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过后，是一中高三学生开学的日子，比其他学生提前了一周。
何山李域符天三个人在微信上掷骰子，何山输了，于是担任今天的叫醒任务。
早上7点，几个人在蓝鲸网吧找到睡着的霍砚，何山被他俩推出来，战战兢兢叫了声：“老大？”
“嗯……”
霍砚坐在施语冰前两天在网吧的位置，直对着空调出风口，短袖下两只手臂被吹得冰凉，闭着眼懒懒回应。
听这反应还好，何山瞬间松了口气。
“今天开学，该去学校了。”
霍砚一晚上没睡，到天亮才眯了会儿，揉了揉全红血丝的眼睛，起身去厕所。
“老大这两天都在这儿吗？我前天叫他来玩牌他没理我。”符天道。
“以前只是偶尔在这儿过夜，这两天连着48小时坐这破角落里动都不带动，奇怪吧？”李域说。
“有什么奇怪的，”何山道，“老大肯定是想着马上开学了，这两天上网上个够。”
李域：“开学耽误老大上网吗？”
符天：“老大想上网还用管开不开学？”
符天说完打了个喷嚏，看向头顶正对着的空调出风口：“妈的，这冷风开这么大，老大怎么受得了的？”
霍砚从卫生间回来，拿了书包，甩在肩上，到自动售货机上买了瓶汽水，拧开盖子喝了两口。
几个人从网吧出来，都跨上自己的自行车，等跑起来这三人才发现霍砚跟他们方向反了。
“老大你去哪儿？”
“回家洗澡。”
……
“施小姐，吃早饭了。”
佣人来敲门叫吃早饭时，施语冰正吹头发。
关了吹风机，把长发拢到脑后，用黑色头绳简单绑了两圈，镜子里露出一张线条淡雅的巴掌脸。
这张脸很漂亮，但这种漂亮被淡漠的气场影响，带着一种高不可攀的疏离和清冷。加上不能说话又懒得交际，在学校里人缘上吃了不少亏。
不过她也不太在意。
来到餐厅，施语冰向外公微微鞠了一躬，又向所有人淡淡点了下头，走至最边上的座位。
“今天开学是吧？”小舅问。
她点点头。
“这么不巧呢，我今天要来不及了，没时间送你去学校，你小舅妈又要用车回趟娘家不顺路，大哥大嫂你们今天什么安排？”
“我们哪有空送她。”大舅妈语气冷淡。
“这个，冰冰你看……”小舅还想解释。
施语冰拿出手机，上面有她早就在手机便签上打好的一行字——
【我以后自己去上学，不用管我】
小舅念了一遍，让桌上其他人也都听见，笑道：“那行，那你就自己去，路上注意安全。”
“你是什么时候哑的？”大舅妈突然问。
施语冰用手比道：【13】
“13岁？你爸公司破产那一年？那一年确实是发生了不少事儿，”大舅妈说着，又看向顾老爷子，“他爸破产还是您后面帮忙还的债吧？”
这根本不用问，全家都清楚。
顾老爷子想到施语冰爸爸，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没用的东西。”
“……”端牛奶的手微晃，几滴落在莹白手背上，施语冰拿餐巾默默擦了。
“那你平时怎么跟人沟通，不会就靠打字吧？”大舅妈又问。
施语冰低头打字，手速很快：【对方能看懂手语，就用手语，看不懂就打字】
“这也太麻烦了，那以后我们就不跟你说话了，免得大家都麻烦，还耽误时间。”大舅妈捂嘴笑。
小舅妈道：“那她这情况，或许送到聋哑人学校还比较方便？”
“啧，”小舅拿手肘撞她，“冰冰又不聋，去什么聋哑人学校，好歹咱们顾家在A市也有名有姓的，说出去难听不难听，到时候霍家的人又要看笑话。”
这话让顾老爷子很不高兴，先不说霍家是他多年的死对头，以后她这个哑巴外孙女恐怕没哪个大家族敢要。
算了，她自有她的命。
顾老爷子拿餐巾擦了下嘴，起身离席。
所有人立刻站起来，等老爷子走了才又坐下继续吃。
施语冰看眼时间，要来不及了，起身匆匆点头示意了下，回房间背上书包，下山去站台等公交。
……
霍砚慢悠悠骑着自行车进校时，已经上课十多分钟，全校静得只有鸟叫声。
为了给高三生节省平时上下楼的时间，高三所有班级都在低楼层。
霍砚在高三三班，穿过一楼大厅，右转第一间教室就是。
一抬眼，教室门口竟然站着一个跟他一样迟到的女孩儿。
少女一头长发随性地绑在后脑，正抬手将跑乱的碎发捋到耳后。
等她放下手，露出清透干净的侧脸，霍砚倏地瞳孔放大——
这张脸，烧成灰他也认得。
“你是？”
今天刚开学还没发书，政治老师原本在讲台上跟同学们讲些有的没的，此刻停下来问教室门口出现的生面孔。
施语冰正要将事先在手机里打好的话给老师看，斜刺里突然伸来一只手揪住她T恤领口，只听“砰”地一声，她的背撞在教室门上，对方手肘抵住她喉咙，迫使她将下巴抬高。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是个打架的熟手。
“好久不见，施语冰。”
霍砚一字一顿，寒冷嗓音似从牙关挤出，恨不得要将对方生吞。
看着眼前怒意盎然的高大少年，女孩儿一向平静无澜的眸子里浮现惊讶。
……霍砚。
教室里鸦雀无声，风扇兀自转动，带起的风在每个人耳边呼啸而过。
