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滚。”
南辇王子平日里也是众星捧月,没听过重话,一甩弓箭刚准备发作就被一旁的使者拦了下来,这几个人都不是能跟将离讨交情的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泠公子没有发怒之前夹着尾巴赶紧走,不然有了冲撞,南辇这种西洲小国要付出的绝不止眼前这点口舌之争的代价。只是自家王子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所以得看紧些。
泠公子谁也得罪不起。
南辇使者拽着梗着脖子的王子恨恨地走了,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捂着脸,鲜血从手指缝里流出来,她看着将离许久才怔怔道:“二殿下。”
将离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看向她,脸上神情很漠然:“从......那条山涧出去有一条小路,离开天启吧。”
“二殿下......”小姑娘很不解,颤抖着声音绝望地问将离:“二殿下为什么不救我?”
“辰月的奴籍文书是由辰月王亲自核发的,我不是辰月的王,你的命我救不了。”
小姑娘很绝望,满脸鲜血让她看起来格外狰狞,她从羊皮里挣扎出来:“那当年上林城外,二殿下又为什么要救我们?二殿下可曾想过,你当年拼命救下的人现在过得什么样的日子,我们恨不得当年就死在上林城破之时,也不想像现在一样猪狗不如的活着。我们是您用自己的命救下来的,可是因为兵乱我们失去了所有财产,房舍、田地,织布坊。之后我们被辰月的王当做贡品和货物卖到天启来,我们在辰月为奴为婢,我们在天启畜生不如。这里每天都有人打猎,每天都有人死。殿下,您不愿意救我们了么?”
“我在天启为人笼中鸟,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你们......高看我了......辰月人的命我救不了。”
将离的声音很紧,只见他一紧缰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林子,披着羊皮的小姑娘看见刚刚将离停马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钱袋,沉甸甸的。小姑娘把过去之后一把将钱袋捏在手心里,对着将离离开的方向行了个辰月的国礼便一瘸一拐地往将离指的那一条路去了。
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她已经不在意了,已经不会有现在更差的境遇了。她只记得当她像一条野狗一样在这片林子里穿梭等待自己死亡的时候,终究还是有一个人在乎她的性命。是她的二殿下。
将离一个人骑着马扎进了林子深处,暄宁不会这么好心平白无故请他,怎么看暄宁都有别的意图。所以焚樱原本是不放心将离一个人来的,但是将离却觉得如果不露破绽,恐怕也钓不出暄宁真实的意图,反正两个人都是冲着对方的性命来的,虚与委蛇的交涉价值并不大,数年不见,不交手怎么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底牌,见了血就知道怕了。日后行事也会收敛一二。
林子很深,越走越远,很快就听不见众人围猎的声音,甚至连鸟叫声都不见了,这种空旷的感觉很奇怪,将离觉得自己似乎重新回到了辰月阴森的萨迦神殿,这种感觉很不好。
“呵......”将离看穿了暄宁的伎俩,不得不说,他这个长兄出手一如既往的毒,专门往人的最痛处踩下去,不鲜血淋漓绝不罢手,将离不紧不慢地弯弓搭箭,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便射了出去,将离听到箭矢挟带着某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便笑了。辰月香术......
操控香术的人死了,但是味道却没有散去,还有人躲在暗处,只是太远了,弓箭恐怕不行。
将离闭上眼,静静地听着风吹过林子的声音,偏过头再睁开眼时林子里已经泛起了乳白色的浓雾,将离在马背上依旧从容,只是他看不见的是自己那双碧色的眼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漆黑如墨,映得他的脸更加的苍白没有血色,整张脸显得更加妖异。
将离不认为暄宁真有这么大的脸敢在天启杀了他,虽然神神鬼鬼看起来阵仗挺大,但是暄宁不至于在猎场用这么拙劣的手段要了他的命,暄宁心思深,总体来说还算是个聪明人。今日暄宁设宴做东,怎么敢让他在暄宁自己的场子里出意外,暄宁可算不准他要是死了,整个天启会发生什么。
将离从腰间摸出一张白色的丝巾蒙在自己的眼睛,主动放弃了眼睛之后他的听觉似乎更清晰了,他听到了铃铛的声音,清脆,绵长,他歪着头,没有片刻的犹豫他就跟着铃铛的声音往前走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将离觉得感觉自己在不断的往上走,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可是铃铛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也就说明还有人跟他身边,可是引他走这么远的路又是为了什么呢?
拂面而来的风似乎有些变了......
将离没有再往前走,他停在了原地,耳边的铃铛声似乎停滞了一瞬间,但是一瞬之后,铃铛声更急促了,似乎在催促他往前。将离挑唇一笑,指尖如电般搭箭上弦,离弦之声骤起,有人倒在了林子里,之后就是铃铛落地的声音,将离喃喃一声:“不入流的东西......无趣......”
将离没有解开蒙眼的纱巾,而是蹲下身,伸出手往前试探性的摸了下去,可下一瞬间他就整个人凌空而起,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冷冽的梅花香混着些许尘土的味道......
