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之中,一个猛烈的拥抱唤醒了她的神智。
少年几乎是飞奔过来抱住了她,她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脸就被紧紧拥住,力度大到像要将她嵌进怀里。
她耳边是他过分响亮的心跳声,和他急促到无法立刻平静下来的喘息。
他一定是跑过来的。
“我回头……你就消失了。”他的头埋在她肩膀上,声音闷哑,听起来像是要哭了。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走神,他只是在看前面的路口,只是回头看了那一眼,她便不见了。
那一刻,日夜所惧的恶梦变成了现实。
他恨不能死。
云曈不由动容,也伸手回抱住他,轻拍着他的背。
她没有许微竹那么着急,并非她不关心,而是她心中早已确定——他会找到她。
她道:“我没事,就是……被风衍拉去叙了叙旧。”
她很平静地,玩笑般道:“他还挺想我的。”
可许微竹在听到风衍这个名字后停住了,云曈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和呼吸都停滞了一刻,然后,他身上爆发出猛烈得令她都万分诧异的杀意。
她的身体和灵力都为此警惕起来,要牢牢克制才能忍住不去拔刀。
许微竹紧拥着她,埋在她肩上的温热吐息仍是轻颤难平的,环抱着她的手臂用力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过于触碰她,他的一切都如此脆弱不安,唯独他的杀意浓烈得让人胆颤。
他说:“我要杀了他。”
他整个人终于都被撕裂开,在云曈面前展露出他最原始丑陋的恨意。
云曈听得一愣,直觉不安。
“住口!”云曈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语气严厉,回抱住他安抚他的力气却更紧,只是故作强硬的警告罢了,“全部忘了,这些不是你应该想的。”
她早已见过许微竹起杀心的模样,可她不知道他有如此的恨。
这让他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人。
很陌生。
"我做不到。"可是许微竹没有接她的话,他的呼吸颤抖地吐在她颈侧,他在云曈耳边低低地反问:“我应该想什么?”
“我早不是小孩了。”
他忽然后退一步,拉开了和云曈的距离,静静地垂着眼看她,轻声道:“我控制不了,我恨他。”
云曈显然没有很好的藏住自己的心情,她明显地看到许微竹在看见她的表情后眼神更加低沉了,他一旦沉下脸,连脸上的疤都变得冰冷起来。
她下意识地,微不可查地轻扯了下嘴角。
这并非她自然的动作,她在审视观察他。
许微竹很少在她面前失态,但他确实感受到心脏被猛拽下的滋味,他甚至连一个自然的表情和语气都不能再做出来。
“你不要这样看我……我受不了。”好一会儿,他嘶哑的声音才又轻轻地闯了进来。
求你,不要用这种像敌人一样谨慎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云曈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异样,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立刻解释,“我有过很多对手,所以一发现杀气便会立刻警惕,这是我身体的习惯,与你无关!”
许微竹定定地看着她,分明是她在着急解释,先红眼睛哽咽了声音的人却成了他,他轻声道:“你知道我发现你消失时的感觉吗?”
“我没法控制,每时每刻都在害怕,只是一眼没看到你,只是片刻没有听见你的声音我都会变得奇怪,”他微顿,似想平息自己过于失态的呼吸,手轻压在心口上,“如果不找到你,这里会一直叫,像要撕烂一样。它一疼,我就变成了疯子。”
“我有时甚至会想,把它挖出来和你放在一起会不会好受一些,那些总是恐惧着你不在的梦就会消失了。这样我就永远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不会失去你。”
他的感情如排山倒海般压在了毫无准备的云曈身上,她整个人都被震住,心里却猛地读懂了他的话。
他不止在说现在,是那个五年,是她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五年。
“而现在......你就在我身边消失了。”
他眼里噙着泪,话里却阴沉地含着怨恨:“他到底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多少次才肯罢休!。”
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猛烈到锋利的情绪,嘴唇开合几次,都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她竟然都没有发现,他的恐惧和不安,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我太没用了,我根本保护不了你。”
烈日晃眼,她听见了却只愣愣地想一件事。
他想保护她。
身后柳枝被风吹得沙沙响,云曈看着眼前这个已濒临崩溃的少年,忽然听见胸口似有异响,心口轻微悸动,像是竹叶擦过轻拂而去。
