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几句就能定人一生，可是就怕多少鲜艳璀璨之人的命搭进去，只能化作一捧灰土，山河日月又怎么会记得这些人？不争，那不就是死路一条？
“朕对阿离有情不就行了么？”明帝拿过奏折看了几眼，玩味道：“朕的阿离真是生得极好......”
将离一听顿时浑身都僵硬了起来：“陛下？！”
“行了，朕在你这清净清净，前朝后宫真是一刻不得安宁。玄衣卫可以给宁渊找些麻烦，但是别太过分。可别真让他反了。”
“陛下是要看看九皇子的本事？”
“想做垫脚石也是要资格的，无能之辈不配朕费心。”明帝偏过头，帝王威严就在这举手投足间：“他够不够得着，还要看他自己。”
将离亲手灭了烛火，低声呢喃道：“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陛下也不怕把人逼急了？”
“他？配么，谢家的血脉？呵呵......反了，就杀了，朕杀谢蕴的时候可没有你今日这般纠结。”
一片黑暗中，将离的脸色晦暗一片，却没有被人察觉。
...........
李英看殿中的灯灭了，拂尘一打便让四周的宫人都退下，焚樱送上一盘糕点：“今夜大监上夜辛苦，陛下今日又宿在殿下这里，外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李英笑了笑：“姑娘不必担心，陛下什么时候让泠公子受过委屈呢？外头的事陛下自然会料理。”
焚樱知道李英是跟在明帝身边最久也是最了解明帝的人，他所说的话，自有几分可信，但是她原本也不是想问这些：“前朝之中的事陛下自然可以弹压，可是我家殿下在辰月的处境原本就不好，王后刻薄，教养不善，如今连辰月人都不将我家殿下放在眼里，这属国的气魄可是比上国都还尊贵呢。”
李英心领神会：“姑娘放心，有些事泠公子不提，可是陛下是上了心的，老奴在宫中几十年了，可是从未见过陛下对谁能有如此恩宠。落月阁可是陛下做皇子时的居所，可见陛下待泠公子用心。辰月使者的事陛下自然会放在心上，姑娘放心。”
“多谢大监。”焚樱此时的笑容就显得真心实意得多了：“大监先歇着，小厨房还备了些宵夜，我去看看，一会儿再给大监送些来。”
李英颔首：“姑娘去吧。”
...............
夜半时分，天际划过一声巨响，李英大惊失色地闯入内殿，明帝拢衣而起，所有人都知道一定出事了。一阵慌乱过后落月阁重归宁静，明帝鸾仪的声音依稀听不见了，将离拢起衣袍起身沉声问：“怎么回事？”
焚樱紧着声音：“殿下，司都河决口了。”
将离指尖一白，这几日的天气仍然严寒，虽然没有下雪但是近畿的司都河绝没有化冻决口的可能，将离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判断：“谁干的？”
焚樱摇了摇头：“安月城的消息跟控弦司和神机营的消息几乎是同时到的，事发极其突然，还在查。我们的探子一直留神着司都河口，但是决堤之后我们的暗探失踪了。”
将离垂下眼，当机立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个探子一定要找出来，让安月城的人盯紧了一旦失控直接杀了他，既然一开始没有把握先机，我们就不能牵扯太深，一旦控弦司和宁渊发觉我们反而说不清楚。”
“殿下，有人炸了河口冰堰那太子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他是太子，他什么时候都是众矢之的，东宫这个位子谁不想要呢。”将离冷着声音并不在意：“太子那点根基怎么够他屹立朝中不倒呢？元后家族式微，看重太子的是皇帝可不是朝臣。”
“殿下，你一直让我们的人盯着司都河，不就是担心会有人借这件事攻讦太子么？可是若没有殿下指点太子原本也未必会争这个差事啊。”
“他争或是不争这个差事都是他的，那是皇帝的明旨。不过还好太子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现在棋盘上的人都很谨慎，谁都不敢先落子，但是越风平浪静就越防不住有那些失心疯的掀桌子砸棋盘，一个人活不下去，那就大家都别活了。在天启城中控弦司治下，能不动声色的搞到能炸开冰堰的火药不是件容易的事，兵部明天从尚书到章京不被扒层皮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那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么？不会查到我们头上么？或者说，有人会故意栽赃到我们头上。”
“盯紧各国驿馆，我总觉得，事情不是只出在胤朝内部这么简单。”
..............
