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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七章 第七节 金帐汗国

本来去金帐汗国只是一个遥远的梦想,现在,他们已经踩着坚实的脚步,走在去往金帐汗国的路上。苏仁本来以为离开卫拉特人的地界不远就可以到达金帐汗国的领地,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在中亚辽阔的草原上到处都是哈萨克。

哈萨克在最初并不是一个民族,他是从各个游牧汗国脱离出来的自由民的总称。草原上的马一般由一匹儿马带领,马群的其它成员是母马和三岁一下的小马。小马长大以后就要离开马群,母马进入别的马群成为别的公马的妻妾,儿小公马则可能挑战父亲,带走一些母马分群,也会从别的马群中抢走一些母马。小公马建立的马群的现象就是哈撒。草原上的各汗国王子,各部落首领的儿子也会遇到这个问题,不是继承者的那个贵族子弟,就可能遭到驱逐,或者主动带走一些部众,脱离原来汗国的统治。他们就被称为“哈萨克”,由于口音不同,有些地方叫“哥萨克”。有些人喜欢用贬义解释这个名字,就解释为逃亡者或反叛者,但它完全可以有一个更符合这个人群的精神的释义,那就是“自由民”。

草原上的哈萨克部落非常多,他们的首领大多是当年到达中亚的蒙古贵族的后裔,他们的部落名称有蒙古帝国以前的名称的,比如:乃蛮部、克烈部、蔑儿乞部……也有用帝国的继任者的名称的,比如:术赤部、托雷部……通常这些部族最早的创立者都和那些古老的部落有血缘上的继承关系。不过哈萨克的语言和人的相貌都和蒙古有了很大的差别,大概是因为他们世世代代在中亚地区娶妻生子的缘故。而且很多部族的首领也不是世袭的,世袭和选举两种方式交替使用,所以也不能认为,他们现在的首领还是那些古老部落的后人,也可能是分离时带走的属民,或者自成部落以后争夺到的属民的后代。

哈萨克的习俗和蒙古高原上的人仍然很像,放牧、也狩猎,他们善于骑马,住在毡房之中,随着季节搬迁牧场,还驯养金雕和猎隼。有一部分哈萨克联合起来,成立了汗国,但是他们政权并不稳定,保不齐什么时候倾覆,也有一些哈萨克给附近的其它汗国充当雇佣兵,相互攻伐。这一带大大小小的汗国首领一般还都是圣祖的后人,至少他们自己都能说出家族承传的谱系,这个谱系在这一带还很有影响力,证明不了自己是这个家族的人即使建立汗国,也很容易被群起而推翻。

苏仁和小花骑着骆驼走了三个月,还没有到金帐汗国。天气热了,双峰驼怕热,要经常放牧,补充水和食物,走得越来越慢。但现在他们还不好意思回头了,因为这些商人到处介绍他们是伟大的东方可汗派往金帐汗国的使者,很多商人和部族首领都主动为他们引路。现在苏仁和当地人在形象语言上差距很大,没有人再怀疑他们是本部来的。苏仁和哈萨克相处起来十分自在,远胜过很多经常在这里来往的商人,而且一位来自遥远的蒙古本部的,有才干,有修养的长者很容易得到哈萨克的尊重。一路上商队和哈萨克发生摩擦,或者遭到袭击,苏仁就出面帮助他们,苏仁还帮助过一些路上遇到的被抢的商队讨回过货物,如果他们要多日宿营和放牧骆驼,也由苏仁去和周边的牧民协调关系。商人们都把他当成宝。

