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秋月,就该放在秋末,秋老虎也过了,来不及喊冬,现在出门,最是畅快。不过对于白聪的家人,他姐可没空游山玩水。
“现在人讲究游玩要天人地合一,你看一城山色半城湖,”白聪想起侄女是大学生,肚子也算有点笔墨,他问他姐:“粥粥不是回来了吗?人呢?”
槐荫树拉下光秃枝桠,敲醒他姐的手背,她这才恍然大悟,快要晕过去:“白昼,从回到家就昏迷不醒。”
白聪赶紧掐她姐的人中,把人往槐树下凉椅送,听到这话也是吃惊,问道:“昨天白昼跟着你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么突然?”
女人面目清丽,只是上了年纪。
她坐在凉椅上惊魂未定,细眉微蹙说道:“今早我去二楼给她送牛奶,她竟然睡那么沉,我杯子掉地上都没吓到她。”
白雪一想到女儿躺在床上的场景心绞痛,她继续说道:“今儿中午了,我叫她还没反应。”
白聪一听也不是多大的事,他笑着宽慰他姐:“没事姐,这神仙在赖床,这样你先去泉眼买票,我去叫她,保证叫醒她。”
白昼家是景区房,房子修成东西两栋民宿,平时东二楼住着自家人。
庭院深深,日午当头,白聪爬到二楼有些气喘,他敲两下白昼的门,门口挂的风铃声清脆作响。
“白昼?舅舅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不敢跟你妈讲,故意吓她。”白聪在门口嘀咕。
这是白聪作为长辈最让人讨厌的地方。
她舅打她小时候就喜欢咋咋呼呼问晚辈有没有早恋,若是真谈了他又不高兴,转头把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得热闹。
白昼突然打开门,把白聪舅舅吓一跳。
太阳绽放得那么炽烈,白昼用手背挡住光,手指圆润短小,她回来了!
她怎么回来的?她不是还在绿皮火车上吗?
白聪闻着一股怪味,瞅着来自他侄女身上,嫌弃地说道:“一身尘垢,多久没洗了?”
白昼闻言看了一下她衣服,还是前天睡着穿的那套居家服,小黄鸭长袖上衣和百褶裙。
白昼眼珠子一转,拉着舅舅衣袖,问他:“我是怎么回来的?”
白聪把她爪子拂开,好像有灰尘一样拍拍袖子,把她往房门一推,像个诗人朗诵:“快去洗吧少年,你已经错过早起的朝阳,还要错过黄昏的泉溪吗?”
白昼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容易就回来了,大梦一场,物归原位。
她住了十几年的小屋子,天蓝色床帘,水晶吊灯,高中相册......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不对啊,季安娜和她说,这段时间差是她妈妈带着她回家了,那住在她身体的是真正的赖丞?
白昼洗漱完,用夹子扎好简单的马尾。
手指滑过如瀑黑发,有静电感,还是自己的长发飘飘好,白昼拿出润唇膏,镜子里眉眼弯弯的姑娘可真是好看。
打开衣柜,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白昼选了以前舍不得穿的生日礼物,一件墨青色绫罗长裙。
当女生太爽了!白昼开心一阵,在房间里找自己的手机。
“白昼,该出发了!”舅舅白聪又在敲门。
“来了!”白昼一边应付,一边在眼镜盒旁边找到了手机。
手机黑屏,显示没有电量。
糟了,怎么联系赖成钰呢?白昼把手机重新充好电,走出房间。舅舅和妈妈在门口等了她好一会。
看见女儿全须全尾,妈妈白雪的心一下落到实处,她捂着心口,语气温柔地教训着白昼:“你今个吓坏妈妈了!”
白昼见到许久未见的妈妈,眼角有些湿润,她扑到妈妈怀里,撒娇信手拈来:“妈,我好想你。”
明明以前在外地读大学半年都不一定能回来,可是这短短两三天,白昼终于知道什么是“士别三日,差点真别了”。
她趴在妈妈肩头,余光瞅到老家的槐树竟然长高到二楼了!
白昼放开亲人,她问道:“妈,我是怎么回家的?”
白妈妈欣慰地帮女儿整理有些凌乱的衣领,回答道:“跟妈妈一起回来的呀。”
白昼继续问:“妈,你有觉得我那时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白妈妈见女儿神情认真,倒是思索好一番,她慢慢说道:“我去学校接你,你不喊妈妈也不说话,只是一直跟我走,而且你回家后一直在睡觉,怎么叫你也不醒......像是?”
白昼接话道:“梦魇?”
