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茶凉。
姜齐清心中总有种挥之不去的烦闷,这夜的萧母太过反常了。
她意念刚动当即愣了一瞬,身体的动作比脑子快,抬脚就追。
动作间,铃铛响声急促。
不过萧母今日算是铁了心不回头,定了意不想让姜齐清追上,于是跑出了她此生最快的碎度,眨眼间,身影便消失在了转口处。
当时的姜齐清轻功还只是半吊子功夫,所以她怎么追都追不上拼尽全力跑的萧母,一路追到了皇宫,直到被拦在宫门口。
宫中娘娘和二皇子的指令终究还是比宫外人要权威太多,任凭姜齐清搬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让进。
姜齐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母的背影完完全全消失在宫中。
没机会了......
然而几日之后,姜齐清的不安被坐实,安插在宫中的线人传来了萧母的死讯——
灵清宫走水,灵清娘娘于火海之中无法脱离,最终烈火焚身,故亡。
“二皇子呢?”
“二皇子为救灵清娘娘,不管不顾冲入火海后失踪,死生...不知。”
姜齐清如坠冰窟,泪水蓄满了眼眶一滴滴滑落。
为什么追不上?
为什么会这样!
当初要是她练习轻功时认真一点,刻苦一点,总不至于追不上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小女子。
可她在干什么?
她利用学来的小技术和萧阑跑去放风筝了啊......
萧母的死,真的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吗?
自这之后,姜齐清便日日怀着愧疚的心,像是要弥补一些东西般不知疲倦的苦练轻功,三年后,轻功江湖榜名列前茅。
又是几年后,她到了如今登峰造极的地步。
轻功江湖榜上姜齐清的名字依旧没有丝毫长进,只是榜首默默的添了四个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之人。
从此这世间,只有姜齐清不屑追的人,再也没有是她下决心却追不上的人。
可这桩桩件件愿景,萧阑怕是全忘了!
姜齐清失神的看着自己空落的双手,忍无可忍,咬牙站起身,拼尽全力压下打人的冲动:“萧阑!你莫不是忘了义母的遗愿!行君子之道,莫效小人之风!你现在做的一切是义母愿意看到的吗?!是她想看到的吗?!”
姜齐清深吸一口气,几斤是压抑不住如洪水猛兽般决堤而下的情绪:“萧钟行!你就非要她在天之灵还要失望吗?!”
萧阑神色毫无起伏,无声无气像是麻木无情的鬼魂,他轻嗤一声:“母亲的话我自然铭记于心,但毕竟是你们女子作风,还是太过优柔寡断。”
他说什么?!
姜齐清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铮的一声断了。
“不争不抢就只能一辈子被那些贱人踩在脚下,只有抢来他们都想要甚至渴望到失去理智的东西才能将他们视为蝼蚁,然后狠狠踩在脚下。”萧阑勾唇:“所以,我只有拿下皇位才能让他们臣服,才能让他们为我母亲的死付出代价,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还灵清宫,灵清娘娘,你的义母一个尊严和地位!”
可萧母这样的人从来都不在乎地位啊......
曾经也是萧阑自己口口声声的说众生平等,男女理应一视同仁啊......
姜齐清抬眸对上萧阑的双眼,只觉得陌生。
这不是儿时那个儒雅的小皇子,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难道他就真的没感觉到自己也是逼得萧母了却生念,甘愿葬身火海的原因之一吗......
“哦,对了。”萧阑懒散无温的眼眸连带着唇角扬起扭曲的微笑一并投入姜齐清眼中:“你猜猜我是怎么做到让这些妃嫔这么害怕我的呢?”
姜齐清心痛的闭上眼睛,不愿理睬,可萧阑嘲讽的声音还是传进耳朵,恨得她希望自己是个聋子,恨自己为什么能听见他说的话。
“我啊,我带了几个稍微会点武功的人,出其不意的闯入各位皇子公主的勤工,然后小心翼翼的带走了他们,拿着他们的性命威胁他们的母妃,就像当初他们对待我和母亲一般,哈哈哈哈哈...”萧阑笑出声:“你都不知道那些平时看起来高高在上,一副谁都瞧不起样子的人啊,真到了要他们命的地步,真是一个比一个谄媚,一个比一个怂,哈哈哈哈哈。”
姜齐清耳边充斥着萧阑猖狂的笑声,一颗心仿佛要死了。
还小心翼翼的带走他们?
这可能吗?谁信啊?
“难道说所有的皇子公主,整个后宫都这样对你了吗?你何必拎不清善恶,一网打尽呢......”
