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沉寂一夜的城市渐渐恢复车水马龙。
街边早餐摊蒸腾着的水汽如同破晓后萦绕最后的迷雾。周灏揉了揉熬了一宿干涩不已的眼睛，打着哈欠。
“越队，距离我们接到报案已经十二个小时了，这群人都钻进这破洗浴中心一晚上了，抓涉黄赌博要蹲这么久吗？”
越徊靠在副驾的椅子上，耳机里放着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随着音乐节奏点着，半眯着眼，摘下一边耳机，隔着车窗指了指对面街边的包子铺。
“有点饿了，灏子你去买点早餐什么的，抓老鼠前总得吃饱喝足吧。”
后座举起一只手，懒散的声音悠悠传来，“我同意，我要一碗麻辣牛肉面和蟹粉小笼包，再来一碗豆腐脑加糖谢谢。”
周灏瞪大眼睛，“几个意思啊你们？我是什么外卖小哥还是跑腿儿？要吃自己去买。”
“我报销。”
后座躺着的人慢慢坐起身来，从兜里掏出五张人民币，两指夹着递到周灏眼前。
“五百，够不够？不够回局里我再给你发个红包。”
“吃呗，谁能吃的过你们。”
周灏愤恨地把钱从他指缝抽走，用力一甩车门，嘴里念念有词，“有钱不赚是傻子，迟早给你钱全败光……”
这片老城区很快就要改建，开发商宣称要做成最大的商业广场。有人一夜间成了暴发户，拆迁款金额巨大，有人却在担忧租不到廉价出租房，如何在城市里继续生存。
越徊盯着来来往往神色麻木的行人，为温饱被生活压榨的底层人民，最容易被诱哄犯罪。
“我说你，放着晋升的机会不走，干嘛一直赖在这搞些小案子，你不走我什么时候才能坐上你的位置啊越队。”
越徊头也不回，从手套箱里拿出一瓶水往后座扔去，隔着后视镜和陈让对视。
“睡好了？我以为你一宿没说话变哑巴了，知道的是你来出任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专门逃避工作来车上补觉呢。”
陈让笑呵呵拧开瓶盖，“哪儿能呢！我这不赶着截止日期熬几个大夜做了个模型上交，王处见了不得夸死我。”
洗浴中心从昨天下午五点关门到现在早上六点半一直没开过门，大门口连只飞过的苍蝇都没有。
越徊看了眼表，取下随身CD机，绕线放好。
“确实，王处不夸你我都得写个报告替你美言几句，麻烦陈科还跟着我们跑任务真是小材大用。”
陈让刚咽了口水，听见这话差点呛出声来。
“越队讲话真是越来越不动听，不仔细还真听不出来在骂人。”
“过奖。”
越徊偏着头望着窗外，神情平淡，目光却锋利似箭，紧紧锁定十字路口处往来的车辆。
马路对面周灏正提着包子豆浆豆腐脑，牛肉面米粉三鲜豆皮，大包小包过斑马线往车边走来。
陈让听见越徊小声骂了句脏话，从副驾跨到驾驶位，拧钥匙，踩离合，挂档，踩油门，起步，一气呵成。
“不等他了？”
“不等。”
陈让回身倚着椅背，歪着头从后玻璃往后看，见周灏提着一堆东西找不到车也找不到人，气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乐出了声，“你真是，不溜他心里不舒服是吧。”
越徊紧跟着前面的灰色轿车，从后视镜看了眼陈让。
“收起你那副嘴脸可能会让这句话更有说服力。”
陈让闻言，清了清嗓子，坐正身体，打开身旁的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代码迅速滚动。
“搞定，这车中控系统还挺好破的，已经连上我们的蓝牙了，但你得靠近点，超过一百五十米可就听不见了。”
黑色轿车如同泥鳅般在车流中迅速移动，越徊微微点头，示意陈让调大音响声音。
“你动个手的事，我在后排怎么开？”
“早高峰，我要是你安安稳稳坐在后座我绝不多嘴一句。”
陈让伸直手臂扭转旋扭到不同方向。
“停！”
音响里，说话声夹着沙沙的杂音，什么也听不清，只隐约有女人的哭喊声传来。
“绑架？我们不是来抓嫖赌的吗？！！”
越徊眉头轻皱，哑着嗓音开口道：“还有涉毒。”
灰色轿车内，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的男人穿着身不太合身的黑色西装外套，弓着腰在副驾上焦急的跟电话里的人解释着：“诶诶，您放心，东西早就转移出去了。那几个傻呗蹲一晚上啥也蹲不着……操，郑鹏让那娘们别他妈叫了，把她嘴给我堵上！”
郑鹏一把薅起躺在前后座缝隙里女人的头发，逼她仰起头，把手里还燃着的烟渐渐靠近女人的眼睛，炙热的温度几乎要把她睫毛烫焦。
“都说了让你安静点，怎么就不听呢？”
高温的烟灰落在女人的脸上。她痛呼出声，烟头却毫不留情的落在她眼睛上。
“啊——！！！”
副驾的男人被这动静惹得频频回头，看着女人这副惨相，冷笑几声。
“可惜了这张脸，本来说不定还能谈个好价钱，你下手真是没有分寸，现在眼睛瞎了一只还怎么拿出手？”
