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们偷偷谈起恋爱。
后来回家后自然免不了一顿训斥,这些都是后话。于当时的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开学后,我们像学校里其他情侣一样,会在回寝、吃饭的路上牵手,在无人的角落拥吻。夜里我们窝在一个被窝里,一人一只耳机。那时候《起风了》已经火的一塌糊涂,我们俩就在被窝里听着《起风了》接吻,为对方情动,直到半夜12点才相拥而眠。我无比感激我同性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钻进你的怀里。
我们都是第一次谈恋爱,那时的我们都太青涩,不知道两个女孩子在一起除了亲吻还能干些什么。但我们也真的勇敢,甚至毫不担心惧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只要老师家长不知道就行。
那是我枯燥无味的生活中,唯一的糖。出国上高中又怎样,我们约定好顶峰相见。等它个八年十年又怎样?幸好我们都还年轻,而我们也只有年轻。
上天仿佛是嫉妒我,在这时候突然睁开眼睛,开始一点点惩罚我的食言。
她开始频繁流鼻血,发烧,连大课间也跑不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点瘦下去。我劝她去医院看看,她死活不肯,说只是上火加小感染,没问题。
我曾说过,她就是下凡来眷顾我的仙女,现在我发现我错的离谱,她不是什么神仙,她也只是个会经历生老病死的普通人。
那天下午她流了好多好多鼻血,怎么都止不住,几乎一整包纸都快用完了,池子里,垃圾桶里,我的手上,她的脸上,都是血。她像朵脆弱的红玫瑰在我怀里,我却感觉下一秒就要失去她。
我那时第一次感觉恐惧,我怕她死在我怀里。她流血,我流泪。天啊,我多想那些血都是我的,而不是她啊。
我哭着抱着她,声音都已嘶哑,“去医院吧!去医院看看,我求你了……”
她一手捂着鼻子,看向我的眼神温柔而充满疼惜,仿佛生病的人不是她,“你不要哭了,你哭我就更难受了。”她声音嗡嗡的。
“等这个学期结束我就去医院好吗,只有两个月。”她说。
“你不要命了!”不知道是伤心的还是气的,我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再也支撑不住跪了下来,“你为什么老不听我的话,我求你了,这次我真的求你了杨轻青,明天就去医院检查。你不要叫我担心好不好?”
“我答应你就是了!”她说,“你别跪着!我抱不了你。”
她一向说到做到,去了医院。我一个在学校,煎熬等待着,一天,两天……
我用电脑搜索了她的症状,得到的答案一个比一个可怕,我不敢再深究。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可是那些天却把我知道的市内所有寺庙都拜了一遍。
我向上天祈求,无论你是菩萨还是耶稣还是安拉,我求求你,求你让杨轻青好好的活下去,我愿用我剩下的所有寿命来换,我愿意不入轮回,你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吧,只要能让她健康活下去……
在学校等待了整整一个多月,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我无法静下心来听课,学校逐渐变得陌生。黑板上的字迹扭曲,变成一个个小精灵,她无奈地轻推开围在她身边的许多精灵,对我柔柔一笑。下一秒鲜血从衪的脸上落下,染红她洁白的衣裳。
直到一个多月后,班上一个同学找到我,带给我一个晴天霹雳:杨轻青生病了。
“她在人民医院五楼住院,说她想见你,你下周去看看她吧。”
我死死拉住他,不要命一般掐住他,软硬兼施地问他:杨轻青得了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啊姐!她不想让你知道,我猜应该是什么癌症。”
轰的一声,我的天塌下来了。
夏天还未开始,蝴蝶死在了春天。
我都记不到我是怎样央求我爸妈带我去医院的,是撕心裂肺的,还是面如死灰的,还是无声流泪的。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我彻底崩溃。
她躺在病床上,带着蓝色帽子。小小的身体勉强撑起病服,仿佛是被上帝遗弃。这是我的宝藏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怎么能!所有的幻想都破灭,所有的祈求都被无视,我咒骂所有的神,命运像炸弹就这样向我们砸过来。
她是那样的苍白。我的泪水不断。
“怎么又哭了,爱哭鬼。”她轻声说。
你个骗子,你个大骗子,你不是说没事吗,不是说没问题吗……我想质问她,可泪水糊住了嘴巴,我无法开口。
“对不起.”她说。
求你了,不要再说了,告诉我你只是在骗我,他们都在骗我 ……求求你再骗我这一次……
