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街头,远离了大学城与市中心那片繁华的区域,路上行人渐少,绿化带越沿越茂,拉下两侧楼房的高度,建筑群也愈显破旧。
麦格罗骑着超市配给的小电车,后座上摞着那箱沉甸甸的货,他握着车把,手心里暗暗捏起一个小魔法用于保持平衡。
第一次骑单车,没有技巧,全是外挂。
来到目的地附近,导航结束时软件里汇报出的单次里程记录创下了新的数字,麦格罗停在老旧的小区前,一道生了锈的铁闸门仍忠于职守地堵着行人唯一的入口。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随后走向保安亭,抬手轻轻敲了敲窗子。
里面的保安大爷正闭眼听着广播,察觉到有人来,他开门走出,上下打量着面前人,例行发问:“不是业主?”
“不是。”麦格罗老实回答:“送东西的。”
说罢指了指不远处自己的车和货。
保安看了看,见怪不怪一般。
“三号楼的吧。”他翻开自己手中的登记册,“十个外卖员八个是送他家的,算了,你进去吧,右拐走到头就是了。”
说着便按开了门锁。
铁栅门缓慢启动,拉出一串“吱呀”长音。
麦格罗礼貌道谢,看那小区里路况狭窄逼仄,便单手揽起那一箱饮料,步行进去了。
看着挺瘦,力气不小。大爷背着手,踱步回自己的保安亭,继续听那广播里的评书。
心里只感慨年轻真好。
殊不知这一路上麦格罗的魔力操控就没停过。
毕竟身为一名造诣极高的魔法师,他只需要将魔力玩转运用地出神入化就好。至于身体素质,单拎出来他只能算是个战五渣。也不枉当年魔法协会与骑士团争天才争得头破血流时,他的老师稳如泰山,丝毫不担心他会被骑士团撬了墙角。实在是他的体能测试差得离谱,连选拔初试都通过不了。
踩着一地的落叶枯枝,麦格罗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握着手机和陈清语核对着具体地址。
三号楼,602,顾客姓胡,名字被做了加密处理,显示两个星号。
麦格罗仔细确认了一遍,仰头看清了楼外贴着的号牌,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楼道里昏暗非常,明明是在白天,可小区外围的高墙和排列杂乱的楼栋挡住了大部分阳光,连墙皮都受潮起翘,黑斑遍布,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
没有电梯,麦格罗只好一层一层向上走,扶梯把手上落满了灰尘,和脚下的水泥台阶如出一辙,每踏一步都会留下半掌浅浅的脚印。楼里无人声,大部分门户前没有一丝生活气息,看样子这里的很多居民都已经搬走了。
上到六楼,麦格罗收了魔法,弯腰将那一箱子货物放在了604门前。
“你好,外送服务。”
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椅子蹭地拖行发出的刺啦声,紧接着,有人走近了,一个胖男人开门探出身来,蓬头垢面,两只眼藏在厚重的镜片之下,目光浑浊中又透出一丝猥琐。
他无言签下了单,俯身正要把自己订购的东西搬回去,只是手还没碰到地上的纸箱,屋里便忽然爆发出一连串器物碰撞的哐啷声,隐约掺杂着猫叫,混乱非常。
那胖男人猛地回头,脸上肥肉抖动,低低咒骂了一声:“操,死猫!”
不等他再做出反应,一团黑色的影子闪电一般蹿过半开的门,径直跑向楼层尽头,融在一片黑暗阴影里。
男人脸色难看,抄起门旁的木棍就想去追猫,却又似乎碍于有人在身边不好发作,于是起步的动作生生逼停,只是阴恻恻地瞪了麦格罗一眼。
随后“砰”地砸上了门。
莫名吃了一鼻子灰的麦格罗无辜且懵。
只是那个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很差。
转身欲走,但屋里的躁动还没停止,老旧房子的门板隔音效果并不好,麦格罗能听到里头传出的男人呵斥声与猫咪嚎叫声,听起来似乎不止一只,却无一例外地尖锐又凄厉。
他想到那个从他脚边溜过去的黑色影子。
地面上还留有它跑过时蹭开灰尘而弄出的痕迹,长长一道,延伸向远端光线照不进的楼道尽头。
他走过去,轻手轻脚地,终于在角落堆积着的废旧纸盒子里看到了它。
一只小猫。
身子细瘦,毛发干枯,黑色一团蜷缩在那里并不显眼,但它正发着抖,还是造出了一些微弱的动静,从而暴露出了自己的位置。
麦格罗试探着伸出手去,小猫没有躲开,有些扎人的小脑袋蹭着他的手心,咪咪呜呜地小声叫唤着。
他想起自己之前捡到的那只小黑猫。一样的弱小可怜,但又一样的默许了他的靠近,愿意信赖和亲近他。
在有些撸猫手法的抚摸下,小猫渐渐放松下来,仰起头,露出了脖子上深深嵌入皮肉里的一截钢丝。周围毛发上沾着锈红色的渣屑,那是凝固后又风干了的血迹,触目惊心。
显而易见的虐待。
果然是越狱跑出来的。那屋里那些没跑出来的呢?