司都河是天启的环城河，水面开阔水流并不算快，以漕运为生，两岸沃野千里，农户很多，不过大多都是佃户出身，没有自己的田地，一辈子兢兢业业日子也就将将过得下去。河口一炸，河水在片刻间席卷了司都河两岸，田庄、房舍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宁渊是最先赶到决口组织救灾的，尽管他看多了北境战场上的白骨，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惨事，无关天灾，尽是**，没有不得已的权衡，一切的发生只有处心积虑。宁渊的脸色很沉，耳边绕着的是百姓的哭喊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听的人心都乱了。
“王爷！不行了，河口是被炸开的，现在一切来不及了。”燕岚带着神机营疏散百姓，但是前脚刚撤离后脚水就到了，神机营上下的官兵都在水里泡着，但是这不是办法。
“通知所有百姓，舍弃所有财物，立即去高处避难。冰堰已经要塌了！若有不从，就说本王的命令，格杀勿论！”
“是！”
神机营的人在河口上守了一夜，还好宁渊强势，军令如山，河口两边的受灾百姓一晚上都转移了不少，只是出了这样的事不是靠神机营令行禁止就能处置的，六部众臣连夜进宫，拟了个救灾的章程，但是明帝震怒却不是暂熄都司河决口之事就能平息的。
清德殿中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个遍，平日里在外威风赫赫的朝廷六部重臣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地跪在殿前，天子雷霆之怒却事出有因。都司河冰堰之事早就由中书省交办了下去，却不曾想还是酿成了惨剧，城外数千户百姓一夜流离，何况这是在天启城外，天子脚下，一旦民情汹涌，谁又能全身而退？况且，明帝寿宴刚过，列国使臣尚未返回，此事若是处理不好，还会丢了胤朝的上国颜面。
“没有用的东西，朕的俸禄就养了你们这些废物么？”明帝冷冷地看向下方跪了一地大臣，如鹰隼般的目光中尽是森然，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实权天子，帝王威严在此刻尽显无疑：“天启城外，都司河决口，你们工部、户部、刑部还有控弦司都在说事发突然，你们尽力了，朕倒要替那城外的数千户百姓问问你们这些朝中一品大员，冰堰之事早有端倪朕交办太子，你们又是怎么做的？”
平心而论，如今明帝这一通雷霆之怒对下边几个大臣多少都是有些冤枉了，都司河上起了冰堰是人尽皆知，但是这天气尚且寒冷，远远不到河水化冻的时候，这几个尚书做梦也没想到这都司河能一夜炸了，河水泛滥，百姓流离。东宫和勋贵们还在磨牙讨价还价，谁也没想到不过几日拖延会有今日。
太子一听到声响就都司河赶了，只是那时候宁渊带着神机营也在，现场乱做一团，哭喊声震天，损失不知几何，场面太过混乱，太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局面，几乎是立即就慌了，连忙掉头进宫，但面对君父震怒战战兢兢下，回话都有些吞吐。
“父皇息怒，事发突然，当务之急是要准备救灾事宜啊。百姓民生为重，何况此次水淹的尽是良田佃户，下游水位骤涨也需积极备灾，春来良田绝收，粮价上涨，河堤损毁严重，都还需要诸位大人尽快拟个章程出来。”太子上前一步回答也算是给这些朝臣解了围：“好在我胤朝国力丰沛，都司河流域也并不算宽广，还请父皇宽心。都司河决口之事自要彻查，但是眼下安抚百姓才是首位。”
看着太子的处置还算得宜不失轻重，明帝的脸色这才好些，语气也稍微和缓了些许：“行了，太子、萧珏还有兵部尚书留下，其余六部主事都先回去，派人接手两岸百姓安置，户部酌算米粮安置百姓，工部营造工事重修河堤，疏水保田，把神机营换回来，神机营负责天启防务一直在河堤上扎着城中若有变故可能应对不急，也不成体统。天寒地冻百姓遭此横祸，诸卿应垂爱百姓，多上些心，不然真出了事，朕就是要了你们的命也还不起百姓今日所遭之祸。”
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对视一眼都心下一凛：“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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