“住口!”她伸手,扯着他的手臂把他拉了过来,几乎是拽着他逼他近距离地看着她,恶狠狠道,“许微竹!如果你再敢说这样的话,再敢贬低自己一句——”
许微竹盯着她,眼泪先涌了上来。
他太在意她了,所以才会被她的态度反复影响,她稍微透露出一丝不悦的信号,他便已不安到极点。
她忽然顿住,只一瞬,故作凶狠的眼神就泄了气,她擦去他的眼泪,声音还是轻了下来:“在我这里,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最好的。就算你恨,我也只会担心你,永远不会讨厌你。”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与一个人关系如此紧密,她道:“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哪怕是你。”
他比她高,此刻明明是他俯视她,可许微竹却觉得,是她终于看见了他,愿意低下头看他一眼了。
许微竹的眼泪,就像停不住似的流得越来越厉害。
云曈抱着他安慰,却说不明白心里的感受。
她不想让他哭,可这次看见他的眼泪,她竟然会想:他哭起来也这么好看。
重回青山城的这天实在疲惫,云曈回屋之后完全就是倒头就睡。
直到深夜,她才终于缓过来似的躺在床上养神。只是颇为感慨。
她方才在梦中翻来覆去见到的是许微竹,如今醒来睁开眼恍惚看见的还是许微竹,横来竖去都是他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云曈忽地想起许奶奶,又轻闭上了眼。
她让许微竹哭了这么多次,伤了这么多次,真不知该怎么和奶奶交代。
她闭着眼,看着像是睡了,其实清醒得很。房间里出现异样气息的瞬间云曈便立刻警惕起来,可其中又夹杂着她十分熟悉的灵力,故而她没有使出下意识的动作,云曈慢下呼吸,和来人故意藏住的声息一样伪装出若无其事的睡容。
这个人的动作很轻,轻到换另一个人躺在这里大概都感受不到他靠近的存在,虽然他身上的魔气已克制到几近不闻,但魔气和他身上属于她的那抹灵力都是云曈很敏感的东西,尤其她现在睡了一觉清醒得惊人,因而他一靠近,云曈便有反应。
她很想问许微竹,他怎么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她这里来。
但待他离得更近,停在她床边垂下的床帘前时,那种离得极近才能感受到的细微却能勾起她的灵力开始察觉的魔气动荡让她明白,他这是魔气发作了。
能在魔气失控时将魔气起伏压到这种地步,他应是克制到了极点,但在控制得如此好的状态下他还能失控地走到她这来,证明他现在状态差得不得了。
薄薄的一层床帘隔开了他们两个,云曈打量着他,确信他此刻极不清醒,她都睁开眼看他了,就隔着一层薄帘子,他竟然都无知无觉,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她床前发愣。
瞧了好一会儿,云曈才看出来,他是在看她。
隔着床帘,云曈在与他对视,尽管他丝毫没有察觉。
他一直不动,却又一直看着她,好像在等什么一样。云曈很不解,不明白这又什么好看的,但她隐隐猜测他是被白天发生的事刺激到了才诱发魔气失控。
是担心她又突然不见才过来的吗?
“……云曈。”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睡梦中的呓语,但还是让云曈听见了。
他在魔气失控意识不清时克制着魔气掩住气息来见她,还在叫她的名字。
白天她都感觉他身上的魔气已经削减到很少了,这么点魔气还能发作到这样失去神智的情况恐怕是不安恐惧到了极点。
在这种情况下还记得不让她发现,想看她,但又担心爆发的魔气会惊醒她,所以哪怕已经这么严重了也还小心翼翼地压制着。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在意她?
心中触动,云曈无意识地向前动了动手,衣被摩擦,发出簌簌的细小声音。
若非时候不对,她已经过去抱住他了。
抱是抱不到,但这点小动作让他发现了。云曈看见他往前伸了手,已经触到床帘——
云曈呼吸一滞,竟是下意识闭上眼,眼前漆黑,心上跳得奇快。
但他没有掀开帘子,等了一下没有动静云曈又重新睁开了眼,他的手指分明已勾在帘上,只需轻轻一抬便能掀开,可他没有动。
他在想什么?
忍耐之际,一声满是怨恨不甘的怒吼猛地拍进脑里。
云曈被这一声叫得皱眉,下意识顺着声响的方向看去,一偏头又觉大为不妙,立刻盯向许微竹。
是妖在用妖力嘶吼,唯有开了灵脉之人才能听见。如此深重的妖力,附近恐怕有修为极高的大妖在争斗,若他被勾着跟过去就遭了。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是悬崖边上踩烂桥了,可经不起妖气刺激。
余光才移过去,就见他转过了身。
这是真要追过去了!
云曈一个激灵,起身要下床了又见他突然看了过来,他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定在她身上,像是已经清醒过来似的,惊得她瞬间僵住不动。
然而下一刻,他便直接跳窗而出了。
云曈骂了句脏话,被他这几次出乎意料的动作搅和得反应都难得慢了半拍,人影都看不见了她才急忙慌地穿衣套靴飞快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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