溜烟跑远了。

“他们去喊祭司了,”风解开主公手上的藤曼,“锁链在村中间,跟我来。”

主公揉着被勒出淤血的手腕,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密林,提步而上。

村子不小,一路都有人站在门口观望,又在他们走过自家屋檐后,默默跟在后面。

等二人穿过小半个村落到村子中心,身后已经有了长而肃穆的一条队伍。

而村子中间人更多,他们打圈围在一起,层层叠叠,看不清里面情形,只能勉强瞧见自众人间隙处冒出的焦黑之物

空中传来一老迈沧桑的声音,仍说着主公听不懂的话。

话音响起。人群有序散开,让出一条大路来。

里面原是一巨大树桩,十围粗,似是曾被雷劈断。树桩上挂着一链子,没有想象中夸张,和寻常用来锁门的差不多。

链子不像树桩那般死气沉沉,表面十分光亮洁净,阳光照在上面莫名多出一份亲近。

这链子好像是活的,还很美。唯一美中不足是,上面有一道浅浅的刻痕。

主公遥指刻痕:“那是你们之前凿砍留下的?”

风点头:“对,这一道砍了四百年,日以继夜。没有成功,反引来天雷。”

主公握剑柄的手松开:“我从来不信怪力乱神。”

树桩下瘦若枯骨的祭司身覆异色鸟羽,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风看着祭司的方向说:“他在祈求神的原谅。”

“许多年前,我族祖辈逃难至此,向神明祈愿,用世代侍奉换一片立足之地。神回应了。”

“祂与先人定下契约。此后我族就地繁衍生息,至今已有三千八百年。”

“越来越多像你一样的人误入此间,林中溪水、清风都在倾诉——山外已是新天地。我们不能继续在此停留,我们的孩子要出去。”

主公:“所以你们要毁约,背弃神明。”

“是。”

“代价是什么?”

“不知,或许是命运。”

“你们做好倒霉的准备了,我可没有。”

“如果不斩断链子,你出不去的,”风指向不远处山坡上的数个凸起,“就像之前那些人一样。”

主公目光在坟堆上久久停留,而后提剑向枯树桩走近。祭司跪倒在他行进的路上,嘴中轻语。

“什么意思?”

风:“问你的名字。”

“景一。”

祭司用匕首划破手指,使血流到器皿中,然后蘸着血液在树干上图画。

数幅笔触简单苍劲的画面由下而上依次成形,仔细看内容,基本与风刚才讲述的历史一致。

最后画面中是一个人手持长剑,斩断锁链。这人身体一侧正写着景一的名字。

“这就成同伙了,我亏很大啊,”景一森然一笑,“不怕出去就杀了你们吗?”

风安静听完,没有呛声,转而对祭司说话。

祭司听了神情一变,再次跪下,左耳紧贴地面,右手朝天高指。

等他抬头,风跳到树桩前,脱下身上衣服,露出满是伤疤的后背。

祭司闭眼,手指在风的背上涂抹。

四周的人开始齐声唱诵,歌声在山中回响。

风背上暗红逐渐呈现规律形状,景一瞧不出具体含义,但本能不安。

整张背涂满后,祭司开口了。风充当他的第二幅喉舌,将话语转化成景一能听懂的形式。

“祭司已问过,”风转述到,“此番出去你仍有大劫,功业难成。我族有异力,可助你。”

景一:“这样的话算命先生张口就来,上下嘴皮一碰的事,怎么证明你说的是对的。”

祭司摇头,神情肃穆,像是透支了生命力,更加苍老。

风:“没有办法证明。祭司说他要死了,这是神对反叛仆人最后的仁慈,祂将再不回应。”

歌声还在继续,所有眼睛都注视着景一。

“好吧,”景一走至树前,将剑刃随意搭在锁链上,“但事先说明,尔等将臣服于我。”

天子剑无定势,只看在谁之手。

当命运的转盘转到正确的位置,剑握在正确的人手里,可斩万物。

举起剑时,景一看见了日月星辰,听见山中草木正疯狂拔芽生长,山风哭泣着来拥他手。

这些不能引起他任何柔情,他要带着部下走出这片山,去荡平乱世、立不世功。

剑挥到半空时,死寂了四百年的焦木猛然喷出火来,巨大的火舌从剑上舔舐而过,滴下炽热。

顷刻间大火于空中无物自燃,将景一重重包围,和其他人分隔开来。

即使心知对手高不可攀、此时身后空无一人,即使火光让他睁不开眼、极热让他浑身刺痛,景一依然没有退却。

他一寸一寸将剑刃刺入火舌,直到最后一厘,最后一毫。

如同铁水浇上玻璃,春雷响在冰面,剑尖与锁链接触的瞬间,后者锵然断裂。

千百年的恩赐与忠诚,砰然坠地。

景一踩着树桩灰烬走出,把锁链扔在风面前。

“现在起,跟我走。”

......