“这次是真的生病了,爸妈也提前回来了。不出意外的话21号就要去美国治疗了。”
“不能陪你中考了。”
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明明是你先表的白,是你说的一辈子,你这一次就不能再骗骗我吗?求你了
她拉着我的手,“别哭了,跟我要死了一样。”
我狠狠瞪她,“不准说这么晦气的话!你要是死了我立马殉情。”
她表情严肃,“什么殉情?你敢的话我们现在就分手。”
说起来这也算是我俩相像的地方吧,知道对方的弱点逼迫其不得不让步。
“行啦,等你毕业了以后还是可以来美国看我呀,到时候如果我好了,就在家里等你。我再也不会骗你了,我们就在美国领证,好好过一辈子。”
“不是如果,是一定!”我说。
“嗯,一定。”她笑,从枕头下拿出一张便利贴,“这是我妈和我的电话号码。”她顿了顿。
“鑫鑫,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好。”
“都不问问是什么就答应的吗?”她笑。
我说不管是什么事情,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死都会帮你实现。”
她连忙捂住我的嘴,“说什么呢,我有那么坏吗。”
不是你坏,而是我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
“我请你不要忘记我。”
“只有这一个请求。”
不要忘记我。
最近网络上有句很有名的句子:死亡并不是终点,遗忘才是。而人们总是习惯遗忘。
你看,永远记住一个人,是件多么简单而又困难的事情。有一天,你也会担心被遗忘胜过于死亡。
“好,我答应。”
我是这样无能的人,到最后也只能答应你,永不忘记。
“那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治疗,一定要健健康康的等我。”
“好。”
她笑了,一如初见时那般,晃了我的心神。
我低头吻她,唇齿间都是她身上清冽的香气混合着刺鼻的酒精,还有我咸咸的泪水。我发疯一样碾咬着她的唇,听她吃疼又心疼,温柔的舔过她的唇瓣,扫过她的口腔。我们的舌头纠缠在一起,互相吮吸着对方的津液。我们都知道,这一别,连再相见都是未知。
她率先坚持不住,侧过头。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微微喘气。
我捧住她的脸,最后一次,吻上她左耳前的那颗小痣。
最后,我不得不离开。关上房门前,我最后再向里面望了她一眼,对上她的视线,咔嚓一声,门关上了。心也碎了。
二十一号下午三点二十九,正在上数学。黑板上粉笔沙沙作响,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钟表,在秒针指向三点半的那一刻,我的灵魂撕裂跟着远方的那班飞机,远渡西洋。
……
后来我才知道她患的是白血病。
……
某天在图书馆读书时突然读到一句话:
记忆是拖在我身后的沉重的石头。
这句话我反复看了许久,回过神时书页已经被打湿。
周围人来人往,安静而有序。
我在哪?
一九年,二零年,甚至到了二三年,《起风了》的热度依旧不减,同周杰伦的歌一样成为一个时代的经典。而对于我来说却成了一种诅咒。熟悉的旋律催出角落的记忆,那个那个明亮的弯月,那个心动的初吻。以及病床上小小的脆弱的身影。
这些都逐渐成为我的梦魔。
你叫我不要忘记你。
我怎么才能忘记你?
……
高考结束,我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发泄地扔掉,而开始一点点整理初高中以来的所有的课本资料。整整两书柜。发黄的纸张,将封存的陈旧的记忆一点点打开。
我在整理初中的某一摞课本时,突然发现柜子最底部有一个的粉色正方形,我看清上面的字的那一刻再也没忍住,号啕大哭。套在我身上十八年的枷锁,终于断掉。
“159****3069杨轻青
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还有你答应我的,不要忘记我^o^”
—完—
这篇文是根据我的一个朋友的故事改编的,改的部分占大多数,带入了一些我个人的想法。如果你看到了,我先鞠躬给你道个歉……其实这个结局吧,严格来说是开放式的,我还没有那么残忍……
最后愿天下所有被病痛折磨的人都能被爱的人好好守护,早日康复.
记忆是拖在我身后的沉重的石头。——《鱼没有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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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枷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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