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和真依混在一群比自己高许多的侍女里，低垂眉眼，为两位奇怪的客人端上茶和茶点。
把侍女的工作交给两个刚满五岁的小女孩还是太勉强了，不过对她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比当其他少爷小姐们的“玩伴”要强。
看不见咒灵的废物和恐惧咒灵的废物，在其他拥有“天赋”的孩子们眼里，不过是消遣无聊日子的玩具罢了，稍微用低级咒灵吓唬一下，就可以获得一个怕得直掉眼泪的妹妹，和一个瞎子一样胡乱挥舞武器的姐姐，最后还能欣赏一下被低级咒灵愚弄到遍体鳞伤的垃圾不甘的眼神——这难道不好笑吗？
一般来说，即使是视咒力和术式为评判天赋唯一标准的禅院家，也会给幼儿五到七年的观察期，真的确定无法觉醒术式才会被放弃。但是她们是双生子，且咒力稀薄——不详的双生子意味着从出生的那刻起，禅院家就不会为她们分出任何一点宽容和怜悯之心。
——【非术师者非人】
双生，意味着双倍的残缺，任何投入都是显而易见的浪费。
不过这些过于深奥的东西也只有姐姐真希才会去思考。站在她身侧的妹妹真依，拥有比姐姐稍微卷一点的头发，正在试着悄悄吹气，让自己发尾的小勾子勾住姐姐直直的发梢，若是能有一瞬发丝贴近，她就会抿嘴偷笑，仿佛姐姐不会发现她幼稚的小游戏一样。
侍女也好，玩伴也好，她只要能一直和姐姐在一起就够了，其他的都没关系。
和姐姐穿着相同款式和服的小女孩抿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仿佛是听见家主的话语才笑的，看着可爱又讨喜。
“欸……这真是个新奇的角度，因任务而死的族人是被筛选的残渣，活下来的才是禅院族人？您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主。”
客人胡桃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这样可有点可惜……损失了一大批生意呢。”
禅院直毘人的两撇长胡子应和着胡桃，在放声大笑时一晃一晃，红色酒葫芦里的酒险些随着他豪放的动作撒出来。
说实话，这个往生堂的新堂主很合他的胃口。
但是——
“小女孩，任何一个家族的权力一旦被夺走，再想拿回来就不仅仅是宣告那么简单的了。”更别说禅院还能从中获利。
禅院直毘人深深叹了口气。
禅院家可是坚定的保守派，即使对方是拥有特级咒术师实力的强者，也无法简单地改变这一点。毕竟，坐在相应位置上的人，会天然维护自己所处阶层的利益。
更何况……御三家之前心照不宣的试探已经让神秘的往生堂露出了冰山一角，从这位新晋堂主一直在重建往生堂纳入新人的操作来看，这个重生的组织似乎急缺人才。
一个特级实力的咒术师，背后的组织还是靠自己撑起来的，这样的底蕴对于禅院家来说还是有些不够看。
老狐狸的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只能惋惜地嘬了口酒。
不过芙蓉对此并不介意，倒不如说，能直截了当拒绝，她还高看一眼直毘人。
不愧是能在这种烂泥家族里靠实力当上族长的人。
“欸——干嘛，干嘛又说这个？我只是想要多找几个回头客而已，御三家都会走一遍的。”
她正大光明地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半真半假地承认了直毘人的猜测。
即使世家态度暧昧，只要进了御三家的大门，她的目标就已经已经完成了，用来扩展术式的阵法已经埋下，自己又不是真的要和老橘子谈生意——当然了，这话她可是不会说的。
御三家自己的大本营当然有防御阵法保护自己，但是这些符文都是为了抵御破坏和伤害而设的，像是扩展术式用的阵法，因为产生的是正面效果，反而不会被发现。
毕竟她又不会干什么坏事。
“哈哈哈哈哈这种生意可不敢有回头客！”
“不不不那可说不准呢……”
“哈哈哈哈哈……”
会谈结束，两位客人却没急着走，反而在禅院家的待客室蹭吃蹭喝。禅院真希一板一眼地端来新的茶点，假装没有看到客人饶有兴趣的目光：
“你是禅院家的女孩子？刚刚那个是你的姐姐？妹妹？”
“你们是双生子吧？”
“唉——别着急走嘛，陪客人聊聊天嘛~”
芙蓉看着小小的女孩忍着嫌弃给自己倒茶，在脑海里让派蒙赶快截图。
这可是珍贵的双生子幼年照片，哪怕以后回到现实世界也有人抢着要的绝版周边。
天内理子看出来了她对两个孩子的兴趣，主动端着空掉的点心盘子出去找其他侍女，给几人在外面放风。
虽然不知道这位堂主想干什么……但是总归不会干坏事……大概？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站在对称的位置，只有头发能看出来一点区别，像是橱窗里售卖的成对玩偶，实在是太可爱了。
——不枉芙蓉为了她们专门来一趟禅院家。
世家口中的“废材”。
多有趣的称呼。
……殊不知，这些被看不起的“垃圾”，也会在无人知晓的阴影里，拼命汲取营养，颠覆泥沼，重获光明。
和未来的她们相比，在角落站着的失败的大人看起来都更失败了一点：
“怎么样？看着那孩子，没觉得有些眼熟吗？”芙蓉倾身，眼角转向阴影，那里有一直藏在暗处保护天内理子的伏黑甚尔。
那可是和你性质相同的天予咒缚呢，都没点什么感应吗？
“没有。”慵懒的大黑豹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在他看来禅院家的人都长一个样子，一样的讨厌。比起雇主跳跃的脑回路，他更关心自己的休息时间：
