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阙向聂逸描述了那天他看过的画。
李君度画笔下的森林阴森可怖,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白阙在Pad上参照记忆中画了个大概的轮廓,聂逸在一旁静静看着,半晌,他突然发出疑惑的声音。
白阙惊讶地抬起头:“怎么了?你认得这里?”
聂逸点头说:“没看错的话,这就是学校后面的公园。”
白阙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眼熟,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倏然之间,白阙脑中浮现出一个场景,也是一片树林,只不过树木并没有那样茂密,也没有月色,有的只是暴风雨前的阴沉。
“……我之前是不是……也去过那里啊?”白阙恍惚地问。
聂逸的神情有些复杂:“都忘了?”
“……对不起,”白阙苦笑着说,“这些年我故意忘记之前的事,现在就跟失忆了似的……哈哈。”
“你真有本事,”聂逸半阴不阳地说,“想忘就能忘。”
白阙尴尬得抠手:“……想忘真的能忘,不要小看人类的大脑。”
“我忘不了。”聂逸认真地说。
“……我……现在也想起来一部分了。”白阙垂下眼帘,低声说。
他确实回忆起了不少。
彼时的白阙面临高考,是听从父亲的安排出国念书,还是艺考上美术学院,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但果不其然,父亲不同意。
白阙抗争的方式,是逃学跑去市中心的公园里,漫无目的地坐着,之所以去这里,是因为聂逸陪他写过生。
那一天,台风即将过境,乌云密布,大白天好像晚上一样。
后来,他被聂逸找到。
眼前的聂逸顶着暴雨,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不过,白阙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即便如此狼狈,他依然笑得很灿烂。
他欣喜于聂逸会帮他,或许在对方的努力下,他真的可以实现梦想。
但事与愿违,接下来的事情他实在不想再回忆了。
白阙强迫自己从记忆当中抽离,随后跟聂逸快速赶去那个公园,他们从学校后门翻过去,为的是找到李君度留下的蛛丝马迹,而令他们欣慰的是,后门的栏杆上挂了一小片布料,看材质应该是校服。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连忙往树林里深处跑去。
这里跟白阙记忆当中很不一样,不过想也知道,十年前,公园刚建成不久,树木并没有那么茂盛,现在找起人来,可比从前要难多了。
白阙决定跟聂逸分开找,他独自走在树林里,左顾右盼地寻觅每一寸土地,虽然这片树林并不大,但是想找个十岁的小孩还是很困难的。
他努力回忆那幅画,一片片树叶地找,最终,他赫然发现,眼前的景色和李君度的那画作如出一辙。
只是树叶不如画中茂盛,更没有那一**的可怕的红月。
紧接着,他到处寻找,终于在灌木之中找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李君度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和之前的嚣张形成鲜明对比。
发现白阙的出现,这孩子像受惊的猫一样地炸了毛,蹦起来就要跑,白阙见状立刻把人抓住。
“放开我!!”李君度大吼大叫,惊起几只乌鸦。
“你冷静一下!”白阙惊讶于这孩子力气还挺大,他竟然快要压制不住了。
李君度边野猫一样地奋力挣扎,边大喊:“你他妈的放开我!你们都是一伙的!还说有比赛,根本就是骗我!”
“不许说脏话,”白阙强忍着愤怒说,“而且谁骗你了?我准备了资料,今天还准备给你分析一下这几年的获奖作品呢!”
李君度安静了一下,可是紧接着,他竟然再次挣扎起来。
“以为我傻呢?再信你我就是狗!”李君度不屑地说,“我爸已经安排这个月送我去美国读书!”
白阙大惊失色:“什么?!”
他目眦欲裂,愤怒让他几乎快要失去理智,恨不得立刻跑去塞普斯大楼闹一场。
“别装了,我不信你不知道,”李君度冷冷地说,“我爸都跟聂逸提交退学手续了,据说都退钱了,你说你不知道?”
