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地怎么忽然要搬回去?”蝉衣十分费解,“上清园戒备森严,远不如谢府行事方便。”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茵陈没解释。
蝉衣撇撇嘴,知道再问也不出个所以然了。
“那以后要常住梅园?”
“不是。”这次茵陈答的痛快,“一月后回来。”
那何必搬来搬去,实在多此一举。蝉衣无声腹诽。
……
除夕夜,朱晏从宫中出来之后直奔谢府,茵陈与谢胜璋晌午时便从梅园来到松鹤居等她,六口人和去年一样围坐在一起,在谈笑中与旧月话别,迎来新年。
谢胜璋不胜酒力,子时刚过谢琼就让婢女将她送了回去。
朱晏今日也比寻常放松许多,席间竟有些贪杯,回房时王滢和茵陈一左一右搀着她。
原本是王滢主要出力,走到半路,喝醉的人却把自己挪到了茵陈身上。
“殿下。”王滢要把她拉回去,朱晏却甩开了她的手,两只手圈到了茵陈肩上。
“殿下不重,我能扶住。”茵陈道,“王统领你来引路。”
见茵陈独自扶着两人也能走稳,王滢便不再强求,一边仔细留意着路是否平坦,一边随时准备出手帮忙。
朱晏的鼻尖蹭了蹭茵陈的耳朵,吐出带着微微酒气的热气。
“好闻,你用的什么香?”
茵陈被她蹭的发痒,忍不住去躲。听到她问话,又认真答道:“我和表姐闲得时自己瞎鼓捣出来的。”
“阿璋也有?”
“嗯。”茵陈道,“我们觉得好闻,就留着用了。”
“为什么孤没有?”
这略带不悦的问话把茵陈问得一愣。
“为什么……给阿璋,却不给孤?”朱晏又问了一遍,这一次蹭上了茵陈的后脖颈,热气直接钻到了她的风领里。
人喝醉了果然跟平时两种模样。
“殿下若是喜欢的话,我明日包好给你送去。”
朱晏没回应,但茵陈隐约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笑,好像含在她的喉咙里,以至于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
朱晏住的仍旧是去年的房子,就在松鹤居内,所以很快便到了。
王滢帮着茵陈扶朱晏迈过门槛,将人放到了里间的床上。
室内摆着炭盆,床榻也提前被烘得热热的,茵陈被带着倒在了厚厚的褥子里,被褥带着阳光的气息,只觉周身气血都活了起来。
她撑着床榻起身,刚要下去,却被朱晏搂住腰,一把又勾回了床上。
“殿下怎么醉的这般严重?”王滢纳闷,要帮茵陈起来。
谁知朱晏搂的紧,箍在茵陈腰间的手根本不撒开。
“阿茵。”她忽然半睁开眼,眼中还带着醉意,半是迷离半是清醒,对茵陈道,“天太冷,今晚留在这里睡吧。”
闻言,王滢的眼睛都瞪圆了。
可惜茵陈背对着她,没看见。
她想了想,答道:“也好。”
“殿下你先放开我,我去取热帕子,替你擦擦脸,这样睡得舒服些。”
朱晏又闭上了眼,手却没放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那个……殿小娘子稍等片刻,我叫人将热水送来。”
很快有婢女捧着洗漱之物送到床边来,茵陈被朱晏抱着,只得接过婢女拧好的帕子,先替她卸掉脸上的残妆,又胡乱给自己擦了擦。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王滢道:“属下就歇在外面,若夜间有事,小娘子出声唤我即可。”
说完,弯腰替茵陈掖了掖被角,又看了眼已经睡熟的朱晏,替她们放下了帐子。
茵陈从前不习惯与人同塌而眠,后来与谢胜璋同榻的次数多了,才慢慢有所改变。可是她们二人同榻时都是各睡各的,冬日则是每人裹一床被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没多久她就有些出汗,猜测朱晏应该不会被吵醒了,便试着将她的手从自己腰上剥离。
费了半天劲,终于重获自由,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挪动身体与她分开些距离。
她本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然而不知是不是吃了一些酒水的缘故,睡意竟然很快就升了上来。临睡之前浮现在脑海里的最后一幅画面,是那匹好动的紫红小马吃完奶转头过来找她,将头凑过来让她抚摸。
……
三日后,茵陈来给朱晏送香球。
朱晏拿在手里嗅了嗅,闻出是那日说的香:“孤以为你忘了。”
“怎么会呢。”茵陈道,“我与表姐制的是香粉,但是表姐说殿下不喜欢用香粉,我思量了一下,就重新买了原料,做成香饵放到了香球中。”
“阿茵费心了。”
“殿下喜欢就好。”
“孤很喜欢。”朱晏说着,便将香球往腰间戴。
她低头摆弄着挂钩,不经意地问道:“听闻阿茵在学中十分受欢迎,尤其是崔家六郎,对你格外殷勤。”
茵陈有些惊讶她竟然有时间过问这些小事,但是转念一想,墨云墨雨都是从黑甲卫里调出来的,还有对她知无不言的谢胜璋,她在她这里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那人的确有些烦。”
“觉得烦,就离他远些。”朱晏将香球挂好了,抬起头,道,“据孤所知,他自幼便与杨家定了亲,如今却对你纠缠不休,实在混账。”
“可要阿滢去警告他几句?”