小花则一路上跟着商队买卖东西,他们买什么,她也买什么,他们卖什么,她也卖什么,他们囤什么去后面卖,她也囤什么。赚了钱,她也不留,继续买卖货物。商路上钱币的比值不同,但货物的价值是基本稳定的,所以卖出货物以后用赚到的货币和金银算不一定每次都划算,但是小花手里的货越来越多,小花本来也对金币、银币没什么概念,她在意的就是更多的货物。三个多月她就攒出了一个小驼队的货物。苏仁拿着乌兹别克汗赏赐的金币,原来没有给小花,看她不断攒货就拿出来给她买骆驼。他们的驼队现在有十头骆驼,两头骑乘,八头上驮满了货物。在草原上,一个十头骆驼的驼队可以驮起一个中等人家的财产了,现在,苏仁和小花也已经从出门时的两手空空变成了一个小货主。中亚草原上来往的使臣都做生意,苏仁能帮商人解决大问题,小花又很会讨喜,所以商人们也很乐意教他们各地的生意经,帮他们赚得更多。商人们还责怪苏仁买骆驼,说雇佣驼队更合算,有专人照顾骆驼,如果骆驼不是因为货主的过失死在半路上也不用赔。小花觉得苏仁做生意没有她精明,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但苏仁觉得买骆驼肯定不亏,如果不是考虑到跟驼队行进地步调一致,他很想再买两匹马。

按照他们现在的身份,苏仁让小花称他为“大人”,他叫小花就容易多了,就叫她“宝贝”。小花一路上,把哪里适合买什么货物,卖什么货物都记下来,她觉得这些回家的时候肯定有用。她还把苏仁打过交道的哈萨克各部,哪一个比较友好,哪一个要尽量避开,也都记下来。

经过半年多的跋涉,他们终于到了金帐汗国的首都,伏尔加河畔的萨莱城。商人们都说,这趟太顺利了!他们在冬天来临之前有充分的时间办货,等天冷了河流和沼泽封冻了,路程又近,骆驼也上了膘,回去就更方便了。苏仁和小花都特别高兴,这样明年,最多后年,就可以回到家了。

金帐汗国的都城是一座城堡,有高大的围墙,围墙上有射箭的垛口,样子和明朝的城墙有点像,但不是四方形的,是个不太规则的五边形,城墙还有一定的弧度,而且也更厚。宫殿在围墙里面,市场在外面,市场外面也有一道防御攻事,是高大的木栅栏。

小花和苏仁把货物和驼队寄存在市场里,经过商人的引荐,他们顺利地见到了金帐汗国的可汗。可汗看到本部来使,特别高兴地接见了他,他十分激动地看完了小花写地假信,又看到苏仁气宇不凡,小花玲珑甜美,设下宴席,还举办了舞会,欢迎他们的到来。

小花看到舞会上的小姑娘都穿着大摆的裙子,特别羡慕,不过小姑娘们看到她穿的丝绸蒙古袍也觉得很新奇。小花很开心地和小姑娘们一起跳舞,苏仁在一边跟可汗聊天。可汗很喜欢听他们一路的见闻,也很想了解本部的情况,他和苏仁聊得很开心,成了好朋友。他还告诉苏仁,他非常崇拜本部伟大的摄政王,希望有机会见到他。

可汗很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他对待苏仁的态度完全像一个久别重逢的好朋友,白天带着苏仁四处参观,晚上就举办舞会,小花就在舞会上跳舞。但是参观了好几天,参观的都是宫殿的房间和城堡里的花园,他对城堡外面的广阔草原似乎并不感兴趣。小花则很快发现,这种舞会是姑娘和小伙子相互追求的场所,这里的小伙子居然也追求已婚的年轻女子,有一天有一个被追求女人的丈夫不乐意了,还发生了决斗。小花觉得这样一点都不好,她就不跳了。经过商人们的指点,她把带来的丝绸卖给了舞会上结识的年轻女人,跳过了中间商,这样她多赚了,那些女人还都觉得特别便宜,小花又帮助别的商人卖丝绸和各种工艺品,赚了不少佣金。

开舞会需要花钱,可汗想起他的一个属国莫斯科公国很久没有交过税了,就想去催缴税款,但是他的臣子都不愿意去。他就请苏仁帮忙出面,说他是本部来的面子大。苏仁在路上听说了莫斯科公国,据说这个公国这些年发展很快,已经有不少的蒙古贵族需要依仗他们的势力,还有不少哥萨克为他们效力,他想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商队出发的时间还没到,小花就去办货,等着苏仁回来。

