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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八章 第五节 波斯

苏仁和小花带着猎隼,坐船沿底格里斯河去巴士拉。进城以后,小花看到同样的方形房子,同样的清真寺,同样的椰子树,同样的蔷薇花,她有点蒙圈,怎么会回来了呢?苏仁告诉她河是不会倒着流的,这是到了巴士拉,我们出来的地方是巴格达。巴格达和巴士拉的居民并不是土耳其人,跟那个王子的语言、穿着都不一样,这里的气氛也不像西部那般紧绷,人们在快乐地做生意,他们感觉好像已经不在土耳其了一样。

他们从佛罗伦萨带来的手工艺品,在市场上引起了小小的轰动——由于商路许久不通,大家都争着要他们的东西,每件东西都翻了十几倍不止,赚了好大一笔。小花又采买了各种颜色、镶着各种花边的漂亮的衣服和头巾,继续坐船,从河口出海,然后在波斯的港口布什尔上了岸。在布什尔,苏仁看到来自欧洲的货轮绕过非洲也来到这里,船员都疲惫不堪,船上肮脏凌乱,庆幸自己的正确的选择。

苏仁雇佣了一个三十峰骆驼的驼队,装好了货物,拉着驼队驾着猎隼走在波斯繁华的街市上。顺利地离开了土耳其到达了波斯,离家一下子近了,波斯人的势力直达葱岭,他们在葱岭碰到过的塔吉克人其实就是一支波斯人。拉着大骆驼,带着那么多货,一步步接近家乡,又很久没有驾着海东青了,苏仁的心情特别好。

一队波斯人骑着马走在街市上,为首的一个,看见苏仁手里的猎隼,就走上前来询价。苏仁和小花都不懂波斯语,他们还没有找到通事,所以有点茫然。那个人和自己的随从用一种非当地语言交流评价这只猎隼,说了几句话,苏仁就听明白了。“你们看上了?”他用蒙古语问。

那几个商人吓了一跳。他们本来是以为没有人听得懂他们的话,才用这种特殊的语言评价这只海东青,谁知道这位老兄比他还懂?“你听懂了?”那个富商问。

“嗯,”苏仁点点头问,“你们是皇室吗?”

“不好意思了,早就不是了!我们就是商人!”那个人回答。

“哦!太遗憾了,能交个朋友吗?我们还没找到通事!”苏仁笑着说。

“开什么玩笑?让我们家老爷给你做通事吗?”一个随从说。

“不不不,只是……”苏仁刚想解释。

那个领头的就问:“你们是打哪来的?这个港口有船能到圣祖的故乡吗?”

苏仁笑了一下说:“我们从土耳其来,从金帐汗国到土耳其的。”

“哦!那就对了!不过金帐汗国那边没有在打仗吗?”为首的富商问。

“在打,所以我们出来了!”苏仁说。

“真主保佑,我们圣汗的子孙已经混到流离失所了!”富商感叹,“通事不是要紧的事情,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

苏仁听着这话很不是滋味,不过碰到一个同族确实幸运,但他表示他要卖货,富商却说,这着什么急?先放到我家去。他带着小花,跟着这个稍微有点老的小伙子去他家看看。

富商的名字叫易卜拉辛。从这个海港城市出发往内陆半天的路程,就可以到一个漂亮的小镇,街道平整,房屋高大,所有的房子的外立面挂着蓝绿色调为主的釉,这是一个富商居住的高档住宅区。小花特别喜欢这个漂亮的小镇,兴奋地四处看。

易卜拉辛家有很大的庭院,三十头骆驼都可以在庭院里休息,立刻有仆人帮他们拿来饲草。他家的房子又大又宽敞,外面也装饰着釉面砖,里面宽敞又明亮,墙上也有釉面砖,还有精美的壁画。“哦!撒马尔罕的皇宫也不过如此!”苏仁说。易卜拉辛听了这话非常得意,立刻说了一大套褒贬乌兹别克人的话。苏仁把海东青交给仆人,他估计在这里怎么也得把它卖掉了。吃了点当地风味的茶点之后,主人让仆人带他们去浴池,先好好洗个澡,洗去一路风尘,休息一下,别的都不着急。