“为世间新皇铺路,他们应该荣幸。”
疯子...
疯子!!
“放屁,什么女子做法优柔寡断!什么为新皇铺路应要荣幸!”姜齐清怒极反笑,眸中再无对萧钟行一星半点期许和昔日情意,她咬牙,眼底猩红一片:“萧阑,我真想杀了你。”
话音刚落,站在萧阑身后的侍卫瞬间齐齐拔剑横在姜齐清的身侧,围上前将萧阑护在身后。
姜齐清剑悬命脉,眼神却是越发清醒,她平静的眼眸仿佛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姜小姐殿前失仪,竟斗胆对皇子不敬。”萧阑转身望向空无一人的龙椅,摆摆手冷笑道:“来人,送客。”
姜忱韵和萧钟行之间自此再不是竹马之交,此后韵儿死了,活着的只有大景第一皇商,姜家少主姜齐清。
............
“之后的事情就是萧阑篡位拿下皇位,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萧姐姐,如果我没猜错,侠岚篡位的时候你应当是亲身经历吧。”
“嗯。”萧筠不置可否,随后像是讲述民间话本一般,轻描淡写的说着皇后自刎殿前,先帝中毒西去,太子双腿被废,四皇子疯癫痴傻,其他的皇子公主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姜齐清也沉默的听着萧阑的种种“丰功伟绩”,从始至终都无话可说。
又是一阵刺骨寒风吹过,姜齐清和萧筠的发尾在空中交织拉扯分离,复而又轻巧的靠近触碰,淡香混杂着风带着这个故事呼啸着穿过小木车上悬挂的一串银铃。
银铃发出剧烈的叮当声,像是生出了某些情绪,铃尾的四叶草印刻飘扬在半空中,忽隐忽现。
萧筠循声望去,目光所至看见了那串相较于其他来说朴素简易的银铃。
她明白,这边是萧母生前亲手系在姜齐清身侧的那串。
而姜齐清则是静静的低下头,屏息凝神倾听者银铃声响中传来的无能愤怒,悲痛失意。
义母,你也听到了,是吗?
怪我不好,没有能力带着他走回正道,现在我们利益不同,观念不同,早就背道而驰了,是我负了你的期望。
对不起......
或许真是灵清娘娘在天有灵,姜齐清沉寂在心底的话好想也随着风一并带给了银铃,带给了萧母。
刹那间,寒风顿时就变得和缓,吹拂着姜齐清的面而过,像是萧母温热的体温取代了正月里的寒冷。
姜齐清张开手感受着无形的风,就像是在与萧母的手在虚空中交握。
父母兄长离家早,那段姜家困难的时光也是萧母一手拉扯,利用所有的关系联合边关父母才挺了过来。
所以,萧母于姜齐清而言,也是母亲啊。
没一会风渐渐小了,残留的风绕上小木车边那棵开的正旺的白梅,轻轻携下一朵梅花,就像是白色的蝴蝶般宛转着落到姜齐清伸出的手中。
姜齐清下意识接住,身形怔了一瞬,随后缓缓摊开手心,眼神复杂的盯着这朵躺在她手中的白梅。
梅本不是四瓣花,可不知怎么,这朵白梅外面层层叠叠的花瓣全都凋落了,唯一剩下的就是里面最柔软清新的四瓣,如果忽略中心的花蕊,恰巧就是四叶草的形状。
“萧姐姐。”姜齐清双手谨小慎微的捧起四瓣梅:“你看,它像不像白色的四叶草?”
这是不是就说明了义母她没有在怪我......
姜齐清没有说出后半句,那仅仅只是她的执念而已。
一朵飘落的白梅,脱离了枝叶的滋养很快就会腐烂入土,能代表什么?
一切事物被赋予的意义,不过都是人的妄念罢了。
这个道理姜小姐是想通了,差点就要释怀了,反正这世道也没人能懂她的弦外之音。
也正是因为江湖中没人理解过,所以姜齐清便自然而然的将萧筠也自然而然的划分到不理解中。
可萧筠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下一秒,在姜齐清的目光中径直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的将人拉进怀里,声音有些酸涩的沙哑:“放心,义母从来都没有怪过你,那是萧阑自己造的孽,是他自己犯下的罪行,这一切与你无关。”
闻言,姜齐清倏地瞪大了眼睛,好久没有得到过的舒心此时席卷而来,卷走了她的意识。
姜齐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憋在胸腔,怔住了。
她竟然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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