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买完了,要不要来我家小酌两杯?”魏新亭比出手拿酒杯的姿势。
谢宴对拎着大包小包的魏新亭上下打量:“又是买礼物,又是喊人去家里,你到底干了什么让嫂子不高兴的事?上回大将军吃屎的事暴露了?”
“小声点!”魏新亭四下看过没熟人,才重新挺直腰杆,“逆子已被狠狠教训了一顿,此事不光彩,莫要再提啊!”
“我和萱妹如胶似漆、浓情蜜意,拿了月钱给她买这些我心里高兴,”魏新亭说着斜眼看手上空空、只知道给自己买簪子的谢宴,“算了算了,这其中趣味哪里是你一个老光棍儿能懂的。”
“行吧,”谢宴笑笑继续往前走,“去年还说我是少年英才,现在就成老光棍儿了。有点难受啊,想做好事了,要么去给大将军平反吧,它背负打碎嫂子整套镯子的污名太久了。“
魏新亭跺脚:“真服了!年轻高雅贵公子行吗?”
“还要嘲讽我没钱,”谢宴叹气,“那盒洒了的脂粉,听说犯罪嫌疑狗是被两个鸡腿诱骗去了案发现场,当时定案的关键证据狗爪印也是这么留下的。”
魏新亭手指颤抖着指向谢宴:“这主意分明是你出的!”
谢宴摇头:“诬陷完狗还要再来诬陷人吗?”
魏新亭脑子嗡嗡响:“‘近墨者黑’啊,去内阁没一年就变坏了......不对,是变更坏了!分明是你出言不逊在先,我才顽强反击了一句,你就这般歹毒。”
“魏大人一把年纪了,该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像‘单身’这种叫人刺痛的话还是少说为妙,”谢宴头向后一偏,“贺大人您说对吗?”
“!”魏新亭赶忙站直整理好衣袖,朝身后行礼,抬头发现根本没人。
“哦,天色昏暗,一时认错了。”然而刚说完,他神色又是一变,再次躬身行礼。
魏新亭气笑了,放下东西,撸起袖子:“还装!”
“装什么?”身后有人出声。
谢宴把地上包裹提起,塞给魏新亭:“魏大人说东西太多装不下了。”
魏新亭微笑接过:“正是正是,见过贺大人。”
贺既目光从包装精致、犹带脂粉香气的若个包裹上扫过:“魏大人和夫人感情甚笃。”
魏新亭平时总把“哪里哪里”挂嘴边,此时却毫不谦虚地受了这句。
贺既又说:“这里离贺府不远,魏大人要是不好拿,可去府上喊人。”
魏新亭千恩万谢地拒绝了。
贺既:“如此,代我向夫人问好。”
当起透明人的谢宴不甘示弱,挤入其间:“贺大人这会儿有空吗?有两项事务还要再议一议。”
贺既闻言蹙眉,终于还是点了头。
魏新亭难得有眼力见:“那下官先告辞了。”
谢宴还不肯放过他,拢着袖子凑上去:“那明天再约?”
“好啊好啊。”魏新亭面上笑得无害,心里已经在盘算用那把锤子能又快又好地把谢宴家门钉死......但万一这样他直接来自己家告状怎么办?算了算了,不封门了,带吃饱喝足的大将军过去串门吧。
和魏新亭分开,两人继续沿着街巷走。
贺既:“哪两项事务不能明日在内阁说,非得现在谈。”
“自然是......秋夜似水,君子如玉,”谢宴笑得坦荡,“这两样我都只想和贺大人说。”
贺既:“今夜风骊当值?”
风骊升为指挥后,三垣司对贺既和谢宴的监管逐渐撤去,若再轮到他亲自坐镇,更不用担心有人越级去打小报告。
谢宴点头:“我已经把他的值班时间都背熟了。”
贺既:“若是被人撞见怎么办?”
“那也有办法。”
“哦?洗耳恭听。”
谢宴双手抱胸,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摆动:“保留一丝神秘,效果更好。”
“好吧,”贺既没再追问,“你与人一起出来,没有跟着买点什么?”
谢宴从袖中拿出一长条木盒,仔细擦了木盒上不存在的灰:“我家那位不喜珠翠脂粉,不喜庸俗常物,挑来挑去,也就这柄青玉簪子勉强能配他。”
贺既微微眯眼:“欠张禄的三金还干净了?”
“连本带利都还清了,”谢宴骄傲仰头,“贺大人觉得这簪子怎么样?”
贺既拿起簪子:“唔,谢大人三个月饭钱又贴进去了,自然不俗。“
“魏新亭给他夫人买那么多,我只选到这一个,”谢宴手指扣着匣子,“不喜欢吗......”
“谢大人问谁?”贺既把簪子放回,“贺大人觉得不错。”
谢宴轻声问:“那我心上人觉得呢?”
“他觉得很好,但怕某人囊中羞涩,下个月要和中书舍人他们一块去饭舍了。”
“还可以和兵部的人去......”
嘴硬得很别致。
贺既嘴角慢慢弯起,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侧过脸去,肩头耸动。
谢宴装模作样咳嗽两声,准备实践前阵子总结的丝滑转移话题**,却被身侧摊贩喊住。
“公子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要不要买个帽子遮一遮啊?”