麦格罗眼色一沉,他拆解下那根箍着小猫的铁刑具,过程并不顺利,但小家伙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手里,任由指腹贴着那圈伤口轻轻地揉弄。
他不敢贸然对这些其他世界的生物直接施展治愈魔法,只能一点点释放出温和的魔力,一步步试探着、修补那具受损的躯体。
小猫在他手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不知是因为困倦还是魔法的作用,它细长的尾巴垂下,整个小身子趴伏着摊成一块松松软软的饼。麦格罗最后摸了摸猫咪头,正准备将它放回纸盒子里,等着待会儿去探一探那屋子里其他小猫的情况再来一起带走安置。
只是刚一转身,却见一个壮硕的身影远远站在楼道中,手里提着根木棍,不知盯着这边看了多久。
那个姓胡的顾客。
“送完东西还不走,你想干什么?偷我的猫?”
他威胁似地握着手中的棍子在地上敲了敲,一步步逼近,“识相就快滚。”
麦格罗没出声,只是将猫更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胖男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那满脸横肉挤着一双小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纤瘦又青涩,看上去实在是很好欺负。
于是愈发大胆起来,抄起木棍,直指着酣睡中耷拉下脑袋的小猫就要出手,这么做过很多次,他完全不收着力道,一棍便是要下死手。
麦格罗下意识地侧身去挡,左肩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棍子顶端受到撞击不受控制地翘起,生着粗糙木刺的边缘蹭过他脖颈上的肌肤,擦破一道口子。他忍住了没吭声,皮肤上火辣的疼痛过后,骨头缝里泛起酸胀和麻木,整条手臂也因这一下止不住地颤抖。
但胖男人还是不依不饶。
“这么稀罕这死猫?老子教训完送给你不就得了!”胖子眼露凶光,说着就要故技重施。
他认定了面前的人没有什么还手的实力。虽然不像猫一样挨了疼就会叫出来,但那副隐忍不说的模样又很微妙地满足了他想宣泄的变态心理。
于是下一棍的落点便犯了难。
打猫,打人,打猫。
他扬起手中的凶器。
打猫和人。
无非是少了一个会叫的玩具,和多掏一些用以堵嘴私了的医药费和赔偿金。
他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狰狞扭曲,只是棍棒落下,兴奋感叫嚣着要冲破心脏,可预想中的打击快感并没有实现,他维持着举棍的姿势,眼前一道金光从那柔弱的男孩手中溢散而出,他动弹不得,额头沁出冷汗,如同见了鬼一般。
“没完没了了是吧。”
麦格罗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什么样的人会以虐待动物为乐?那不是人,那是禽兽。
他肩上还是在痛,但治愈类魔法所需的消耗极大,他不想把魔力浪费在自己身上。
更不想任由眼前的渣滓在自己走后仍肆意妄为。
于是他施下魔法,定身,昏睡,再引入一段小小的梦。
这通常是魔法协会对待犯错者的惩罚方式。
提前编排好的梦境,将他们原先漠视的东西拟造成心中最大的恐惧。偏偏苏醒后便会被抹去这一段受罚的记忆,于是梦见的东西,便在脑海中信以为真。
也许吧,他醒来后看到猫就会落荒而逃。
那样最好。
麦格罗没有过多去管那躺倒在地上的胖男人,他只是挑了个干净的纸盒子,将怀里的那些小家伙,连同那间屋子里的小可怜们一起装了进去。
箱子不大,小猫们挤在一起,乖乖地被放在车篮里,跟着晃晃悠悠的小电驴一起离开这个人造的地狱。
麦格罗握着车把手,好几次都险些控制不住平衡和方向,他意识到是魔法正在失效,魔力的恢复跟不上消耗的速度,说不准他今晚又要不受控制地变回兔子。
他叹一口气,没空去想太多,聚精会神地尝试只靠自己的平衡感去驾驶座下的小车,终于是顺顺利利地回到了店里。
车刚停稳,陈清语便从店里蹿了出来。
“麦格罗,哥们,萝卜,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他嚷嚷道:“我以为你半路掉沟里了呢,这么久不回来。”
“抱歉,我没注意到。”麦格罗诚恳解释。
陈清语应了一声,“我就是担心你……”
话说了一半,忽然望见车筐里弹出来几只毛茸茸的脑袋瓜,他愣了愣,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正咪咪乱叫的小猫头,惊喜道:“你从哪捡来这么多小猫?你……”
目光看向麦格罗,忽然又欲言又止。
“我?”麦格罗有些疑惑,“我怎么了。”
陈清语没有直说,只是抬手摸了摸他衬衫肩头上明显的灰印子,转而又指了指他颈上那道正渗出小血珠的破皮伤口。
“萝卜。”他若有其事地望着他,眼神中透出一丝了然,“你果然还是掉沟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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