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齐清踏着朦胧的月色走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腊月的寒风吹起她额前碎发,手中提着的灯笼散发着暖黄的光,而身影却是单薄。
她虽然有富可敌国的能力,但身边真心待她的朋友少之又少,除了常年伴她左右的闻玉和家丁,其他的人多半是畏惧或是想要拉拢姜家做自己的靠山。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奇怪。
没势力只有任人宰割,势力弱没人理睬,可势力大又能怎么样呢?
树大招风,别人上赶着拉拢,甚至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能为了势力搁置皇后地位,也是煞费苦心。
虽然自从姜齐清接手姜家少主这个地位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这个问题,但现在想到还是忍不住心里酸涩,她和萧阑从小一起长大,是无话不谈的知己,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满是算计的样子。
闻玉敏锐的觉察到姜齐清的情绪不对,便轻声唤了声:“主上。”
姜齐清微微偏头看向闻玉:“怎么了?”
“主上。”闻玉犹豫着开口:“是不是陛下又和你说封后的事情了?”
姜齐清不置可否:“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或许陛下是真的心悦主上呢?”
“不,他是为了拉拢我这方的势力和财力。”姜齐清言辞犀利极其笃定,根本不容人质疑的余地。
闻玉瞧着姜齐清微皱的眉头,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主上尽管吩咐,闻玉在所不辞。”
姜齐清回头看向闻玉,眼眸染上笑意,伸手拉起她笑道:“行了啊,这句话我听了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遍了,我永远相信你。”
闻玉抬眸对上姜齐清眼眸中闪烁的星星点点,不自觉的垂头红了眼眶:“谢谢主上。”
“走吧,赶紧出宫,这个地方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了。”姜齐清将闻玉一把拉进马车,然而自己却在闻玉震惊下翻身跨马,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去制止就迅速扬鞭疾驰而去。
只是殊不知,这一幕竟被某位闲的没事干的公主看在眼里......
想不到这位皇商小姐竟是会骑马的,倒真是令我意外。
萧筠迎着月光坐在缭春宫的房梁上望着姜齐清骑马离开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宫门口,不禁挑了挑眉。
“公主殿下,需不需要属下去打探一下这位小姐的消息。”苏祁一袭修身黑袍带着六名影卫站在萧筠身后。
“不必。”萧筠掂了掂手里的暖炉:“再说了,你一男子闯进人家小姐的宅子,属实有点不厚道。”
“属下言错。”
萧筠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挥袖摆了摆手说:“这位小姐确实需要你去调查调查,但切忌不要调查到人家住宅去。大景百姓皆知姜府的大门除非姜齐清亲自点头开门,要不就连禁军都闯不进去,就算闯进去了,也铁定见不到人。”
苏祁皱眉:“那该怎么调查?”
“现在先别忙调查,等一个契机吧。”萧筠暗下神色,微眯着眼睛望向不远处的景和宫,淡淡的说:“明天是不是有一场贺新岁晚宴?”
“是。”苏祁顺着萧筠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灰暗的宫殿。
“贺新岁晚宴要宴请哪些人?”
“根据往年的惯例,应该就是皇亲国戚和三省首官吧。”
“皇商作为供给领头人都不用参加晚宴的吗?”萧筠有些出乎意料。
苏祁仔细想了想回道:“皇商会协助皇上举办晚宴,但在开始之前就走了。姜家那位小姐似乎很讨厌来宫中。”
“明天去晚宴那边看看。”
苏祁一怔,似是怕听错般重复了一遍:“公主,你方才是说要去晚宴那边看一看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萧筠偏头看去,猝不及防对上苏祁的一脸震惊。
“没问题。”苏祁应道:“只是您不是从来不参加这种晚宴吗?”
“想去了 。”萧筠眼尾轻轻挑出一个弧度,笑意盈盈:“去看看。”
“是。”苏祁看着自家主上的难得一见的笑意,也没多问,领命后便带着影卫离开。
然而萧筠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还是独自一人坐在房梁上,望着一轮明月思绪万千,谁也不知道公主殿下在想些什么,但从她嘴角勾起的笑容到可以断定出想的应当不是件烦心事。
良久,萧筠敛下笑容,眼前逐渐浮现不久前的初见,红梅树下,月影熙攘,姜齐清一袭淡黄色绒袍蹲在她的身边,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雪白狐裘准备披在她身上,一双美眸星光流转却满是担忧,薄唇微抿,显得极为灵动可爱。
所谓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只是身为最大的皇商,她的心思真的会有那么单纯吗?
不愿意入宫是不想面对还是实在不屑?
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总该关注一下,免得因为小的差错就造成复仇大计的失败,萧筠眼眸阴沉,双手却情不自禁的捂上那散发着温暖的小炉子。
正如姜齐清所说,确实能感觉全身都暖和起来,就连当年征战留下的伤疤也不在隐隐作痛,更奇怪的是,五脏六腑尤其是心脏都有一股暖流经过,疏通六脉,让人心安。
萧筠将暖炉放在腹部的伤疤处,双手交叠放在脑后,就这样躺在屋檐上望着黑中透着深紫的天空,是时候出手结识结识这位姜小姐了......