苏仁来到莫斯科公国,他们的城堡和宫殿的建筑模式和金帐汗国很像,但是规模更大,也更加富丽堂皇。莫斯科大公是一个**又暴躁的人,他听说金帐汗国派人来讨税,非常恼火,在宫殿的大厅里就对苏仁出言不逊,还扬言要把所有蒙古人都杀掉。苏仁也非常生气,他还没受过这样的羞辱。他据理力争,申明宗主关系。但是大公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手下的将军、贵族看着苏仁眼神也十分傲慢。最后,一个将军傲慢地对苏仁说:“阁下以为现在还是伟大的沙皇拔都汗的时代吗?”

苏仁眉头微皱,是的!金帐汗国的可汗还睡在拔都汗的遗产里呢!祖先留下的家业该怎样经营延续,他根本没有想过,而时代已经变了。这时,大公补充道:“不要以为只有愚昧的蒙古人才能成为沙皇!”

苏仁脸色沉下来,他缓缓地说:“我从本部来,万里迢迢,一路之上,还没有见过敢挑战蒙古黄金家族君主地位的人,也没有听说哪一个曾经挑战了黄金家族君主地位的人有好下场!太狂妄了不好!”

莫斯科大公大怒,喝到:“把这个人给我拉下去,杀了他!我要让他知道什么是狂妄的代价!?”

同行的使臣都吓得跪地求饶,苏仁站着没动。看着金帐汗国的使团吓得这样,莫斯科大公放声大笑,刚笑了两声看到苏仁还站着,眯起眼看着他。这时旁边有人对他说:“这个人不是金帐汗国的。”

莫斯科大公又眯着眼看了苏仁一会儿,说:“我会教训那个愚蠢的可汗的,不过尊驾就不要瞎掺和了!”

苏仁不再说什么,反正讨税是根本不可能的了,他转身离去。苏仁忍了这口气,莫斯科公国却并不,他们很快厉兵秣马,进攻金帐汗国。

苏仁刚回到金帐汗国,军报就到了。苏仁觉得自己闯了祸,此刻如何斡旋,他还没有想法。但可汗似乎完全没有埋怨苏仁的意思,而是立刻派人去四处求援。苏仁也想帮点忙,可汗就派他去喀山汗国调集军队。

小花办货的时候,就听说,这个地方容易打仗,一打仗,各国之间的来往就会断绝,她想离开。但是苏仁觉得这样走不太合适,小花就把驼队寄存在市场上的客栈里,跟苏仁一起去喀山汗国,至少现在她跟苏仁不能分开,而且金帐汗国的可汗丝毫没有扣小花为人质的意思,干嘛不在一起?

喀山汗国在萨莱城的东北方向,他们的王室也住在坚固的城堡里,但是喀山可汗是受莫斯科大公支持夺得的汗位,几乎完全不敢得罪莫斯科大公,在这件事上不肯公开支持金帐汗国,不过他们暗示苏仁可以“私下”说服城外的保加利亚哥萨克,这事上他们不会阻止。

保加利亚哥萨克生活在喀山城堡以外的大草原上,他们的贵族也有蒙古血统,但是生活方式基本上是自由民。保加利亚的战马特别高大,小花的头顶只到战马的背部,马的胸部也特别宽大。这种马应该冲击力很强,但是机动能力应该不会太好,苏仁想,不过现在没的挑了。他跟保加利亚贵族谈出兵的事,但是他们不认什么宗主关系,只肯出雇佣兵,给钱才行。苏仁把小花赚的钱拿来垫付了定金,并且答应他们开战以后可汗会按照参战的时间和人数继续付款,保加利亚就出兵了。

