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主司退下之后,殿中顿时空荡了不少,控弦司统领萧珏犹豫片刻之后,开口第一句就是请罪:“臣有罪。”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天子震怒之下,不请罪还能请什么。
明帝冷笑,看向萧玦的眼神里不带一丝情感,帝王心术谁也不知道此刻皇帝的一番震怒之下到底在想什么:“你是该请罪,萧珏你还真是给朕长脸啊,控弦司统领上万暗探你还真是让人把火药埋到天启城外的都司河下去了啊。兵部也给朕解释解释,朝廷严控火药,从开矿到精工再到运输监察哪一样不是你兵部职责所在,你们兵部上下到底都是何等废物,竟然能让人把火药埋到都司河里去,还在朕万寿之际炸了都司河,引得天子脚下民不聊生,你兵部上下有几颗头能给朕砍的。”
萧珏和兵部尚书蔡证诚惶诚恐地跪下请罪,蔡尚书头发花白跪在下首,身子伏得极低,他历经三朝,年少时也曾意气风发,他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明帝从不怀疑他的忠心,但是英雄迟暮,兵部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必须要给朝廷给百姓一个交代。而这个交代却未必是一介兵部尚书承担得起的。
“臣疏于监察,罪该万死,今日横祸兵部上下人等难辞其咎,兵部之中必有内应,臣请陛下彻查,揪出这等国之蠹虫,以免来日酿成祸患,但是兵部属官之中也有才干之人,还请陛下彻查之人,不要株连无辜。一切罪责,臣兵部尚书责无旁贷,陛下有罚,臣一力承担。”蔡尚书言辞恳切,倒是没有推诿之语,明帝的怒气也略平息几分。
萧玦更是连忙认罪:“臣有罪,天子万寿,万国来朝,只是臣已彻查往来运船,我朝对火药一向管控极严,严禁私运,往来近畿的官船车马都要严查,但都司河下却有深埋火药引燃的痕迹,臣已下令彻查,严控运河船只车马,控弦司已细细排查,只有各国使团进京时因为顾及各国颜面,所以对使臣行装并未细查,除了......”
明帝冷声发问,冷峻的眉峰微微挑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除了什么?”
萧珏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龙椅上皇帝的神情,才斟酌地开口:“回陛下,泠公子与辰月长王子不睦,当时辰月长王子进京的时候泠公子曾经派人向控弦司稽查处主司递话,一定要彻查辰月使团箱笼,能多羞辱就多羞辱......最好能把长王子的箱笼都丢出去。”
明帝也算是明白过来了:“所以辰月使臣的箱子是你们控弦司找着茬翻过去的?将离还让你们干什么了?”
萧珏顿时头都不敢抬了:“泠公子只是传了个话,希望控弦司能彻查一二,本来也该如此的,底下人多少忌惮泠公子身份,所以.......不仅彻底翻过辰月使团的箱笼,还以各种理由处理了不少东西,但是也正因如此,辰月使团的箱笼没有差池。”
“所以你觉得辰月使团没有这个本事把火药之物带进天启是么?”明帝眸光一暗:“来,太子你说说看?”
太子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回答:“辰月国中以长王子为尊,辰月王后刻薄,泠公子是庶出一直以来在辰月国中必定是受尽委屈,以他的性子故意刁难也不稀奇,这些年他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既然控弦司已经彻查,那么火药的确很难混在辰月的箱笼中进入天启。但儿臣以为各国使节也并不敢在箱笼中动手脚,可能尚有其他途径未为人查,辰月未必干净。”
“陛下,临川王殿下求见。”也不知道宁渊在外头候了多久,只是李英很是时候地打断了太子的回答,中规中矩,这就足够了,再说下去,就该言多必失了。
太子颔首,颇为感激地看了李英一眼,明帝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李英传宁渊进来。宁渊卸了轻甲换了氅衣,衣袍上还有依稀可见的水渍,污了一大片,这要是将离看见了,高低要说一句没准是临川王殿下进宫前自己一壶水浇上去的,为了做一个刚从河边撤下来的样子,只能说这两个人彼此之间都太了解,玩什么花花肠子都没用。
“臣问陛下安。”
明帝负着手,冷淡回答:“朕安不了,河岸上怎么样?”