浴池是个很大的水池,中间还有个喷泉雕塑。苏仁和小花看到这个大水池很高兴,就双双跳进了水池。仆人和苏仁语言不通,大惊失色,说了几句什么就跑了。苏仁看仆人走了,四周也没什么不妥,就把水浇在小花头上,两个人情意绵绵地相对着洗浴。洗浴之后,两人换上主人准备的浴袍,仆人把他们引到一个房间,那里面有一张很舒适的大床,宽大又柔软,两个人就相拥着躺在床上睡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近黄昏。苏仁和小花起身来见主人。没想到主人一脸严肃地问苏仁:“我的朋友,您怎么可以做事这么不检点?”

苏仁惊讶地看着易卜拉辛。

易卜拉辛继续说:“您竟然跟您的女仆一起沐浴,还同床共枕?”

原来,来的路上,易卜拉辛问苏仁,这个姑娘是你的女仆吗?苏仁顺嘴回答:“是。”出门这么久他已经习惯别人怎么猜测他和小花的关系,他就怎么答应。易卜拉辛就以为小花和管骆驼的人一样是个仆人。刚才苏仁吃茶点的时候,小花在四处参观,没有正式坐下,家里的女仆在外面给了她点吃的喝的,她就吃了。

苏仁笑了:“你误会了,她是我妻子。”

“您太不像话了!”主人说,“看在真主的面子上,妻子还是女仆是很严肃的事情!”

苏仁解释说:“我们从遥远的蒙古高原来,她是摄政王身边的女官,原来是为商队服务的,但是商队遇到了种种困难,所以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这个地方离乌兹别克人近,他又想起对乌兹别克可汗的那套说辞。

“我现在关心的是,你们有没有在真主面前正式宣誓过婚姻?”易卜拉辛生气地说。

“哦……这个,没有……”苏仁想,他和小花在森林和神树前宣誓过结婚,小花也受到过可汗和皇后的正式册封,但是他们不是□□,当然没有在真主面前宣誓过,不过他这一路上已经明白这一带的人对异教徒非常敏感,又没敢往下说。

“这就是了!你们这些异教徒!我就知道,你们在神圣的婚姻问题上极不严肃!这是对真主的亵渎。”易卜拉辛说。

小花用又吃惊,又不屑的表情看着他,又转脸看看苏仁,还笑了一下。

“年轻姑娘,请您不要拿贞洁这么不当回事!”易卜拉辛继续说,“在我们这个地方,通奸的妇女会被人用乱石砍死!”

小花立刻做出恐惧状,躲在苏仁的肩膀后面。“不,不,您听我解释一下……”苏仁连忙说。

但易卜拉辛打断了他:“为了拯救你们,也为了这个可爱的小妇人的生命安全,我决定今天给你们举行一个正式的婚礼!”

小花和苏仁惊诧地互相看着,“他说什么?”小花问。

“为我们举行婚礼?!”苏仁说,“要不然我再解释一下?”

易卜拉辛又问:“难道你们不想对真主宣誓,不想得到祂的保佑吗?我可是为了你们好!尤其是你!”他指着小花说,“我是在拯救你!”

“哦,那实在太感谢了……”小花歪一歪脑袋说。

“好!就这么定了!”易卜拉辛说。

苏仁和小花都不再辩驳,他们握着手,决定再结一次婚。在易卜拉辛的安排下,苏仁和小花按照□□的礼节举行了婚礼,他请来一位阿訇,念了很多祷告,还请来一些朋友,为他们做见证。然后大家一起吃饭,有肉、有面、有饭,没有酒,还有很多人唱歌和跳舞。席间易卜拉辛对苏仁说:“我的朋友,您真是太让我操心了!您已经踏上真主的土地这么久,竟然还没有解决好这么重要的问题?您比您的妻子大那么多,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通奸!”

苏仁觉得真幸运,碰到了这么实在的一个好朋友,但是现在离蒙古人的地盘越来越近了,各种部族和教派林立,各国各部的统治者和不同部族的蒙古贵族有种种不可控的恩怨,所以更不能暴露身份,只好继续欺骗他的朋友了。那天晚上,苏仁或许是受到了婚礼的鼓舞,又跟小花□□了,很久没做过了,感觉真好。他一边亲吻小花,一边说:“对不起宝贝,让你跟这么一个无能的老丈夫一起消磨青春。”小花说:“你不老,你不要老觉得自己老了!”