施语冰微启淡粉的唇，想叫他名字却发不出声音，眸光暗了几分。
轻薄的短袖衣领经不起对方蛮力的拉扯，她握住霍砚手腕往外推，想他松手。
霍砚低眸，轻蔑勾唇。
女生手掌纤小，使全劲也连他一个手腕都握不全。
“霍砚，放开她！”
讲台上政治老师实在看不过去，终于开口。
“急什么，老子还有话没说完。”
语落，霍砚“啪”的一掌拍在门板上，掌风带起女孩儿额边的碎发。
他低头压近，语气缓沉，冷戾：“既然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出现，那我宣布，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
施语冰敛眉垂眼，闻言只是淡淡眨了下眸。
霍砚松开手，转身一边往座位上走，一边压着眉宇骂：“看什么看！”
“……”
所有人纷纷移开视线。
教室只剩最右边靠窗的倒数第二排还剩两个空座位，李域和何山专门给霍砚留出来的，他们俩自己则坐在霍砚后面。
霍砚勾过凳子，靠窗坐下。
何山往前探着身子，问道：“老大，那美女怎么惹你了？”
“滚。”
极其寒气逼人的一个字。
“……”
何山很久没见自己老大这么生气过了，咽了口口水，缩回脑袋，和同桌李域对视一眼，给嘴巴默默上了拉链。
……
政治老师有点老花，拿远施语冰的手机，看完她提前打好的字才明白是新来的转学生。
“你就是王主任说的那个新转学生啊，听说是H市七中的年级第一？”
听到H市七中，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H市七中和他们A市一中一样，几乎年年保持着90%的一本升学率。
但H市是省会城市，A市是直辖市，H市所在的大省每年高考报名人数几乎是A市的十倍。
正因为如此，H市七中还能保持和他们学校一样的升学率，可见那所学校的学生有多卷。
施语冰点点头。
“那你先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说完，老师反应过来王主任跟他们提过这女孩儿后天因为某些缘故成了哑巴，又改口道：“这样吧，你……”
话没说完，施语冰已经自己拿了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字。
【施语冰，或，阿施。
我是哑巴。】
短短两行，引起班里激烈的讨论声。
“居然是个哑巴？”
“哑巴也能来我们学校读书？”
“成绩好呗。”
“成绩再好又怎么样，哪个大学会要？”
“长得倒是挺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惹到了小霍爷，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霍砚微狭着眼，愠怒的目光久久停在“哑巴”两个字上。
施语冰知道接下来该下台了。
环顾一圈教室，看见只有霍砚身边有空位时，暗道一声：糟了。
“那……”
政治老师也在给她找位置，找来找去，问了一句：“有没有同学自愿和霍砚同学做同桌的？”
鉴于刚刚发生在门口那一出，他实在不想把这两人安排坐一起。
霍砚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这女孩儿又不知道怎么被他盯上，真要坐一起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整个班级陷入持久的沉默，全低着头不敢和老师对上视线。
这时候比老师课上点人回答问题更让人忐忑。
谁敢跟霍砚坐一起？
不要命了。
霍砚背靠后桌敞着腿，带着沉重分量的目光落在讲台上少女淡然如画的眉眼，牙齿咬碎了嘴里的薄荷糖。
凉丝丝的甜味侵入喉咙，恨意却深入骨髓。
老师看没人想去，正要说话，中间一个女孩儿尝试着举起手。
“老师，我愿意坐霍砚同学旁边。”
女孩儿声音轻软，透着一些怯懦。
施语冰循着声音落下视线，认出来是那晚网吧里找哥哥回家的小圆脸女生。
闻乐乐既是自己想去，也想回报施语冰那天帮她挡热水的事。
“嗤”
教室里响起一声极轻蔑的笑。
“你愿意有屁用，老子不愿意。”霍砚懒散抬起手肘，搭在后桌，“施语冰，我给你三秒钟滚过来，3，2……”
施语冰紧紧握了下手掌，松开后，往教室里唯一的空座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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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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