夜,静悄悄的,北风呼啸着吹过半开的雕花窗,屋内灯火闪烁。
闻玉眼神锐利,死死盯着姜齐清靠近唇边的姜茶,双手交叠在胸前很是严肃:“主上这杯姜茶必须喝完。”
“别了吧,我真没事。”姜齐清又嫌弃的瞥了眼姜茶,紧蹙眉头极不情愿。
“不行,得喝下去。”闻玉略微抬高声音,坚持盯着这碗姜茶。
姜齐清瞧着闻玉执着的样子,又垂眸看了眼通体乌黑冒着热气的姜茶,还是没法下口。
她小心翼翼的将碗放在桌上,眼中划过一丝犹豫。
这招用过无数遍,自小她就不喜欢喝母亲煮的姜茶,倒不是说这姜茶有多苦。
那是因为她的母亲毕竟是名扬大景的李医师,姜茶中还是会加入一些药材来保证暖身诊疗两不误的效果,所以喝上去会比平常的姜茶要辣上很多,而且还有安神的作用,一旦喝完就会涌上睡意,这也是为了缓轻姜齐清小时候贪玩骑马摔倒而留下的头痛。
虽说好处很多,但现在的姜齐清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可以纵马游江湖的小姐,她现在是姜家的少主,需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更何况明日是贺新岁晚宴,她一出现肯定还要跟皇室的人寒暄来寒暄去,那时候要是还被姜茶的功效影响从而缴入到那群衣冠禽兽设下的圈套里,得不偿失。
仔细思考一番,姜齐清还是决定保持清醒为上策,她起身绕道箱子边,从里面取出香囊递给闻玉。
闻玉接过香囊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取出一团棉花放入姜茶,与此同时取出一把利刃放在蜡烛上烤着,眼看一碗姜茶被棉花吸的差不多后才熄灭蜡烛,将刀刃靠近棉花,利用余温将表面的姜茶烘烤干净,最终得到一团棕褐色的小圆球后塞进香囊,递给姜齐清,
这是姜齐清惯用的手法,每当情况不容她的思维有一点差错的时候就会这样做。
香囊佩戴在贴身的衣物上,既能保证她不会因为寒风而引起头痛,也能防止姜茶的药效太大导致思维混沌,自然就能确保她不会被卷入宫中的权利厮杀中。
姜齐清深吸一口气,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倦容。
她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妙龄女子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劳累和心思,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打理完杯碗的闻玉走上前,轻轻取下姜齐清别在发上的荷花簪,黑发如瀑般散落,可偏偏有几根白发如此醒目,在墨画中显得格格不入。
闻玉瞧着那几根白发,忍着心里的抽痛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木梳,边打理边温和的开口询问:“主上,明天就是除夕日了,您打算怎么过?”
“就和平日一样吧。”姜齐清语气平淡,丝毫没有过新年的期待:“你明天去同家丁说还像往年一样,让他们回家和妻儿团聚。记得在府中给那些无依无靠的护卫和家丁举办一场晚宴。”
“领命。”闻玉抬眸看向铜镜中的面无表情的姜齐清,斟酌半晌轻声说:“只是主上,您......”
“我?”姜齐清摆摆手:“还像之前一样喽,跟你一起坐在房梁上,赏月,饮酒,畅聊,待到新年到来的那一刻给全城百姓放场绚丽的烟花。
“那府中需要买些灯笼装饰吗?”
“不必了,反正左右也就我和你,父亲和兄长现在还在秦江那边谈生意,母亲估计在塞外忙着救死扶伤回不来了。”姜齐清楚楚动人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悲伤,家人的陪伴对于她来说是期望,是千金难买的商品:“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多少年都这样过来了。”
姜齐清起身上了床铺,解开流苏帷帐:“早些歇息吧,我明天还得进宫布置晚宴。”
“是。”闻玉熄灭了床前的蜡烛,起身退出房间。
“咔哒”随着闻玉关上房门的声响消散后,整间屋子终究归于宁静。
姜齐清平躺在床铺上,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思绪犹如汹涌的海水般涌来,心里阵阵酸涩。
自打她十岁生辰过后,父母就很少回家陪她和兄长过年,如今及笄刚过不久,兄长也担负起游走秦江的义务而远走他乡,姜齐清也需要承担起接手姜家的事务,常年和宫里宫外诡计多端的狐狸交手,早就养成了喜怒不表于情,厌愁不表于色的习惯。
皇室中人总道她性情直爽,没有心计,可真正与她交过手的人才知这位姜家小姐的真正性情,但是偏偏没有理由将她的面目公之于众,这到底是时事所迫,还是别有用谋,除了姜齐清自己没有别人知道。
不过这些都可以先不谈,姜齐清闭上双眸,脑海中浮现出萧筠躺在红梅树下梦魇缠身的模样。
这位传闻中杀伐果断,冷酷无情五公主倒是令她颇感兴趣,看来那副大大咧咧没脑子的形象还是得装上一段时间。
姜齐清阖上双眼,脑中不自觉出现萧筠的身影……
她现在在干什么?
只是姜齐清不会想到萧筠此时并没有回房,而是来到深宫的一方偏殿,居高临下的盯着地上匍匐的人……
装吧装吧,以后有的尴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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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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