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九月，便是秋，也带来高中以来第一个家长会，但步曲却从上次的缺课延续到今天。
几个嘴闲的经常在教室说这次步曲怕是出大事了，汇洺只看他们两眼，也学着步曲趴在桌上，看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
“噗”的一声，重物落在汇洺左边的桌上，班上说话声猛然消失，他顺着包看上去，是步曲，汇洺仔细看他，脸上没多新伤，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久没来。”汇洺看着他坐下，用气声问他，步曲没理，埋头睡觉。
汇洺叹气，长大的步曲比小时候更执拗。
等不到步曲开口，上课铃和方老师的高跟鞋声一同响起，汇洺在方老师低头翻书的间隙，站起来快速把步曲身边的窗帘拉上。
步曲没像上次反应那么强烈，只是微微转头，露出有些惺忪的右眼，怔怔地看着汇洺。
汇洺对他笑一下，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不一会递给他。
别怕，是阳光有点晃眼，睡吧。
其实中间还有几个字，被轻轻的划掉，步曲盯了一会，才看清写的是：还疼吗？
步曲目光转回汇洺身上，想拿出手给他写字，却犹豫了几秒，露出嘴巴，做了个口型，又扭头缩回胳膊里睡觉。
“不疼。”步曲说。
骗子，跟小时候一样还是骗子，明明是一个怕疼的人，每次都带不同的伤。
汇洺瞳孔微颤，抿唇开始听课，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异样感。
下课铃响起时带着一阵凉风吹进教室，汇洺看向窗外，葱郁的树开始有星零落叶。
“2010年秋 那就在认识一次吧。”
在汇洺不断的进攻下，步曲绷着的脸有了一丝裂缝，他大概也没想到这个同桌这么烦人。
汇洺跟小灵通打听到步曲回家的必经之路，经常偷跟着步曲出学校，不过也没跟一路，知道了大概路线，不过好在他们两家离得不算远。
只有一次他的行踪被步曲发现，原因还是因为他跟得太进了，甚至于走到步曲身边，碰到了他的肩膀，步曲停下脚步，无奈看他的样子，汇洺这辈子也忘不掉。
“hi，你也走这条路回家啊。”汇洺看着步曲幽默的挥手，大有一种步曲搭话，立马就能跟他回家的架势。
“别跟。”步曲的声音还是那么沙哑，像是刚度过变声期，说完还咳嗽一声。
汇洺看他入秋了还穿着夏季的薄外套，有些担心的无视了步曲对他说的话，明明很期待他对自己讲话的，这会听到又不予理睬，汇洺觉得自己一定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
“别感冒了，快回家吧。”
“别跟着。”
“不跟着，我顺路。”
步曲知道他在说谎，也没戳穿，像是了解汇洺会听自己话一样，径直往前走，不再理睬后面的尾巴。
汇洺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蹲在路边无奈的叹气，“闷葫芦长大更不爱理人了。”
“小伙子，你是谁啊？”一个老婆婆从不远的小道走过来，“你认识刚刚那孩子吗？”
汇洺看到陌生人乖巧的站好，“我是他朋友，好朋友。”其实是无中生有，但很快肯定就是好朋友。
“你不怕他吗？”老婆婆像是认识步曲，背着手缓缓看向步曲消失的小路。
“怕他什么，大家都是人。”
“他爸爸在坐牢，妈妈是精神病。”婆婆颤颤巍巍的朝前走，留下这么一句话。
话语随着风声消失在汇洺耳边，他不知所措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蓦地流下几滴泪，他学着步曲用手指擦掉眼泪，轻轻点在舌尖，咸咸涩涩。
“2010年秋 我矛盾的希望步曲过的不好，这样我才能原谅他的不辞而别，但听到他过得不好时，我又觉得这是我曾经邪恶的念头让他变得如此不幸。”
汇洺想不通为什么一个路过的婆婆对步曲的恶意都这么大，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步曲的顺利长大，该有多艰难。
第二天汇洺一改前几天的进攻方式，他堵住步曲进座位的路，这举动王圣看了都直呼高手走好，步曲却不为所动，转身一跃，直接从汇洺桌上跳进座。
