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北城也快要入春了。
一条被单顺着力道在空中展开,震得尘絮在空中打起了漩,又飘飘洒洒地归为平静。一条接一条,一件接一件,直到房间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为止。
陶辰的房间现在总是十分整洁的,在家里的时候,把所有可能闲下来的机会都交给家务来填满。
“五号床该换药了!……”
“饭后服三粒,每天三次……”
“劳驾,我这车过下,哎……”“小陶,去看眼二号的点滴空了……”
“陶护士,这来下……”
从绷带到酒精,输液瓶,过手一个病人转身又是一个,无论是早上六点还是半夜,她努力让自己的工作时间被塞的满满的,她努力让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被填满。
忙碌,麻木,可以不跌入回忆里去。
她不再不吃晚饭了,也不点外卖了。大概是好不容易养成了好习惯,也可能是给自己找些事做,她不期待静下来吃饭的那一刻,只渴望抽油烟机的声音可以响得更久些。
只是费力营造的这一切,都改变不了钻入被窝的那一刻,无止尽的孤独感。
翻身起床,摁下遥控器。
片刻,节目里热闹的声音便充满了房间,也暂时填补了她心中的空洞。
“现在看到的这款加湿……”
“左侧的2号抢断了!我们现……”
“路易斯……”
“只要998!只……”
“智慧树下你和……”
电视的荧光在脸上不停地变换着颜色。
凉飕飕的晚风时不时地顺着窗缝进来,擦过她的脖子,让她不由地打了个激灵。虽然已经入春了,但冬天的寒气还没散尽呢。
得有三个月了吧,她呢喃。
“看看,现在是在北极的深海里,是的,北极的大浮冰下五千米的地方,这里有着无数种未知的神奇生物……”
耳旁电视的声音没有停,她继续习惯性地换台。
“现场打进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将电视又拨回了刚才的台,
“……白火鱼,它生长在两极地区五千多米的深海中,是极为罕见的……”
是动物世界。
她静静地看着荧屏。
画面上一条游龙一般的生物在探照灯下时隐时现,那是条通体白色,鱼鳍似飘带一样的生物。
“它始终生活在这透不进半点阳光的深海里,浑身的白,与这浓黑的深海格格不入……”
“啊,它好像在试图上浮,却还是无法逃出这里……不过真是神奇!同样在深海中,它却没有安康鱼尖牙鱼那样丑陋的样子,白火,多么神秘的生物!……”
白火鱼……
探险家的话还停留在耳旁。
和她真像。
……
市警察局。
随着付博海一案的告破,警察厅里也早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夜深了,只剩下零星几个加班的人。
一个女警抱着资料经过,在一个穿着夹克衣的男人面前停下,“杨队,您还没走?”
那杨队长闻声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胡茬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有些地方,我还是想不通。”
女警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案子都结了这么久了,那冯建豪连续上诉那么多次都被打下来了。”
“况且证据确凿,杀人动机明确,您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是这样没错……”
杨队长将头瞥向对面的柜子,又看向女警察。
“上次托你查的供货商那边,有进展吗……”
女警察知道他要问什么,忙接上了。
“□□这东西国内管的严,小的供货渠道是没有的,那几个大的制药厂我和小王小夏都查过了,半年内都没有个人的买卖交易。”
“而且冯建豪作案用的是PEG混合溶剂,市面上很罕见,仅用于实验室或医疗研究……目前……有类似储备的实验室、医药库内都没有确凿的出借记录,也没有接到异常情况。”
“不过,冯建豪在A医是有权限获取这类药剂的,即时无法明确药品来源,他的嫌疑依然最大……”
女警官看杨队眉头紧锁,又补上一句。
“虽然冯建豪是咬死不知道□□来源,但是其他证据都指向他……”
“……手脚做的真仔细。”
杨队长冷笑,继续道,“问题就在这。”
“你觉得那冯建豪……能有这脑子吗?”
“如果他有这么缜密的心思,把□□来源藏的这么好……为什么自己会明晃晃暴露在监控范围里?”
女警察沉默了,“只是……”
“我知道,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他叹气,“王队是按流程办事的,我不好插手。”
“案子结了,对大家都好。这些,也只是我个人的胡乱猜测罢了。”他向椅子上靠去,换了个姿势。
“辛苦了,你去忙吧。”
……
陶辰翻开日记本,顿了顿笔,刷刷写下几行。
3月26号,阴。
距离毕业已经快有一年了,看着这还未干的字迹,她想。
二十出头还真是嫩啊。
即使出入社会一年了,也没能摆脱学生时代的软弱和单纯。
被骗得彻彻底底。
笔尖在纸上停顿了,晕开一片藏蓝色的斑点。心绪在上空飘荡,聚集,她盯着笔下这片颜色久久没有继续。
扭头看向窗外,凌晨接近天亮的时间,有了即将来到的曙光的渲染,也是藏蓝色的。
说起来,最近老能见到这藏蓝色。
早上的地铁里,晚上等待夜班车的人群中,她总是能看到一抹藏蓝色晃过。
当她转身去找,那藏蓝色的薄风衣便快速地消失在鲜亮的人群中了。
大概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吧,其实也没有多频繁,只是自己太过于关注它了。可能也就四五次回眸的样子。
那深蓝色在这鲜艳缤纷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出挑。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有人跟踪我吗,那时候她想道。但很快便打消了这种想法。
这颜色总让她想起那个人。
陶辰紧紧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她已经不打算继续写下去了,便合上了笔盖。
有些硬的纸张翘了起来,向前倒回了几页,那些字又暴露在了眼前。
艾青。
艾青。
艾青。
艾青……
我恨你。
她静静地看着这些有那么些幼稚的字符,打开笔盖,将最后一行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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