白妈妈同意地点头,说道:“先是像梦游,后像梦魇。”
越讲越离奇!舅舅白聪赶紧打断两人,他拿着去泉眼的景点门票,在两人眼前晃,说道:“走吧走吧,两个梦学家!门票可是真金白银换的,错过就得重买了。”
白妈妈笑着挽着女儿的手往楼下走。
东二楼拐角有盆移植的桂花树,芳香弥散,唤醒白昼混沌的思绪。
差点忘了!她是回来了,赖成钰还在绿皮车上呢!他旁边还有个里面不知装的是谁的“赖丞”。
拐过几座山,白昼念叨的绿皮火车终于进入了水乡。
昨夜昼夜温差大,乘务员打开空调,车厢里暖和的风一时间吹散难闻的气味。不过赖成钰清楚,这种人的气味很快会重新席卷。
他哥坐在他旁边,睡觉也皱着眉。
不是他哥,是白昼,在他旁边睡着了。
赖成钰想到那个在太阳底下晒得一声不吭的女孩,不知道她这两天是怎么忍住不告诉他真相的。
赖成钰浏览着手机新闻,白昼老家靠近长江,城市四周有护城河,气候适宜,还有个以“天然泉眼”为卖点的风景区。
他手指继续往下滑动,一则新闻出现在眼前:“拐卖小孩、贩卖组织器官”团伙今日落网。
赖成钰忽视了它,退出新闻,打开聊天软件,在对话框里搜索“白昼”,主页显示没有这个人。他思考两秒,换成“白粥”,这次终于有头像显示了。
白昼的头像是一只小黄鸭在埋头啃书本,看着十分哀怨。赖成钰点击对话框,显示对方已开启验证消息,您还不是对方好友......哦,难怪。
赖成钰把他哥身上一次性毛毯往上拉了点,是因为白昼害怕老是被赖成钰拒绝,所以她一开始根本不肯说实话吗?
火车在一处站点靠站,赖丞醒了过来,没听见飞机轰鸣声。
他迷茫地睁开眼,就像新生儿来到世界睁开的第一眼。
车厢里大部分人都睡着,过道旁边还有人在小声敲键盘。赖丞发现他弟在旁边。
“成钰?”赖丞掐了一把他弟的手臂,赖成钰吃痛着醒来。
“你力气......”赖成钰转过头和他哥对视一瞬间,后者眼中凌厉目光扫过来,赖成钰将信将疑喊了声“哥?”
赖丞拉开毛毯,解开羊毛绒夹克的一排领扣,他吐词气息稳定,鼻子皱了一下,说道:“我们怎么在这?”
“你......?”赖成钰不知从何和他哥说起,试探着从某个时间点开始问,“哥你这两天,还好吗?”
“不好,”赖丞上下摸索着衣服口袋,“我手机呢?”
赖成钰把自己手机递给他,试图从另一个话题下手,说道:“哥?你知道不,你阑尾没了......”
赖丞没空听赖成钰说话,他按下电话号码,对面很快接通了,他语气冷静地说道:“我要举报一起人口贩卖。”
旁边人型敲字机突然停下,不仅是他,四周听清的人都陷入安静中。
“哥?”赖成钰第一反应是他哥这两天在白昼的身体,现在两人互换回来了,哥哥第一时间就要报警,说明白昼恐怕有危险。
等他哥打完电话,赖成钰呼吸都不淡定了,说道:“哥,白昼有危险吗?”
路过一个搬行李的男乘务员,赖丞拉住他右衣袖,表示要提前下车。
赖丞听见弟弟问他,头也没回,敷衍道:“白昼是谁?”随即指了指座位上的弟弟,向乘务员确认,“他不和我一起。”
赖成钰迅速站起来,拉着乘务员的左衣袖,坚定如同入党:“不!我要一起。”
乘务员五十多岁,被两人这么来回拉扯,他甩陀螺一样地甩开两人的手,接着把地上箱子搬走,嘴里念念有词:“快到终点站了,要下直接下,年轻人怎么这么爱演。”
赖成钰坐回座位,心脏被千万只蚂蚁踩过,他把目光移向窗外,心里想着火车能早点到目的地。
“白昼?”赖丞看弟弟反应像是想到什么,“学经济学的,听说是我学妹?”
赖成钰没心情理会他哥,翻开通讯录查找白昼的电话,以前他好像存过。
好吧,没存。赖成钰一下子息掉屏幕。
“说不定,”赖丞闭上眼睛养神,嘴上却不饶人,“她早忘记你了。”
赖丞说完喉结滚动了一下,萤虫躲进他衣领口袋。
从前的赖丞没有什么挂念,包括他的家人,亲情不过是多相伴一段时间,没有谁能永远陪伴对方。原是竹上开花,潇洒一场,一辈子糊涂过去,如果他没有遇见她。
常言道命数,遇见谁,爱上谁都是命中注定好的。
性格外在、人生经历、缘分运气,都为着她爱的那人写好了剧情,从出生就绑好了红线,不偏不倚,无法更改。
可赖丞却不信常言,谁爱谁,不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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