宁渊把将离整个人捞起来,他的声音有些无奈,但是听在将离的耳中却格外好听:“将离你疯了么?”
是他,将离笑了,笑得很轻:“九爷?放心吧,我只是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想把我怎么样而已。”
将离解下眼前的纱巾,原来他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么?他一个人跟着铃铛声走山下一直走到了山顶,脚边就是山边凌绝的一片断崖,如果刚刚他没有停下脚步一定会从这里跌下去,然后......死无全尸......
不对啊,他认为暄宁不敢杀他。
将离不觉得后怕,他只觉得奇怪,事情过于蹊跷,已经违反了他的认知。从宁渊怀里下来,将离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宁渊的手:“多谢,不过你怎么会来。”
“暄宁给你下帖子本来就很奇怪,我担心他。”宁渊冷淡地开口:“但是没想到你一个人会自己往这断崖边上走。你出了事,这里所有人都没法跟父皇交代,多事之秋我不想因为你再牵连别人。”
“哦~”将离没有追问,而是蹲下来,轻轻碾了碾脚边的泥土,有一股香料混着草药的奇怪香气,这就是辰月的香术,乱人心智,蛊惑人心,不过风一吹就散了,悄无痕迹。
“有人要用香术杀我,不会是暄宁吧?”将离似笑非笑地看向宁渊:“你说呢?”
宁渊目光落在将离手中的香料上:“暄宁是个聪明人。杀了你,今天下帖子请来的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辰月现在内忧外患,没有这个底气,开战并不是好时机。”
将离同意,暄宁不傻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确,在这里用香术杀了我是愚不可及,大皇帝陛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我的死有关联的人。暄宁可是要回去继承王位的呢......”
王位......嗯?该不会辰月国中生变了吧?辰月王软弱,朝中权势大半都在豪族出身的缇兰氏那个疯女人手里,缇兰氏把暄宁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其实派他出使天启本就冒险,缇兰氏按理舍不得。应该是还出了别的变故。
“将离,你如今有父皇宠爱在天启城中无人敢欺?但是你是如何确定,父皇待你会始终不同呢?”宁渊难得跟将离好好说话,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我母亲临终前说自己一生如痴梦一场,人来人往误信君心,悔不当初。”
将离淡笑着,原来是这个问题:“皇后娘娘所托非人,但是我与陛下也是各取所需。在最核心的利益崩塌之前,我不认为陛下会放弃我,情之一字于我而言我,太贵重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总会被少年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在我看来陛下也是如此,我运气不错,至少现在过得还可以。”
“泠公子大权在握,何止是过得可以。”宁渊凉丝丝的开口,难得没有讽刺只是在很平静地述说一个事实。
“你怎么会找到这来?”
“你们在山下人狩,有个猎物气性太大,伤了人,下头正乱着呢,我一来暄宁就说你不见了,所有人现在都在找你。”
“看来九爷运气不错,你找到了。”
将离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将离身形一晃,宁渊立刻扶住了他:“怎么?”
将离没有说话,宁渊盯着将离的眼睛就看见那双青碧泠泠的眸子一点点的染上的墨色,将离的眼睛......是黑色的......
而辰月王族,天生是如天水碧一般的青绿眼眸。
“你的眼睛.......”
将离猛地抬起头,用近乎恶毒的神情盯着宁渊:“闭嘴!”
宁渊伸手在将离的眼前晃了晃,将离的眉目微蹙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于是宁渊轻哼一声直接将将离打横抱起。
将离惊呼一声,抬手就打了上去:“放我下来!”
宁渊才不惯着将离的小脾气,掂了掂道:“你要是再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话,我就把你扔下去。”
将离的小暴脾气歘一下的就起来了,绝不给宁渊任何口头上占上风的机会:“九爷说笑话呢?你敢么?把我扔下去,你明日就得下渭城狱。来啊,把我扔下去啊!你敢吗?”
宁渊听了这话恨得在将离腰间的软肉上拧了一把,但是语气却软了几分:“泠公子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关心,但是你现在看不见东西,这是天启城外的白鹭山,这里入夜到处都是野兽,这不是你自己的落月阁,你但凡有点闪失,会牵连多少人给你陪葬,你一条命在我看来死不足惜,但是无辜之人因你枉死也大可不必。”
将离的收敛了些许,也知道事情大了不好收场,只好忍了一口气:“我现在不能回天启。”
宁渊脚步一顿:“把你送回宫,就没我什么事了,你的眼睛自然有太医给你诊治,父皇待你如珠如宝,必然会倾天下之力为你治眼睛。”
“你是怕麻烦么?如果九爷要送我回去,我就要暄宁的命。”胡搅蛮缠也好,恶意威胁也罢,将离冷笑一声:“为了我把暄宁的命赔上,不划算吧?救命之恩你不顾了?少年青梅竹马之情你不管了,为了我,你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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