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躺着不能动的霍攸听到此处,只能震惊却又绝望地眨了眨眼睛,以示对顾熠的表扬。
顾熠注意到了霍攸的小动作,不紧不慢走到他身旁,“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霍攸脸一红,他挣扎着从喉咙里蹦出了一句,“哒竟管…绰案谆榜!”
顾熠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这含糊的咕哝是“大警官破案真棒”,瞬间…老脸一红。可随之他恶作剧地挑了挑眉拉长尾音“喔~”了一声,故意道,“是在夸大警官我…床上真棒?”
“两位,能不能正经点?”覃川翻了个白眼。
霍攸松松绔绔从床上支撑着躺起来一些,他挑挑眉,“正经人,那你来说说怎么办?”
“逐个盘问?”覃川试着提议。
“大家刚刚死里逃生,刚被waiter抬出游戏室,气还没缓顺呢,怎么盘?”顾熠挑挑眉。
霍攸轻咳两声,“要不然…我们轮流值夜,保证这几天封路没事,等着你们人民警察来案发现场勘察就行了呗,我就不信他留不下证据和指纹。”
覃川点点头,“可行。”
顾熠伸手将黑色西服顺势脱下拎在手里,“那我来值第一夜吧,对了,你们有衣服…要洗的么?”
覃川摇了摇头,床上的霍攸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我和你一起…”
顾熠蹙了蹙眉,“你?你就算了吧,细腰细腿细胳膊…跟个小闺女似的…值夜你能帮上什么忙?”
覃川连连附和,“就是,还不够让老大分心的呢…”
霍攸和顾熠不约而同剜了覃川一眼,霍攸慢吞吞下了床,拎起黑色外套犹豫道,“我是想说,我的衣服也脏了,一起拿去洗下…”
“……”
霍攸迈开长腿,揉了揉头发,拎着衣物走向了二层洗衣房。冰冷的走道空无一人,昏暗逼仄的灯光浅浅打在米白方块瓷砖上。“吱呀”,两人轻轻推开了洗衣房的绿漆木门,复古纹理的墙纸上贴着一张老旧破了皮的洗衣操作指南。
顾熠缓缓拧开了水龙头,水流细缓流出。
“插水管啊。”随后他努了努嘴,身体力行把水管扯进洗衣机滚筒,见霍攸还愣着,顾熠挑了挑眉,不放过任何机会戏谑道,“啧,大少爷,老式洗衣机不会没用过吧?水管当然要放进滚筒,才能放水啊!”
霍攸微微眯了眯眼,盯住顾熠,忽得伸手轻轻捻开了一枚金丝纽扣,他的手指骨节分明。
闷声不吭的顾熠一惊,“干什么?!”
“怎么?衬衫脏了,扔洗衣机里也不行么?”霍攸扯了扯嘴角,三下两下把衬衫松松垮垮丢进了洗衣机,洗衣房倏忽一片静默。
老式滚筒洗衣机轰响,霍攸和顾熠在洗衣机的轰隆里忽然紧紧盯住彼此,半晌霍攸微微抬了抬下巴嗤笑道,“大警官…敢不敢和我玩一次真心话?”
顾熠闻声挑挑眉,“赌什么?”
霍攸嘴角缓缓扯起一丝笑意,“赌这件案子的凶手。”
顾熠一怔,似乎没想到霍攸会放出这样的赌约,他微微蹙眉,“赌探案?那我赢了你,岂不是胜之不武?”
霍攸嗤了一声。
“赌注呢?”
“赌注嘛…”霍攸微微扬了扬尾音,“赌一句真心话。”
“真心话?”顾熠挑了挑眉,“可是…我要你一句的真心话有什么用?”
霍攸视线缓缓扫过顾熠,“那你想要什么?”
顾熠手指轻缓扣下,一副我得认真思考一下的样子。
“要不然赌我啊?”霍攸倏忽贴得极近,伸手推了推金丝眼镜。
顾熠一怔,未及开口,头顶破旧昏黄的白炽灯突然狂闪,“滋啦”,几声过后,倏忽陷入一片黑暗。
顾熠挑挑眉,感觉自己身侧多了个人形挂件,这个挂件在黑暗中一点点缓缓挪动,仗着月黑风高居然胆大妄为地环上了自己的腰。顾熠挑挑眉,压低声音,“你干嘛?”
窗台透进几丝月光清辉,隐隐绰绰中顾熠望向身边这只人形挂件无赖道,“没干嘛啊,就应激反应。”
顾熠:……
“啊!”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霍攸与顾熠不约而同眉头一蹙,“怎么了?”
两人对视一眼,“走,去看看。”
两人刚迈出门,便与匆忙赶来的覃川撞了个满怀,“覃川,怎么了?”
