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雪粒子敲打窗棂时,若素正往青瓷杯里添第三勺蜂蜜。微博私信突然跳出安之的控诉:“教导主任没收了我的《陶庵梦忆》,说看闲书不如背范文!”配图是空荡荡的课桌抽屉,角落粘着半片梅花形便签——那是若素上周夹在批注本里寄去的。
若素舀了勺姜丝放进茶壶,慢悠悠打字:“张岱若在今日,怕是要写篇《讨教导主任檄》。”按下发送键时,壶嘴腾起的热气蒙糊了镜片。她摘下眼镜擦拭,没留意按到了视频通话键。
沈阳的宿舍里,安之正叼着铅笔补作业,手机突然在床板下疯狂震动。她摸出手机时,屏幕上映出自己乱蓬蓬的丸子头和嘴角的芝麻糖渣——以及视频请求界面“素商”两个字。
“老、老师!”安之的手肘撞翻铁皮铅笔盒,硬币大小的镜子骨碌碌滚到镜头前,恰好照见若素被姜茶呛红的脸。
“咳……在备课。”若素欲盖弥彰地把青瓷杯往镜头外推,杯沿的蜂蜜渍却粘住了袖口。她身后书架上的《东京梦华录》突然滑落,惊起一团浮尘在晨光中跳舞。
安之憋笑憋得肩膀直颤:“您书架上那盆绿萝快把《宋词三百首》吃完了。”
若素扶正歪斜的眼镜,瞥见安之背后暖气片上烤着的橘子:“橘子皮焦了。”
“这叫‘碧玉珊瑚火’!”安之举起黑乎乎的橘子,剥开露出金黄的瓣,“李清照写‘炙手可热心可寒’,是不是这个意境?”
视频突然卡顿,画面定格在若素扶额憋笑的瞬间。安之截了图设成屏保,发现她身后的白墙挂着幅字,狂草写着“且插梅花醉洛阳”——正是自己上周作文里化用的句子。
周三傍晚,若素发来段视频:素手执紫毫,在洒金笺上写“祭灶”二字,笔锋转折时,虎头帽突然从书架掉进镜头。“邻居小孩落下的。”她耳尖微红,迅速把帽子扣在笔筒上。
安之啃着关东糖回消息:“我们沈阳祭灶要往灶王像上抹关东糖,说是黏住他的嘴。”她突然把手机支在窗台,倒退三步摆出投掷姿势:“老师接住!”
若素下意识伸手,屏幕里飞来块虚拟的糖瓜,在掌心化成表情包烟花。
“上当了!”安之笑得跌进雪堆,围巾散开露出红绳手链,“这招叫‘隔空投糖’,沈复写给芸娘的情书里有没有这招?”
若素把虎头帽往镜头前推了推:“张岱倒是写过往湖心亭扔雪球,可惜没你这般……”她突然噤声,因瞧见安之发梢沾着的雪粒被暖气烘化,正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惊蛰前夜,安之裹着毯子盘腿视频:“老师书架上那幅‘且插梅花醉洛阳’,能看看全貌吗?”
若素起身调整镜头,木地板吱呀作响。镜头扫过墙角的绿绒蒿盆栽时,安之突然喊停:“等等!那个青瓷罐是不是腌梅子的?”
“去年学生送的教师节礼物。”若素拍开泥封,酸甜气息几乎要穿透屏幕,“要尝尝吗?”
“隔着网线怎么……”话音未落,若素已用竹签挑起梅子,在宣纸上洇出个朱砂色的圆,“画饼充饥,望梅止渴。”
安之摸出枚冻梨啃着:“我们东北人实在,这叫‘以冷制冷’。”她突然凑近镜头,鼻尖几乎贴上屏幕:“老师身后的日历,为什么在惊蛰那天画了红圈?”
若素手一颤,梅子汁滴在日历上。那个被红圈标记的惊蛰日下方,不知何时多了行铅笔小字:“北斗西指,天下皆秋。”她分明记得自己从未写过这句。
窗外忽然掠过一阵疾风,晾在阳台的宣纸被卷起,啪地贴在玻璃上。安之在镜头那边惊呼:“纸上画的可是沈阳故宫的布局?”
若素回头望去,泼墨山水间隐约显出亭台楼阁的轮廓,与她三年前在黄山写生时的构图惊人相似——而那幅画作,此刻正锁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档案柜里。
手机突然低电量报警,视频戛然而止。最后定格的画面里,若素身后的书架缝隙露出一角深蓝封皮——正是安之被没收的那本《陶庵梦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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