“不必劳烦王统领了。”茵陈道,“如今外人都不知道我与殿下这般亲近,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表兄曾告诫过崔与之,有他还有表姐护着我,崔与之不敢过分的。”
朱晏算是默许了,又问道:“除了崔家子,在学中可还有谁冒犯你?”
茵陈直觉其实她是知道学院里的情况的,如今是在问她的态度,问她是否要她出面替她解决。
“没有。”茵陈摇头,道,“我在国子学一切都好,殿下不必担心。”
“那便好。”
相香球上缀着一串小小的金铃铛,随着朱晏起身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殿下要出去?”
“送你回去。”
朱晏已经从案后走出来,王滢替她取来大氅。
“我不回梅园,直接去书房。”茵陈道,“离这里很近,不用送的。”
朱晏却已经将大氅穿上了。
“走吧。”
茵陈只好与她同行。
“最近花了诸多精力在琴艺上?”
议事厅与书房隔得不远,她见人议事时能听见隐约的琴声。
“是。”茵陈道,“年末考中我的乐器、骑术、箭术、术法和蹴鞠都不好,想趁放假多练练。”
“你天资聪颖,但在文而不在武。人本就各有所长,不必非要求全。”朱晏道,“锻炼能强健体魄,量力而行,才能产生最大助益。”
“至于弹琴下棋,本就是陶冶情操之物,而非唯成绩论。你学的高兴,比考出好成绩更加重要。”
茵陈侧头对着朱晏甜笑:“我记住了。”
……
四时相催,日月不迟。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感觉刚入学时的场景犹在眼前,咱们居然即将结业了。”
初秋时节暑热尚存,但早晚已添凉爽。傍晚时分,谢胜璋坐在湖边凉亭里,一手托腮撑在桌上,一手捏着白瓷小匙,一边品着酥山,一边看着婢女们撑着小船在莲池中采莲蓬。
“阿茵,以后不用上学了,你要做什么?”
“表姐这么问,是已经做好打算了?”
谢胜璋示意她附耳过来。
茵陈笑着侧身,将耳朵靠近她。
谢胜璋低声与她耳语了几句。
“此事舅父知道吗?”茵陈惊讶道,“而且你是女子,真能报名吗?”
“宫中也有女官啊。”谢胜璋道,“女子既然能做官,那为何不能考科举?虽然没说女子能参加,但也没说不能参加啊。”
“至于阿耶那里,我正在思考该怎么跟他说他才能同意我这么做。”说到此处,谢胜璋面露三分难色。
“我觉得这事你最好先问问表兄的意见。”茵陈建议道,“表兄若是同意的话,他自会设法帮你说服舅父。”
正说着,有婢女过来禀道:“五娘子,阿郎叫你去书房见他。”
“阿耶找我何事?”
“奴婢不知,外头的小厮只传了这句话。”
谢胜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茵陈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先去探探阿耶的口风,晚上再去找三兄。”
谢胜璋离开之后,茵陈又坐了一会儿,一碗酥山见了底,夕照也没那么浓了,才起身返回住所。
蝉衣已在房中等她。
“最近阙都有异动,我今日特意去走了一趟。”她道,“从月前开始,就有人暗中在黑市出高价招募杀手。几家有名的赚消息钱的铺子都在提供人选,一直到今日仍旧缺人。能出得起这么多钱的不一定是权贵,但民间商贾即便买凶杀人,也少见这么大阵仗。”
月前开始……
茵陈凝神思考,不多时一件事浮上心头——最近阙都阵仗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五日后的秋猎。
难道有人要在这里头动手脚?
目标是谁呢?
“黑市里像这种交易一般都是先拿钱后做事,这么大笔的银钱一下子涌入黑市很难做到不留痕迹,从这上头着手去查。”茵陈道,“把你能探听到的所有消息都报给我,不论巨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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