“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做那个小鬼的保姆？”
这位免费的保镖早在她们和清水洽谈之前就在暗中保护两人，这也是天内理子这么快就能明目张胆出现在咒术界的原因之一。
“唔……等她成长起来以后吧？”
一人一魂同时看向纸门，越过警惕的禅院姐妹，外面有一个极力隐藏自己身形，假装自己没有偷听谈话的天内理子的轮廓。
看着看着就叹了口气。
“咳，可能，会稍微慢一些？”
芙蓉低头，出神地看着茶水喃喃：“别担心，很快那孩子就会成长起来的。”
“……只等着被保护可不行。”
若是再次陷入死路，总不能每次都等着别人来救。
不过现在还不是考虑理子的时候，禅院家的双生姐妹……不，禅院家的小孩子们，哪些还没被世家腐臭的规矩腌入味的孩童们，才是芙蓉今天的目标。
……
天内理子靠着纸门长出一口气，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进去，心里明明怀揣着对胡桃胡来的担忧，真到了她身边，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感——大概是因为武力值放在那里，天内理子丝毫不担心她们两个今天会出不了禅院家的门。
她听见禅院家的那对双胞胎姐妹警惕的声音，悄悄往里望去，头发稍微直一点的小女孩眼神凌冽，藏着戒备，还有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一点点藏的深深的好奇。
……像什么呢？
天内理子想了想，终于想到了答案：
对，像是一只为了保护身后的妹妹不得不拱起身子低吼的幼猫，尾巴尖尖地竖起，还带着点胆怯的抖动，却绝不后退一步。
禅院真希把真依护在身后，咬牙直直瞪着胡桃，她没有咒力，也感受不到这种力量，但身体却能体会到对方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属于强者的威压。
这个人……很危险。
从刚刚起她就对自己和妹妹展现了超乎寻常的兴趣，这种正大光明的兴趣简直让真希头皮发麻。
脑海中涌起千百个想法，却被面前少女突然伸出的两只手打断。
“什……”
对方把手伸过她的腋下，直接给她来了个举高高。
真依怕得要哭了：“姐姐！”
“你！快把我放下来！我要叫人了！”她明知道不会有人来，这个家族里没人在意她们，声音却依旧底气十足。
可不能在这种时候露怯！
派蒙悄悄播放狮子王的背景音乐：“你看你把她们吓成什么样了！”
芙蓉被脑海里突如其来的BGM弄得差点没管理好表情，她不是利己主义者，又全然没有作为强者的自知之明，所以除了刚开始意外了一下，之后就很自然地理解了禅院姐妹的恐惧和色厉内荏，这样幼猫一样的威胁过于惹人怜爱，甚至想让人把她抱在怀里揉一揉。
未来是高专最A的真希姐，幼年体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所以她连声音都放轻了许多，把扑腾到气喘吁吁，脸蛋红扑扑的真希还给她担忧的妹妹：“别怕~别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啦~”
“骗人！坏人都说自己不是骗子！”
“欸……但是我是正大光明来你家做客的嘛，怎么可能在这里干坏事呢？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往生堂堂主罢了。”
见真希和真依还是不吭声，芙蓉在心里叹了口气，随意坐在地板上，靠近双胞胎：“你们是双生子？”
啊……又来了，接下来应该就是对她们的鄙夷和嘲笑。真希和真依靠在一起，像是风雪中互相取暖的毛茸茸的小兽，正在警惕地炸起毛毛，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厉害一点：“是又怎么样？”
“真好啊……”
“欸？”
“因为，你们有最亲密的姐妹可以陪着自己啊。不像我，我只有一个人，往生堂也得一个人来重振，好累啊。”
真依悄悄从姐姐背后探出头，逐渐被对方勾起了好奇心：“您说的往生堂，是什么？”
芙蓉从她的纯粹的眼眸里看到了对自由的向往，对禅院家高墙外的世界的憧憬。
她愉快地笑弯了眼，嘴角的促狭一闪而过：“想知道？”
都让开。
“呐，你们，会折千纸鹤吗？”
本堂主要开大忽悠小孩子了！
芙蓉举起小真希。
刊刊脑海里：
哈——滋奔呐——帕哇哩哩哒哒~~~
辛巴！是辛巴！
这个时候应该给她准备点红土，站禅院家房顶上举起真希：“这！就是你们未来的新家主！”
……估计会把真希姐吓出童年阴影。
就会忽悠小孩子把闹别扭的同期放置不管的堂主是屑（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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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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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幼雁离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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