走在半路上,保加利亚的军队就和克里米亚汗国的军队遭遇了。苏仁很惊讶,克里米亚汗国是蒙古人的汗国,怎么帮莫斯科公国的罗斯人打仗?在卫拉特人的土地上,即使各部之间相互攻伐,也会合伙对付异族。他还想交涉一下,保加利亚人已经冲上去,把他们打退了。领兵的人说,在这不讲那些,克里米亚汗国是从金帐汗国分裂出来的,他们认为同样一心想分裂的莫斯科公国是他们的朋友。

苏仁带着保加利亚的骑兵来到金帐汗国增援,没想到派出去求援的各路人马中,他带回的援军最多、最强。保加利亚人很快打退了罗斯人的进攻,但是可汗却拿不出钱来继续支付雇佣军的费用,还问苏仁有没有钱?小花很生气,不肯再给钱。她告诉苏仁,她想做一条舞会上那些女孩穿的那种裙子,一问特别贵,需要花掉她赚的钱的一半,她都没舍得做,早知道苏仁拿钱给保加利亚人,她就做了。苏仁也觉得自己一个远方的使臣,可汗随便花他的钱,都不问问他钱是怎么来的?他的钱是小花一路上辛辛苦苦挣的,又不是母国送来的礼物,真是没道理!他想,舞会上那么多穿着漂亮衣服的女孩子,两条裙子的钱就可以雇佣这么多保加利亚骑兵,如果把买衣服的钱花在强兵上,可汗也不至于这么被动。结果保加利亚人就走了。

反正罗斯人已经退了,王城的危险暂时解除了,可汗还认为苏仁特别能干。他请苏仁再帮一个忙,去联络立陶宛大公,请他帮忙出兵,这样才能彻底解除罗斯人的威胁。商队出发的时间已经过了,大部分商队都走了,小花只好把货物和骆驼都卖掉。幸好,她为回程办的货都是毛毯,战争爆发以后,毛毯作为军用物资,涨了不少钱,弥补了她一些损失,但是她不再把钱交给苏仁。

苏仁和小花骑着马,率领一队使团来到立陶宛。立陶宛大公很痛快地答应出兵。但是苏仁看得明白,立陶宛和金帐汗国之间是平等的联盟,毫无臣属关系,立陶宛出兵不过是想扩大自己的势力和地盘。苏仁觉得伟大的拔都汗的子孙已经落到跟这些二流的公国一起混日子,而且一点长远的想法都没有。汗国的贵族们也都喜欢浮华,对处理军政十分随意,应该是没什么希望了,他也不愿意再这样被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可汗来回差遣,就不打算返回战乱中的金帐汗国了。他记得史书上说,欧洲有个叫威尼斯的地方,从那里坐船可以取道波斯回国,就打听了一下。立陶宛有商路到威尼斯,用马车运送物资,有些路段也可以水运,当地人说不是很近,但是跟他们来的路相比实在不算远,威尼斯有商船去往东方,听上去还不错。

没想到,立陶宛大公听说他要去威尼斯,就请他给威尼斯主教带封信,使团里其他人听说他想走,也没有异议。原来欧洲有职业外交家,不效忠于特定的国家,就负责消息传递、游说和外交斡旋。苏仁不是金帐汗国的人,被当成了职业外家,金帐汗可能也是这样想他的,莫斯科大公也是,这样他不回去也就不觉得对不起谁了,他告别了使团,和小花一起筹划去威尼斯。

心心念念的金帐汗国不仅让苏仁失望,而且还让他在小花面前很没面子。他一路上给小花讲金帐汗国的创立者——伟大的拔都汗,他是可以和忽必烈汗比肩的伟大可汗,他的金帐汗国疆域广大而富庶,兵强马壮,只有非常少的蒙古贵族统治,却能让所有的异族都向他们臣服。结果这个国家已经变成了这样。不过想想看,忽必烈的后人,不也就剩下当今可汗这么一个孤子了吗?蒙古人的未来在哪里呢?苏仁一辈子都只是在解决他遇到的问题,因为他才能超群,所以他解决的问题很多,取得的成绩也很大,但他也没有做过什么长期的打算,此刻他第一次认真地想这个伟大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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