蒙古人在波斯的伊尔汗国早已被推翻了,现在由土库曼人统治,而土库曼人的统治也已摇摇欲坠,新兴的萨菲王朝正在离港口不远的设拉子激战。

易卜拉辛自称是旭烈兀的后代,但已经不可考,他们全家一直保留着说蒙古语的习惯,主要是为了做生意商量事情的时候保密。苏仁告诉他自己是哈萨尔的后代,但易卜拉辛对这个名字很陌生,解释了之后,他才知道是圣祖的弟弟,旭烈兀是圣祖的孙子,所以他还觉得苏仁的出身没有他正。他给苏仁讲了这一带流落的蒙古贵族的情况,除了少数还能称王称霸,多数都各自谋生了。易卜拉辛对自己的家族成为商人特别满意,他觉得比牧民和雇佣兵强太多了,他最瞧不上那些还试图掌控国家权力的人,因为那种人死得最快。苏仁虽然听着不舒服,但想想当初他们只是个小货主,不太多的钱就可以雇佣保加利亚骑兵在战场上为金帐汗国拼命,易卜拉辛这样的大富商有资格瞧不起他们。

波斯内乱已经十几年了,有民族、部族之间的矛盾,也有教派之间的矛盾。在波斯及周边的土地上也有很多游牧民族,虽然不少王族有蒙古血统,但大家早已互不相认,这边不像北部草原有大量没有国家归属的哈萨克,这边的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政权,土耳其、阿塞拜疆、土库曼、乌兹别克、库尔德……经常因为哪个民族出了一个稍微厉害点的可汗,就争夺其他民族的生存空间,也常常这位可汗一死,他的汗国就分崩离析,其他国家也群起而攻之。还有很多战争是教派矛盾引发的,而老百姓也会被不同的宗教理论鼓舞着上战场的,如果老百姓受到教士的影响改了宗,他们在战争中的立场也会变,虽然每个教派都严格禁止教众改宗,但老百姓常常只是受到教士的影响,对宗派的概念并不清晰,所以混战很难平息。

北方有时也能稳定一些,稳定的时候,商队就能通行,但这段时间,去了北方的人却不断传回商队被抢,货物被扣,甚至人员被杀的消息。易卜拉辛劝苏仁不要冒这个险。小花买了太多的漂亮衣服和头巾,由于商队无法深入内地,在港口卖不出太好的价钱。在易卜拉辛的建议下,小花在小镇租下一个店面零售服装,这样出货量虽然不大,但单品可以卖得贵。在他的建议下,小花先把大部分衣服收起来,只挂一小部分,过一段时间再换样子。这个地方没有明显的四季,所以衣服不存在过季的问题,但还是要时常换换样子。小花和苏仁搬到店后面的院子里去住等待商队通行的消息。

小花的生意不太顺利,她进的都是高档成衣,但也不能卖得比裁缝铺做的同类商品还贵。零售服装的出量不大,回收的钱只能勉强交房租和度日。这个社区里人口不多,很快都成了熟客,卖一段时间就得把店里的衣服换一换,赶上重大节日,就全部换掉,挂出来过的,就不能再挂,所以在这里开店只是权宜之计,主要还是要等商路能通。没事她就摆弄她的木匣,把一路上各地的物产民风、典型建筑、交通方式、适合的谋生方式,以及路上的奇遇能想起来的都补充上去。这里四季不明,小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她已经经历了两个斋月,过了两个开斋节。

中间,他们有过一次机会离开。有一支军队,要去攻打乌兹别克,易卜拉辛把消息告诉苏仁,让他把衣服处理掉,换成军需,跟着军队就能深入北方。但是苏仁想起乌兹别克汗给他的帮助就不想做这样的事。

小镇生活成本高,过一段时间,苏仁就去港口买些生活用品,顺便了解一下商路的信息。设拉子被萨菲王朝攻陷以后,布什尔悄无声息地改朝换代了,但商路一直没有通行的消息,港口的货物堆积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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