“老大…”话刚出口,覃川忽得哽住,眼圈缓缓红了,他平复了几秒,才终于压制住声线的颤抖,“我大姐…她出事了。”
“什么?!”霍攸和顾熠俱是一惊,两人不约而同瞪大了眼。
“我怀疑凶手开始行动了。”说着,覃川再次哽住,他深呼吸了几次,才继续道,“我已经隔离了案发现场,你快跟我来。”话刚说完,霍攸便注意到,覃川的眼圈再次红了。似乎叙述完整个事情,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表象再也维持不下了。
顾熠拍了拍覃川的肩膀,一滴眼泪从覃川眼眶缓缓滑落,覃川噙着泪珠点了点头。两人同时跑了起来,从一片漆黑跑过载着月光清辉的窗台,绕过楼角,爬上梯台。
霍攸望着两人的背影忽得有一瞬愣怔。他突然想到,即便在亲人离世的时刻,覃川依旧保持着警察的良好素养,他忍着怎样的痛苦隔离保护了现场,又忍着怎样的压力去安抚无法理解这个行为的亲人们?然后,才能行色匆匆地赶来求助于顾熠,自己则作为亲属自动避嫌。
霍攸瞥见漆□□仄的楼道里,两人沉默却坚定的身影倏忽高大了一些。他深深吸了口气,快跑两步,紧紧跟上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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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池入口的黑色幕布上赫然写着个日本字,乍一看有些像“祭”,幕布下大理石碎格纹瓷砖,隐约可见遍布着斑斑血迹。
顾熠将蓝色消毒鞋套递给覃川和霍攸,套上白手套。松松垮垮的黑色西服、抿成一线的唇、因烦躁微微蹙起的眉峰,他微微抬手拨开幕帘刚准备进去,长腿一迈,却又倏忽顿下,回头冲霍攸扬了扬下巴,“你…不怕的吧?”
霍攸一愣,慌忙摇摇头。
顾熠这才收回视线,迈步进了云蒸雾绕血痕遍地的汤池。这汤池四壁被涂上了诡异的图案。血迹勾勒出一个以圆盘为底、等边六边形为顶的珠宝盒。六边形盒盖正中央刻着一颗鲜血淋漓的红宝石,宝石的棱角、乃至盒盖上的雕花纹路都清晰可见。霍攸不由深吸口气,心道是怎样的恶趣味,才有心情在案发现场蘸血作画?
霍攸顿了顿,忽然“咦”了一声,“嵌了血色宝石的珠宝盒?你们还记得死亡游戏里提到过的…潘多拉宝盒么。”
顾熠饶有兴趣地抬了抬眸。
“墙上盒子的形状和潘多拉宝盒很相像,而且你看…”霍攸修长细指轻轻一指,“画中的宝盒,右侧已经被打开了。”
覃川皱了皱眉头,“那又怎样?”
“古希腊的传说里,潘多拉宝盒右侧安放着痛苦精灵,一旦打开意味着痛苦精灵已经被释放出来,他们会审判并惩戒人类的错误。”
沉默片刻,顾熠将目光投向浴池那具已经泡滂的尸体,嗤了一声,“这个人居然还敢自诩审判者。”
“变态!”一旁的覃川忍不住咒骂起来。
顾熠长腿一迈,他注意到这边的汤池明显比其他池子温度要高,覃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指了指汤池边的电子温度计,“按道理这个汤池只是适中温度的,那边应该更热些。”
顾熠蹙了蹙眉头,“温度计坏掉了?”
他轻轻翻起大姐覃清的尸体,覃清手脚浮肿,明显是在水里泡了太久。她不算高,体型稍胖,**着被放在汤池旁的大理石瓷砖上。
覃川已经将人清出去了,可饶是如此,一想到大姐曾遭受凶手的暴行,覃川鼻头一酸,不觉眼眶又红了。
覃清后背有几处伤痕,但因为泡在水里过久,伤口处的血痕已经淡了。顾熠蹙了蹙眉,指向覃清后背,“这十有**是致命伤,凶器应该是尖而细长的利器,直接穿过后背刺入心脏,当场死亡。”
“当场死亡?”霍攸犹疑道,“可是如果真的是当场死亡,那覃清压根没来及反抗,凶手又怎么会…”霍攸犹豫地瞥了覃川一眼,“又怎么会兽性大发蘸血…作画呢?”
覃川嗤笑,“当然是觉得不够刺激。”
顾熠微微敛了敛眸,忽然用白手套捻了捻墙上的血迹,他沉默半晌启声道,“墙上这些不是血迹。”
此话一出,覃川和霍攸登时愣在原地,他们见状慌忙也捻了滴血迹,可刚一靠近鼻头就倏忽色变,“这…是番茄汁?”
“加油漆。”顾熠面色一沉。
“怪不得刚进来的时候总觉得有股怪味儿,可是…图什么呢?”霍攸皱紧眉头,“除非…他有非要这么做的理由。”
霍攸懊恼地叹了口气。
顾熠忽然蹙紧眉头犹豫道,“覃川,大姐…吸毒么?”
覃川猛地抬眸,“什么!”
顺着顾熠的视线望过去,覃清手臂处有几处浮夸的刺青,仔细分辨才能发现,刺青下隐约可见细微的针孔留痕。
顾熠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拍了拍半麻的腿,站直了身子,“喊人问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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