郑鹏随手把烟头往窗外一扔，踢了踢女人瑟瑟发抖的身体，提着她的手臂将她扶到椅子上。
鲜血混着眼泪糊了女人半张脸，郑鹏耐心的把碎发都拨到她耳后，而后慢慢靠近她的脖子，伸出舌头舔了舔流下的鲜血，露出满足的笑容。
“艹，你是真变态，恶心死了，别在车上乱搞。诶，老板您接着说……”
郑鹏伏在女人肩头，感受着她的身体因恐惧而止不住的战栗。
女人小声地祈求：“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
车内渐渐听不见，只剩下电流滋滋的声音。
陈让沉默片刻，冷静道：“这条路直通滨江路高架桥，只有一个左转路口可以掉头，错过后只能往前再开20公里才能回头，刚刚我们已经路过了左转路口，我现在联系陆队带人拦路。”
越徊陡然调转方向盘，车子猛地一拐，插进右前方的空隙，距离灰色轿车只剩一辆车的距离。
他冷冷开口道：“没必要，让局里协调最近的交警来查酒驾。”
“好。”
灰色轿车一路直行畅通，仿佛得意忘形摇着尾巴的老鼠。
李拐坐在副驾摇着手里的一小支半透明液体，摆弄后视镜看着后座瑟缩一团的女人。
“嘿，这点好货待会儿先给她尝尝，看看劲儿足不足。”
郑鹏笑嘻嘻地接过来，打开车窗，对着太阳光仔细端详，还没来得及得意自己的作品，就听见司机焦急的声音传来。
“哥！前面有交警查车！”
郑鹏收起手中的小药瓶，和李拐对视一眼，把女人压到前后座的缝隙里，又挪到她身旁将折叠箱压在女人身上，把人藏的严严实实。
李拐看着溜子抖如筛糠的手，一巴掌拍到他头上，呵斥道：“抖什么抖，没点儿胆量，查酒驾的怕什么，滚过来，我来开。”
二人趁着停车赶忙交换了位置，还未坐稳，车窗就被敲响。
李拐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摇下窗户，摆出一副老实胆小的样子。
陆行打量一圈车内的三人，面前瘦小的男人露出几分讨好的笑，副驾坐着的像个未成年，后座的男人戴着口罩看不清脸，车内弥漫着一股酒精味道。
“嚯，这么大酒味呢，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没听过宣传标语吗？过来吹一口。”
李拐扇了扇手，试图散散车里的酒精味道，“车里消毒呢，味儿还没散，我们都没喝酒。”
“喝没喝酒不是你说了算。”
陆行晃了晃手里的酒精检测仪，递到他嘴边。
李拐望向后视镜，试图寻求帮助，却发现郑鹏已经闭上眼睛佯装睡着了。
他硬着头皮对着检测仪吹了口气，意料之外的并没有闪烁红灯警报。
李拐恍若劫后余生般，长吁一口气，对着陆行笑道：“您看，我就说吧，我没喝酒。”
却发现车窗外的人神色凝重，一时间气氛紧张。
正当他还想找理由蒙混的时候，郑鹏猛地起身拿着喷雾对着陆行狂按，随后升起车窗，吼道：“快走！马上走！”
李拐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妈的这群死条子，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知道的？！”
“你他妈演戏演的跟木头一样，谁还看不出来，从左边闯过去，别管那些警察，直接撞过去！”
陆行捂着眼睛后退几步，随后立马拿起对讲机，“所有人注意，堵住车牌号J3KS60的灰色轿车，车上有人质，绝对不能放他们跑掉！”
李拐驾驶着车左右横冲直撞，轮胎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就当他以为自己将要冲破围堵时，一辆黑色越野横空插过。
越徊稳稳坐在车座上，皱着眉头，两眼紧盯着前方的灰色轿车，猛踩一脚油门，左满舵，拉手刹，随着惯性抵住灰色轿车往前滑行数十米，将它逼停在路边护栏。
越徊拉开副驾车门，绕到灰色轿车旁，冷眼看着驾驶位被弹出的安全气囊牢牢钉住的李拐。随后打开后车门，将撞得晕晕乎乎的郑鹏扯了出来。
车位下方，鲜血漫过箱子边沿往外渗出，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陈让拿着喇叭大声驱散着周围围观的群众，越徊却突然恍若置身真空，无法呼吸，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推开挡住女人的箱子，将人从车座缝隙里小心的抱出来。
因着前后狭小空间的保护，女人反而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除了左眼上触目惊心的烫伤。
“这边还有伤者！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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