白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玩意儿??你给我说清楚了,什么退钱退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李君度一脸怀疑:“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白阙斩钉截铁地回答,“如果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说了不算的父母,连自己的孩子都骗,哪怕富可敌国那也是失败。”
李君歌由怀疑变震惊:“……白老师,你这么说……要是被我爸听见会被投诉的。”
白阙有些无语:“投诉就投诉,谁怕谁?实话还不让说了?你别担心,聂老师就在附近,我去问他。”
“他说的是真的。”
突然,身后传来了聂逸的声音。
白阙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他猛的转过身,呼吸因愤怒而变得急促。
“……你说什么?”白阙颤抖地问,“你……竟然背刺君度??第二次了,聂逸,第二次了!!”
他甚至觉得心脏难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只见聂逸的眼中闪过一道悲恸的色彩,阴沉得好像记忆中的台风天。
“李在即的确跟我说过退课的事情,”聂逸沉声说,“被我拒绝了。”
白阙愣住了:“……拒绝……拒绝了……”
聂逸淡漠地看着他,白阙突然意识到他伤了这个人的心。
可是既然拒绝了,为什么说话大喘气?而且说到底,也是因为过去的事情,才会让他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什么时候的事?”白阙问,“是那天你出去……”
聂逸默认了,随后,他看向李君度说:“我告诉你父亲,一个月后由你自己选择去留,但这一个月你必须来上课,直到比赛结束。”
听到聂逸坚定的口吻,白阙越发的汗颜,几乎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真的?”李君度怀疑地问,“可是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我爸要是说话不算数,我还是逃不了啊!”
“你放心,不会的。”聂逸笃定地说。
“你为什么那么有信心?”李君度怀疑地问。
聂逸微微一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要静下心画画,认真听白老师的课。”
“好!”李君度大声保证。
随后,李君度的母亲赶到了公园,她带来了无数人,可白阙看了一圈,父亲李在即竟然没有到场。
他佯装随口一问,没想到得到的回答竟然是:“啊……他在开会,脱不开身。”
开会??
白阙简直气疯。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这两个当爹的简直如出一辙,以李在即的级别,将会议改期并不是难如登天的事,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是普通人也不可能坐得住。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愠怒,李君度的母亲抱歉地说:“最近公司出了些状况,脱不开身也是正常。而且君度这孩子也是不听话,拜托白老师好好管教他吧。”
“听说李同学学习很不错,”白阙沉声说,“绘画也很好,孩子有爱好是好事。”
“爱好是爱好,可是已经影响他学习了。”对方似乎有些不悦。
“影响学习的原因恐怕不是绘画吧?”白阙问。
“好了白老师,”忽然,聂逸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让李同学回去吧。”
白阙马上问:“……那今天的课?”
“明天再说。”聂逸回答。
“不行!”没想到李君度竟然高声拒绝了,“不行!绝对不行!一天都不能耽误!”
白阙欣慰地笑了,他好像从这个孩子脸上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倔强不服输。
“好!”白阙立刻出声支持,“现在正好快到上课的时间了。”
说罢,白阙就求助般地看向聂逸,发现不理会自己,他就恳求地眨眨眼。
“求你了……”白阙小声说。
只见聂逸叹了口气,转身对李君度的母亲说:“今天白老师会讲一讲比赛的事宜,他准备了很久。”
“这……”
“妈妈……”李君度拉住妈妈的手,撒娇地摇晃着,“求你了……”
对方无奈地说:“好吧,可是说好了,回去要念书,你今天落下很多课了。”
李君度撅起嘴:“好吧。”
白阙朝聂逸感激一笑,可对方却无视了他,他很难过,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一沾过去的事情他就不理智。
随后,他们一起回了学校,从大路回去竟然还要绕很远,白阙不得不和聂逸上了同一辆车,他们两个挤在后座,免不了身体接触,虽说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是现在这种状态,白阙不免有些尴尬。
“喂……”白阙试探地说,“你不会生气了吧?”
聂逸看都不看他,回答:“对。”
“对不起,”白阙很诚恳地道了歉,“可是……也怪你说话大喘气。”
“这只能证明你不信任我。”聂逸说。
白阙无言以对。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放不下过去的事。”
聂逸忽然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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