风骊:“新的契约在大临皇帝和这个族群间建立,后者宣誓永远忠于前者。具体内容写在三垣司石碑之上,用契约一方的血在上绘制南方星相便会显现。”

“高祖皇帝纵横四海,锐不可当,可大临建立后不久尽显老态,缠绵病榻。民间多说是杀戮太重,但他和风清楚,这是撕毁神契的代价。风找来当初祭司的后代,想设法延长皇帝寿命。”

谢宴:“高祖实际在位时间并不长,延缓寿命的法子没有找到?”

风骊:“不,他们找到了。”

“象征契约的链条是高祖斩断的,实际违约的是风和他的族人。神罚平等地降临到了每一个人头上,他们的命运紧密相连。所有人的生命汇在一起形成湖泊,如果有人愿意少汲水,就能有人多汲水。”

“若能将被惩罚侵蚀的血液替换成新的,就有机会活到下一次血液陈腐时,若是到了下次还能换,那便还能再活一阵。”

“族人走出山林后,隐姓埋名,散落各地,但风还是找到了几个。”

“他们连同他们体内的血,一起被带到皇帝面前。”

谢宴:“以命换命。”

风骊:“是以命换命。很残忍也很有效。”

贺既:“但皇帝拒绝了?”

“对。不仅如此他还对所有人隐藏了山中之事,包括后续新的契约。”

“在紧密、血腥的联系里,他看到了未来。”

“能把誓死效忠随意说出的人最容易背叛。为了生存自誓为仆,为了自由又不顾一切地背弃誓言......这出闹剧终将再次上演。结局从这个族群第一个人出生时就写下了,若是对他们再要求更多,只会加速一切的到来。”

“这重顾虑,让契约两方做出不同选择。”

“风将记忆放在传承里。当下一个族人接过指挥的位子,往事在脑中铺开,履约的意识也随之刻进灵魂。百年下来,前仆后继。”

“而高祖瞒下这一点,后续历代皇帝只把三垣司当作亲卫,却不知道他们效忠的原因。”

谢宴:“这些瑞云帝知道吗?”

“不知道。”

谢宴:“那他怎么会去云滇找人?”

风骊:“他想长寿,查到了高祖当年求医的路线,顺着蛛丝马迹查竟然真的找到了祭司的后人。可惜那是个半吊子,把祖先留下的语焉不详的残本当天书看。书里提到部分族人去向和血,于是他就把人抓来放血......”

“并且瑞云帝喝了,”谢宴联想到行宫刺杀那夜内侍死前的话,“琴儿!”

谢宴腾然站起:“新入宫的那批宫人怎样了?”

“去岁冬天皇帝喝了药身体好转,更加笃信了一阵,但后来再喝反而差了,又怕再发生行宫的事,所以药量大幅减少,至今还没有闹出人命。”

谢宴吐出口气,挨着贺既坐下:“就算不能活到七老八十,前几任皇帝也踏踏实实迈过中年,现在这位不过四十出头就这样,别是乱吃药弄的。风指挥要么大义灭亲,管管胆大包天的老乡吧。”

“论让他名正言顺走人,两位大人或许更加得心应手。”

风骊说着目光停在谢宴和贺既碰在一处的衣袖。谢宴也不退回来,就大大方方任由他看。

“不藏了?”风骊说。

谢宴:“别怪腔怪调说话。刚刚那些过于惊世骇俗,要说服贺大人信任你可不容易。”

风骊:“你什么时候说服了。”

谢宴挑眉:“眼神。”

“......”

谢宴捏拳:“这是我们的默契,你不懂我不怪你,但不要翻白眼好吗......”

贺既敲桌打断:“这个之后再说。”

谢宴双手抱胸,上半身扭到一边:“刚刚有人说了解风指挥比我多。”

贺既当机立断:“权宜之计而已。”

谢宴又扭回来:“好吧,果然和我想的分毫不差。”

“......”风骊突然觉得费尽心思揭开他两人关系并不是好事。

幸好不等他郁闷多久,谢宴收敛起玩笑意思,说道:“前任指挥就是通若,他和景旼交换了。”

风骊猛然从窗外收回视线。

谢宴又说:“先帝丧子的悲痛和怒火让他跳出了既定轨道。”

风骊:“这或许是一个预兆,命运该走到相同的转角了。”

谢宴和贺既对视:“你准备做什么?”

风骊语气轻松:“我身上流着自私和背叛的血,自然要做自私和背叛的事。”

谢宴:“若这一切不是故事,你的结局只会比前人更难。”

风骊:“但已经找不到继续的理由。”

纯纯纯架空,大家看个乐呵嗷

阅读愉快[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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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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