汇洺想跟他说点什么，又怕步曲不理会，低头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递给他。
步曲不知道这人哪来这么多怪点子对付自己，无奈的看着本子，上面写道：
“怎么家长会那几天都没来，是生病了吗？”
汇洺看步曲一直没动作，又想轻轻揪着他的衣服，还没等他抬手，步曲就拿起笔，在他的句子后面落字，潇洒的写完后，又跃过书桌，赶在上课铃之前走出教室，汇洺听到全班的呼声，也听到门口老师喊步曲的声音。
“你换座位吧。”
行云流水的字迹跟他的人一样潇洒，但握笔的手上却有着很多深浅不一的疤痕。
“他不是不认识我，他是在躲我。”汇洺想起小时候他面对步曲的伤口，每看见一次，都要留泪，久而久之步曲就很少说话，步曲还记得。
汇洺也跑了出去，老师刚走进教室把书用力拍在讲台上：“无法无天，汇洺你跑什么！”
“老师我上厕所，很快回来。”
全班哄然大笑，几个同学也学着汇洺站起来说要上厕所，被老师一人赏了一个粉笔头。
王圣坐在前面用手肘戳戳李泽楷：“你别说这个新同学还蛮有意思的，对噩梦这么上心呢。”
李泽楷撇他一眼：“你别管谁有意思了，你再不听课，老师就要意思一下你了。”
王圣抬头，老师就站在他桌边，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嘴巴里冒出一句：“老师我不上厕所。”
全班彻底无法安静，连老师都被王圣的一套动作整的哭笑不得：“好了，看大屏，我们开始上课。“
汇洺跟着步曲走出校门，转弯进入一个网吧，一边震惊学校附近还有黑网吧，一边想着步曲这次是真没发现他。
步曲熟练的打开机子，没等开机，旁边就走过来四个脸上就差写着‘我不是善茬’的人，其中一个像是老大，拎着步曲的衣领把他甩到过道，旁边一个男的上来不等步曲站稳就挥上来一拳，直击腹部，步曲疼得直不起腰。
汇洺站在一边反应过来快速走上前，拉起步曲的手左右看了下出口的方向就跑。
步曲震惊于汇洺跟在身后，自己竟然没发现，也没抗拒他带着自己跑出去，只是伸手挡住汇洺的脸，后面的‘不是善茬’懵了几秒，在两人冲出黑吧后，老大给了旁边的人一巴掌，“看什么，追啊！”
汇洺跑得很快，‘不是善茬’并没有追得上，风在耳边撕裂的声音听着很舒服，汇洺带着步曲跑到一个自己不认识的街道，速度逐渐慢下来，步曲一下甩开他的手，跑到前面，顺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跟我来。”
步曲带他跑到河边一个废弃的木屋边，两人蹲在一旁喘气，汇洺稍微缓过来，他看步曲弯着腰没起得来，才猛地想起刚刚那人击中他的腹部。
汇洺小心搀扶他，进木屋前还略带谨慎的问了一嘴：“能进吗。”
步曲在疼痛中还没忘抬头鄙视他一眼，‘不让进，带你来干嘛。‘
还好汇洺从小就是读步曲眼神高手。
进了木屋里面，汇洺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破败，有一个旧沙发，一个书桌和一把椅子，最神奇的是居然有一个石头堆砌起来的小土灶。
“这是...”汇洺带着犹豫，不确定的看向步曲，“...你家？”
步曲摇头，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暂住。”
说着是暂住，汇洺一转头就看到最近几天的作业散在书桌上，上面已经被填满了，沙发和土灶上也有很多生活的气息。
“刚刚那人...”汇洺想起要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上去掀开步曲的上衣，吓的步曲直往后退。
步曲咳嗽两声，咬牙切齿：“没事。”转头又咳嗽几声。
汇洺好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慢慢凑近步曲，微凉的手指贴近他的嘴巴，声音颤抖：“我看看你舌头。”
要是在以前汇洺一定不会这么直接，步曲忍着痛往后缩，想逃离他的手掌，却被汇洺捏得很紧，步曲知道逃不掉，也不想再逃，看着汇洺轻声说：“松手，痛。”
小时候的步曲就最会惹汇洺心疼，长大后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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