宁渊公事公办的回答:“百姓都已经转移至高处,臣已经调配神机营库藏的冬衣和炭火应急,可是受灾面积极大这点东西杯水车薪,百姓们眼看家园被毁,一时之间情绪激动,河岸上哭声震天,眼前尽是骨肉分离,阴阳两隔。臣不知如何是好,特来请陛下圣裁,恐怕户部赈灾刻不容缓。”
明帝点点头:“你做的不错,神机营协助太子也辛苦,接受不了那就让他们接受,朝廷多有赈济何况原本这些人家都是佃户出身,家中财帛也算不上什么,不要惹出乱子来就最好。你神机营守了这半宿也辛苦,传朕的旨意神机营救灾有功上下赏三个月俸禄。明日你们就不必再待在河堤上了。”
“臣谢陛下恩典。”宁渊跪下谢恩,谁知道明帝却大手一挥让他起来在一旁一起听听。
宁渊不明所以,太子的脸色却是立刻变得有些不好看了,不过很快就掩藏了下去,他笑着对宁渊道:“九弟主管天启细作一事,万事就怕互有勾连,九弟是该一起听听,也好来日为父皇分忧。都司河是被火药炸开的,难说跟各国细作无关。”
太子确实像个好兄长,关怀手足还有容人之量,宁渊对太子这个人一直不置可否,他在宫里时谢氏一族如日中天,太子是元后嫡长,但是元后那点家世根本不足以跟当年的谢氏一族相提并论,但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十年过去了,宁渊一无所有,而太子已经是帝朝的储君了。他当年诚惶诚恐的日子也算是一去不返,他也能居高临下地看着宁渊了。
宁渊敛去眼下的一抹不甘,长身而立,薄唇轻启他说的便是:“臣也正要禀报,都司河口虽然一片混乱,但是臣还是抓到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已经押进神机营待审。”
明帝顿时有了点兴致:“形迹可疑?都司河上已经停航,因为冰堰所有的码头都已经关闭,你现在说你在河边抓到了形迹可疑之人,是细作么?”
“还没有审出什么结果,不过人已经全部羁押至神机营大牢,儿臣以为既然有人在暗中关注都司河上的情况,那么今日之事必定有人在幕后关注。也许是别国细作,也有可能是朝中出了纰漏,有人别有意图。”
太子反问:“九弟还没查出结果便上奏父皇,倒是让父皇烦心了。都司河上的事原本就一团乱麻,现在看来背后的水可真不是一般的深。儿臣主理都司河上事务不力,无颜面再见河岸上的百姓,儿臣请父皇责罚儿臣,静思己过。”
明帝看了太子一眼颇为探究:“也好,出了这样的事太子是该避一避,不过这次的事倒是算不是你督办不力。你做的事朕也看在眼里,你也尽力了,防不住有心之人筹谋,传朕的旨意,春祭将至朕命太子代天巡祭祖陵。不早了,太子回东宫歇息准备祭陵之事,还好礼部这些时日不算忙,都是循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太子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谢恩。殿上其余三人都沉默无语,皇帝对太子的偏袒太明显了,不管都司河上事有没有人别有用心,但太子主理都司河上事必定要为此事担责,怎么能这个时候轻飘飘地离开天启去巡祭皇陵呢?那这件事又该由谁来承担?
宁渊多少还好些,神机营毕竟只是协助太子,况且神机营刚刚得了皇帝赏赐总归是不会被牵连,但是兵部与控弦司又怎么会甘心把太子摘出去呢?这么大的一口黑锅要是就这么由控弦司和兵部自己背了,而东宫毫发无损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何况控弦司和兵部与东宫本来就从无牵连,他们更是不愿为了太子出来直面百姓的怨愤。
不过最后两人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在明帝的绝对权威之下,所有的不甘与不平都只能咽在肚子里,离开德清殿时三人面面相觑,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后的寥寥几句不过是明帝交办了些事项,宁渊的神机营还是要协助六部安置都司河边百姓,皇帝已经有了决断,别人再说什么也没什么意义,宁渊也有些卸力,皇帝并不在乎他扣下的可疑之人。
出了清德殿,寒春的夜风一吹,蔡尚书便咳嗽了几声,看样子有些受寒,宁渊看他咳得难受递了个酒壶过去:“夜里寒气重,蔡尚书来点。”
蔡尚书看见酒壶原本眯缝一样的眼睛都睁大了不少:“这可是北境的烈酒啊,老头子我多少年没闻到这个味道了。”
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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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东宫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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