谢宴在商贩面前停下:“老伯说话未免太赶客了。”
商贩露出质朴笑容:“老人家没文化,不会说好听的,只会做帽子,来一顶吧。”
谢宴在摊位上挑挑拣拣:“都不太好看啊。”
商贩保持微笑弧度,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随便拿一顶得了。”
“嗯?”谢宴放下帽子,“我不要了。”
商贩连忙拉住:“当做赔礼不要钱,还可以给您后面的公子也带一个。”
“那好吧,谢谢啊。”谢宴从一模一样的两排帽子里精挑细选了一顶给贺既,离开摊位前又随便拿了盖自己头上。
“呵呵,”商贩揣手,“不客气,天晚了人也不少,您二位记得把面巾放下挡风沙就行。”
贺既从身后还满脸堆笑的商贩脸上收回视线,用自己的帽檐敲了敲谢宴的:“你和他认识?”
谢宴学着贺既的动作敲回去,想也不想回复:“不认识。”
贺既站定,隔着两层薄纱看谢宴:“那怎么说话格外呛人?”
谢宴微微目移:“有吗?”
“有啊。”
“可能是因为之前魏新亭说话太难听,我受伤了。”
贺既:“他说什么了?”
“他说......”
贺既见谢宴嘴角微抿、眉心轻蹙,就知道他又要胡说八道了,于是好整以暇等他开口。
然而谢宴刚起了个话头便止住,同时眼神瞬间凌厉!贺既下意识要往后看,余光正要触及身侧地面,却被圈住手腕,无声拽进一旁暗巷。
灯火朝巷内探进三尺,停在几根竖立的竹竿前面。
竹竿之后更幽暗处,两具躯体覆在一起。
“看到谁了?”贺既问。
“张恕。”谢宴随手摘了帽子。
贺既:“走了吗?”
谢宴:“不知道,不敢看。”
贺既手掌推在他肩上:“起来,我看看。”
谢宴后退半步,却没有移开,而是伸手将贺既帽子扶正,撩起薄纱分开挂在帽檐两侧。
“这样像不像结婚?”谢宴说。
“什么?”
谢宴扬起纱面。
“我掀了你的盖头。”
“......又胡说。”
巷外车轮正好轧过石子,听着像麻雀在石榴树上跳芭蕾。
“魏新亭说我孤家寡人。”谢宴突然回答起在巷口时的问题。
贺既:“若是真这么说,之后便不要和他来往了。”
“好吧,”谢宴垂头,闷声闷气改了说辞,“他嘲讽我年纪大了还没有婚配。”
“......”
谢宴:“其实他说得也没错。”
贺既:“......你年纪不大。”
“那后半句......”
贺既打断:“后半句也不对,难不成此前我都是被狗咬了。”
谢宴听了也不说话,定定地看他。
心跳汇成最激烈的节拍。
在贺既将要溺毙在谢宴眼中那一星光亮时,光点倏忽散成一片星海。
熟悉的气息陡然接近,带着惯有和体贴和暖意,又比往常等多了一丝侵略性。
唇角相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搭在他颈侧。没有多用力,但密切贴合,不容逃离。
帽檐在细碎喘息间无声坠地,薄纱拂上正交缠的衣角。
......
紧靠的胸膛终于分开,巷外的风趁机涌入其中。
谢宴被初秋的凉意唤回一丝清醒。指尖离开泛红的脖颈,抚上爱人湿润眼睫。
“夫君。”
贺既的眼神在触碰中逐渐凝聚,又因这声低喃重新涣散。
......
门外响起叩门声,谢宴一门心思给贺既冰敷,头也不抬喊道:“进来!”
热闹声响随着门打开争相挤进,又在门关上后再次消失不见。
进来的正是先前卖帽子的商贩。
“来了啊。”谢宴说。
商贩拿起门口挂的帽子:“昂,来讨钱。”
“不是送我?”
“原本是说送,后来冷风吹久了火气上来,我改主意了。”
谢宴百忙之中抬头:“我可看见你摊位上都空了,没赚够啊?”
“那是我被撞翻摊位的补偿。”
谢宴:“哪个倒霉蛋被你讹上了,别是姓张吧。”
商贩哂笑,放了帽子往里走。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骨骼移位声,等最终站定,佝偻畏缩被高瘦身形替代,再开口时声音也从市侩变成冷淡。
“贺大人嘴怎么了?”
贺既回避了这个问题,反抬眼说:“风指挥顶着这张脸说话,实在让人不习惯,况且此时指挥不应该在三垣司吗?”
风骊背过身在脸上撕扯两下,再转回来时就又是那副万人相了。“这要问谢大人。”
贺既偏头避开冰凉毛巾,又从谢宴手里抽出放到一边:“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是啊,有风指挥这样的高手在街上亲自围追堵截、巧施障眼法,是不是很安全。”
谢宴抬起贺既下巴,仔细看过伤口,然后拿着毛巾起身,边擦手边说:“要让他甘心扮老翁可不容易,一招不慎我就要支起行囊来投奔你啦。”
贺既脚尖碰上谢宴小腿:“好好说。”
“我和风骊打赌他老乡收拾东西走人的时间,我赌这个月底,他赌下个月底。我赢了,他配合做件事。他赢了,我把魏新亭邻居的身份让给他。”
贺既疑惑:“他和魏新亭什么关系?”
谢宴俯身凑到贺既耳边,假模假样以手掩口,实际说话音量丝毫不减:“风骊听说谈萱要酿新酒,新酒具都备好了,一整套呢。”
“原来如此,”贺既勾唇,“那你赢了?”
“对呀。延长寿命的方法没用对,他老乡又爱下猛药。皇帝身体被掏空得厉害,心里着急,信任随之减少,自然就留不得了。”
风骊:“但如果没有宁王去皇帝面前‘嘘寒问暖’,他更可能下月再走。”
谢宴:“父慈子孝,人之常情。”
“罢了,”风骊甩手坐下,“贺大人说得对,我还得回三垣司,长话短说。”
郑重承诺,在本章没有任何一个魏新亭、大将军、风骊、张恕及帽子受到伤害(以后不一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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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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